279.第六章

丟下伊路的動物親和力問題, 火魘傭兵團的出發準備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吃過午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了路。因爲路途遙遠,傭兵們都以馬代步, 其中更是準備了兩輛馬車讓魔法師們休息。其實他們只要準備一輛就夠了, 斯科拉空島出身的法師體質完全可以應付傭兵們的長途跋涉——這個情況他們無法明說, 所以也只好乖乖的在車上待着了。

“喂, 後面的小法師們, 閒着無聊的話可以過來跟我切磋魔法啊。”從車窗裡探出頭,魔法師赫薩揮舞着手臂衝後面大喊。

“呃……赫薩先生,您說的‘切磋’要是用魔法對決的話……還是算了吧。”信樂回絕。他可不敢再冒險了, 還“切磋”咧,初中階的魔法咒語他幾乎全忘光了怎麼切磋啊。十三四歲的小孩兒要是連中階魔法也瞬發絕對會嚇死人的。

“哎呀, 那我們不對決, 聊聊理論怎麼樣?”這已經是第七次被拒絕了, 但赫薩還是不死心。他的魔法等級很普通,是那種努力就能達到的高階魔法師, 但如果這普通的等級配上年齡的話就有些引人注意了——十八歲,“下面”的法師能在這個年紀突破高階可是很了不起的事。

“唉,我是水系的,你們之中誰是水系的啊?”

“……抱歉,我們這裡沒有水系法師。”信樂無奈的衝他攤了攤手。的確是沒有, 治療師中倒是有水系的, 但他總不能告訴他說我們的治療師也會魔法……

“哎呦, 伸着脖子說話真難受。”赫薩好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等下, 我到你們車上去。”

“啊?但是我們這裡……”

“你們那裡怎麼了?三個在騎馬,兩個在上面, 待在裡面的只有六個人吧。這馬車坐八個成年人都沒問題,你可別告訴我裡面沒地方了哦。”幾句話把信樂還未出口的拒絕全部堵回去,赫薩把頭從窗口縮回,顯然是要下馬車了。

“怎麼辦?”把身子縮回來,信樂苦着臉問車裡的同伴。待在這裡的魔法師除了他就只有莫里斯了,蒂凡幾人對外顯露的身份是治療師,赫薩大概不會擾他們,暗系的他和光系的莫里斯……那個水系的會擾誰呢,恐怕兩個都跑不了吧。

“沒辦法,我們就謙虛一點兒聽他說吧。”莫里斯畢竟比他大一歲,對赫薩的到來,他顯得很鎮定,“無法回答的地方就裝作聽不懂,明白了?”

“……瞭解。”也只好這麼辦了。

“真好啊,我也想去騎馬。”車頂上,伊路拿着一張地圖可憐巴巴的嘆着氣,“明明是輕鬆愉快的旅行,爲什麼我一定要在這裡背地圖呢?”

“沒辦法,誰讓我們時間緊嘛。”莉卡咪安慰的摸了摸他的頭,“好啦,抓緊時間背吧,背完了就可以休息啦。”

“唉……”

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目光移回到地圖上,伊路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老實說,這標註着林木分佈的山間地形圖比城市裡的道路地圖要好記多了,就算他現在心不在焉,記憶的速度也不會慢到哪兒去。可問題是他的任務並不只是背地圖而已,他還要在他們即將到達的地方——也就是這個地圖所顯示的山脈上找出一條能供他們行動的萬無一失的道路。這工作真是有夠讓人鬱悶的,地圖上的樹木分佈跟實際情況差遠了,他要怎麼找嘛,真是的!

“姐姐,我們幹嘛要做這種事?”忍不住跟莉卡咪抱怨,伊路把地圖攤開趴着看起來,“這樣找根本不會有成果。嘖,要是能讓我提前過去看一看……”

“噓,小聲。”莉卡咪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總之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晚上你能給我指路就行。”

“指路啊…我們的時間真的這麼緊?”

“按徹斯拉弗莫的說法,應該是很緊吧。總之沒時間在路上拖延了,火魘接的這些任務,我們必須讓它速戰速決。”

“還不能被他們發現。”伊路也翻身躺了下來,“這算不算做好事不留名?”

“……對火魘的人來說,恐怕不是好事吧。”莉卡咪沉吟,“也許會覺得我們傷了他們的自尊,所以千萬不能被發現。”

“我知道了。不會讓你被發現的,放心。”

——晚,目標森林——

尋找走失的八歲孩童,這是火魘傭兵團接下的、這一路上的第一個任務。大材小用,對B級傭兵團來說,這種新手入門級的任務可是許久未接了。不過反正一路上也沒什麼事幹,要是不接任務活動活動筋骨,身體會僵硬的。用這種理由說服了團員,戈洛司走去魔法師宿營地(它在整個宿營地的正中央),找到了正在興致勃勃搭建帳篷的衆“不安定因素”。

小孩子都好動,團長你可得好好教他們規矩啊。不只恩齊格,就連下屬的團員們都這麼說。看得出來,他們不是不喜歡這些孩子,只是擔心他們亂跑遇到危險,所以才這麼叮囑。小孩子好動,的確,看到這些孩子現在的行徑,戈洛司真是不得不贊同他們的說法了——明明有現成的魔法帳篷,這些孩子卻非得親手搭建不可。親手搭建也就罷了,可……這你追我跑的歡樂景象的確是很和諧啦,只可憐那還未撐起來的帳篷就這樣被丟到一邊了……

“伊路,你們在幹什麼?”抓過那隻從他面前跑過的冰藍色娃娃,戈洛司陰測測的問:“不快點兒的話一會兒沒飯吃哦,知道嗎?”

