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夏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 距伊路起牀的時間正好差了兩個小時。完全不知自己被下了藥的他,是在發覺“抱枕”不在身邊後才完全醒來的。
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萊夏由身邊的溫度判斷:伊路肯定不是剛剛纔起。這讓他很是驚訝, 因爲冬天賴牀是那小子的癖好, 平時無事時, 若不叫, 他是絕對不會先他一步的。
——果然是因爲我昨天太累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晚上, 發生的事件卻相當於好幾天的量。相親、爺爺、偷窺、解毒,雖然最後都一件件的解決了,那過程可把他累得夠嗆。比起貪睡的伊路, 也許他的疲勞要更嚴重吧。
掀開被子下牀,萊夏起身想去置衣椅上拿衣服。但手還沒伸出, 牀頭櫃上的一張黑色紙條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似乎是伊路留給他的, 上面用紅筆寫着這樣的話:
若想掩蓋騰飛的火鳳之翼, 注意衣着。
注意衣着?火鳳之翼是什麼?
莫名其妙的研究了一會兒,萊夏打了個哈欠, 決定還是先穿衣再說。
但是,注意衣着……
——伊路到底是什麼意思?
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萊夏幻出一面大鏡子,細細的打量着自己。
提到衣着,又提到掩蓋, 與這兩個詞有關的也只有“身體”了吧, 到底……
從睡衣的V領處露出, 一個漂亮的鳳頭大咧咧的畫在那兒, 就好像是紋上去的似的。用手摸去, 那顏料已經完全乾了,扒下衣服, 整隻火鳳呈展翅騰飛狀,長長的尾羽一直延伸到了後背,沒入了系得緊緊的短褲裡。
——這不是伊路畫的吧。
那小子就算敢趁他睡覺時完成上身的創作,也絕無膽子解他的褲子。
——該不會又是什麼毒……
不是不可能,雖然兩人已經和好,但伊路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毒以作警告也無可厚非。只是……這真的是毒嗎?
不問本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答案的,選了件領子較高的衣服穿上,萊夏整理好牀鋪,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還有兩天就是新年了,伊路打算怎麼做?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唔……突然這麼問我我也……還是待在家裡最好啦。”
“哈哈,你這麼認爲嗎?”
“外公。”
“啊,萊夏,總算醒了啊。”
“嗯。有點兒累…昨天。”
“雷沃午安。”
“午安。伊路,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
“我……”
“爺爺,午安。那個……我和修若今天必須要回去了。尤喬來信催促,說‘別想壞了規矩’。”
“哦,那你們去吧。的確,這種事佔便宜不好。”
“過年那天我們還是會見面的,勞加爺爺。”
“呵呵,我期待着那天。”
“萊夏少爺,您的早餐。”
“謝謝。”
“是午餐纔對吧,午餐。”
“伊路,你閉嘴。”
“哦?萊夏醒了嗎?”一直直視着勞加的萊特利聽到女傭的聲音才發現萊夏的存在,他興致勃勃的湊了過去,“事情都解決了吧,我的方法怎麼樣?”
“……爛透了。”萊夏白了他一眼,“你要去奧斯安家啊。”
“嗯,修若的爺爺催我們回去。要我帶禮物嗎?”
“不用了,我沒什麼想要的。”
“真是清心寡……萊夏……”
“唔?”
“你改造型了嗎?什麼時候喜歡上紋身的?”因爲站在弟弟身後,居高臨下的萊特利正好能從豎起的衣領縫隙處看到鎖骨附近的圖案。雖然具體形狀辨不真切,但那抹紅色還是很顯眼。“轉過來我看看,你紋的是什麼?”
“鳳凰……不是,這不是紋身啦!”條件反射的回答,萊夏放下湯匙,急急的辯解道,“這東西是……”
“什麼?”
“沒事。”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又一次中了伊路的招,萊夏硬生生的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只是普通的貼紙,洗洗就會掉的啦。”
——纔不會。
伊路暗暗的翻了個白眼。那東西二十四小時內是不會褪掉的,就算把皮扒了它也會在肉上顯現。雖然不是毒,但這東西可比毒要執拗得多。如果沒有他的許可,想要弄掉它只是自討苦吃而已。
“這東西該不會是伊路的傑作吧?”睡飽後的萊特利眼神極好,萊夏那速度極快的一瞥對他而言就像是慢動作。同時,伊路那意味深長的淺笑自然也逃不出他的視線。
“伊路,你畫的?”
“不全是,頭是我畫的。”伊路大大方方的承認。坐到萊夏身邊,他用食指隔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劃着,“從這裡到這裡,這些地方是我畫的,剩下的部分是自動延伸出來的。”
“自動延伸……這麼說是藥物?”