“抱歉抱歉,戈洛司大哥。”被人家拎在手上,伊路還在咯咯的樂,“我們馬上就能搭好,今晚你們要去找走失的小孩子嗎?”

“嗯,這山上有魔獸,拖得久了我怕有危險。”不懷好意的突然放手,出乎意料的,伊路穩穩的站到了地上,並沒有失去平衡。

“可以啊。”戈洛司吹了聲口哨,“平衡不錯,練過武嗎?”

“沒有,這是天生的。”伊路笑嘻嘻的說。這可不是謊言,他的確沒有練武,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在吃老底而已。

“天生的?你是貓啊?”

“貓是姐姐啦。”伊路一本正經的指着莉卡咪,“姐姐的暱稱叫貓貓。”

“這跟我的暱稱有什麼關係?戈洛司大哥是說你的平衡性像貓啦。”路過的莉卡咪順手敲了弟弟一下。沒等伊路反擊,她已經飛快的跑去幫忙搭帳篷了。

“晚上我也會去幫忙找人,你們乖乖的留在營地,別亂跑知道嗎?”戈洛司叮囑,“這裡有魔獸,很危險。”

“放心,我們不會亂跑的,我保證。”右手背後,伊路用食指和中指打了個很不規範的叉叉,“戈洛司大哥也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受傷啊。”

“那些魔獸還傷不了我。”又叮囑了幾句,尤其反覆強調了要注意安全,戈洛司直到伊路能把他說的那些話完全複述出來才放心的離開。看着戈洛司走遠,伊路轉過身悄悄的吐了吐舌頭。

“抱歉,戈洛司大哥。”雙手合十,伊路小聲的在自己剛剛答應的話上加了一句:“我會聽話的,但其他人我可就不保證了。”

低聲說了什麼,一隻野兔漫不經心的闖入了營地。傭兵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已經被莫里斯捕獲,交到莉卡咪手裡了。

…… ……

樹葉沙沙的響着。輕風、流水,還有那溼潤的泥土,都在傳達着同樣的話——

都聽好,這是來自異主的命令。

不準攻擊,那些持刀配劍的人;不準攻擊,那些手舉火把的人;不準攻擊,如果他們不主動攻擊你們的話……

尋找,要找到他——在三天前走失,迷失於叢林中的孩子。吃掉了麼?你們吃掉他了麼?若是已經吃掉了,請帶領人類找到他的骸骨……

吹過林間的風……

當你們聽到誘魂之音時,樹木、花朵……林間的一切生物啊,請遵循你們的本能,讓路……把那失魂者帶到……

“帶到持火之人面前。”

小聲唸完最後幾個字,伊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在他腳下,灰色的小野兔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剛剛那些訊息就是通過它傳到外界去的。雖然完成了傳信的工作,但它並沒有馬上離開,小眼睛眨了眨,它跳上伊路的膝蓋坐了下來。

“多謝了,小兔子。”

伸手摸摸它的耳朵,伊路疲憊的向後倒去。前一天還在旅館裡睡覺,他潛意識裡仍然認爲後面是舒適柔軟的牀鋪,所以一點兒也沒有控制自己的後仰速度。要不是萊夏及時過來接住了他,他的後腦勺可要重重的捱上一下了。

“笨蛋,你以爲這是哪裡?”

因爲其他人都睡着了,萊夏也不敢太大聲。居高臨下的看着靠在他懷裡的人,他調整姿勢讓他躺了下來。

“這裡可不是旅館啊,真是的。引路成功了嗎?”

“成功了,姐姐的笛音會帶着那孩子前往戈洛司大哥那裡,之後只要順着植物的指引走小路回來就行了。”把膝蓋上的小兔子抱起,伊路仰頭看着萊夏,“雷沃,莫里斯那邊怎麼樣?”

“很成功,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們這裡少了人。”萊夏往帳篷的入口處看了看。莫里斯還待在外面,小食夢幼秋讓周圍的傭兵陷入了深層次的夢境,在他們“看”來,周圍一切正常,他們的帳篷裡也沒有異動。

莉卡咪很快回來了,萊夏收回了她的幻偶。現在帳篷裡的幻偶只剩下兩個了——比諾維亞和藍卡還在宿營地外警戒——戈洛司他們若是回來了,莫里斯必須得在第一時間收回法術,不然的話會被發現異樣的。

“回來了。”

半個小時後,他們兩個連同莫里斯一起急匆匆的衝進了帳篷。幼秋張大嘴巴吸了一陣,外面立刻嘈雜了起來——法術已經解除。五分鐘後,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了。

“看來已經睡着了。”戈洛司對身邊的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吧,我們也回去休息。”

“好。”恩齊格配合的往回走,“不過真難得,我還以爲他們一定會偷偷跟去,居然這麼乖。”

“乖還不好?”戈洛司白了他一眼,“不過今晚還真是幸運,那麼快就找到了那個走失的孩子,也沒有遇到魔獸。”

“幸運還不好?”恩齊格學着他的樣子回了一句,“走吧,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還得把那孩子送回到僱主那裡去呢。”

“我知道,不過不抓緊時間也沒關係,我們回來的時間比預定的早太多了。”

今晚真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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