“嗯,我下了某個指令,只要雷沃不違反,這隻鳳凰就是無害的。”
“那要是違反了呢?”萊特利好奇。
“違反了的話,有各種各樣不同的懲罰方式,具體的我也不好說——這個藥還從沒在活人身上使用過呢。”
靜默——
“路兒,新年想要什麼禮物?”修若打破了沉默。
“唔……沒什麼特別的。”
“明白了,那我看着辦好了。”
“嗯。”
…… ……
“萊夏。”趁奧斯安兄弟聊天的空隙,萊特利拉走了弟弟,“你可得小心點兒,伊路最近好像迷上使毒了。”
“……他本來就很迷啊!”萊夏嘆了口氣,“算了,這也是我自作自受。”
暫時老實一點兒吧,火鳳的懲罰方式要是火攻就糟了。雖說他是火系法師,但也不是不怕火,被焚燒而死,他可不要。
“總之現在最緊要的不是弄掉這隻火鳳,而是確保新年期間的社會治安問題。”
既然他在國內,王位繼承人的小殿下肯定會拜託他巡視一圈。往年尚且如此,今年多了家魔這個大麻煩,當勞力是難免的了。
“曲柯爾那邊的事就交給哥哥你們了,伊路雖然不說,但他應該很擔心吧,畢竟那裡是他的祖國。”
“放心吧,那可是奧斯安家族坐鎮的地方。不會出事的,絕對。”
“雷沃!”伊路突然跑了過來。他抓住萊夏的胳膊,眼神認真的讓人不寒而慄:“從現在開始你可是我重要的實驗對象,不要輕易離開我的視線。”
“…所以說幹嘛要我……”萊夏哭笑不得。認識伊路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跟一位調毒師搭檔是如此危險。
“給他留條命,伊路。”萊特利煞有其事的叮囑。隨着修若的催促聲,他邁進了那早已亮起的柔白光幕。光芒很快散去了。
“伊路。”
“唔?”
“你說的那個不能違反的‘指令’是什麼?”
“……你我這次吵架的原因。”
“你直接說吻不就……”
“閉嘴!”
“怎麼?”扭頭看到搭檔臉上可疑的紅暈,萊夏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把“你害羞啊”這幾個字說出口——說出來的話這傢伙鐵定會惱羞成怒的。
“好了好了,我不會那麼做的。”安慰的摸摸他的頭,環顧四周,發現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是無人帶,萊夏伸手將伊路擁到了懷裡,“我說過了,以後除非得到你的同意,否則我不會吻的,我保證。”
“……你應該知道,讓我答應根本不可能。”伊路狐疑的看着他。
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同意我就不吻,放心放心。”萊夏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我們今天還去醫院嗎?”
“……突然沒了心情。”驚覺自己真的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擁抱,伊路心情複雜的把頭埋進了萊夏懷裡,“我想去看景。上次我們突然消失,其他人都嚇壞了吧。”
“沒問題,我用幻術混過去了。那……等我吃完早餐。”
“嗯。”
“……讓我吻一下吧,就當是慶祝和解。”
“雷沃!”沒想到剛說完他就要再犯,伊路氣得掙扎起來,“你這傢伙根本就沒有改正的誠意,放開我。”
“彆着急。”萊夏死命抱住,“不是嘴,我不是要親嘴啦!”
“……不親嘴?”伊路疑惑的停止掙扎。那這傢伙說要吻……吻什麼?
“嗯,不親嘴。”萊夏點頭,“臉頰,我是說臉頰,讓我親一下可以嗎?”
臉頰啊……
這個要求倒不是不可以接受,伊路有些爲難。比起那種簡直要讓人窒息似的吻,吻一下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大概……
——可是……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麼,或者說是“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明明沒有哪裡不合理。
不想被那樣吻,所以吻臉頰,沒什麼不對的呀!
“伊路,可以嗎?”
“啊?嗯……”
呆呆的點了點頭,直到聽到萊夏呢喃“太好了”伊路才發覺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答應了下來,慌亂之間,他連忙急急的補充——
“只,只准親臉哦!”
“放心。”
將手臂的禁錮放鬆,萊夏挑起伊路的下巴,在他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我們……別再吵架了吧。”
“只要你別再做那些會讓你我吵起來的事。”
撫着被吻過的地方,伊路擡頭想要瞪他一眼。但眼睛一跟對方的目光接觸,他就不自在的低下了頭。
“那隻火鳳要二十四小時纔會消失,在那之前,你就忍一忍吧。”
即使低下頭也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發覺自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伊路鴕鳥心態的把頭埋到了萊夏懷裡——
“抱歉,借我靠一下。”
“冷的話,我的儲物鐲裡有外衣。”萊夏裝傻。他自然知道伊路爲什麼這麼做,被吻臉頰也能羞成這樣,果然是……
“你好可愛啊,伊路。”忍不住緊緊的抱住他,萊夏由衷的讚歎。這麼說恐怕又會惹惱他了吧……但是……這是他的真實感受。
“……閉嘴!”環在萊夏背後的雙手狠狠的抓了一下,伊路滿意的聽到一聲模糊不清的倒抽氣。“哼,別用那個詞形容我!”
可愛可愛的,那是說女孩子的!雖然不是不可以,但他也不想總聽見人家那麼說。
“伊路,我可以去吃飯了嗎?”
“……再等等。”
這種狀態可是你自己造成的。哼,看來就算是吻臉頰,也不能輕易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