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瑞恩的信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新年前夕, 我和媽媽將會去瓦藍的爺爺家探親。期待見面。
落款是勞瑞恩。
因爲知道勞瑞恩能懶則懶的性格,伊路對這封信的過於簡潔並不十分驚訝。對對方提到的在瓦藍的那位爺爺,他十分好奇。
“雷沃, 瓦藍有比較有名的姓西蒙的人嗎?”受萊夏、莉卡咪、莫里斯等人身份的影響, 伊路的第一反應就是勞瑞恩的爺爺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是說西蒙私家醫院?”萊夏對家鄉的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那家醫院是西蒙院長開的, 以他爲首, 他家出來的醫生都挺有名。”
“西蒙院長年紀大嗎?”
“有七十歲了吧,聽說。”
“醫生啊……”
這跟勞瑞恩的身份倒是挺符合,他說的爺爺是不是那個院長呢?幾天前莉茲給他的信件中寫有血核研究組成員們的住址, 他記得勞瑞恩家應該是在雷斯米亞靠近邊境的地方。如果他的爺爺是住在瓦藍的話,他們家爲什麼會在那裡呢?
伊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封信上說什麼?”看搭檔眉頭緊鎖, 萊夏起身坐到了他的身邊, “又是梅因的任務嗎?”
“不是啦, 是勞瑞恩寫來的。他要回來探親。”把信箋遞給萊夏,伊路又陷入了沉思中。他總覺得勞瑞恩這種情況有些奇怪, 拿他自己的經歷來說,晚輩離家那麼遠除非是跟家裡有矛盾。勞瑞恩也跟家裡有矛盾嗎?
“勞瑞恩·西蒙啊,你剛剛是問他的親戚?嗯……如果是他的話,也許就是我說的那個西蒙家族吧。雖然我從沒去過醫院,無法拿那些西蒙的長相跟勞瑞恩做比較, 但應該沒錯。”
“果然雷沃也這樣認爲?”
“嗯。怎麼了嗎?”
“就是……”伊路把莉茲的那封信從儲信箱裡翻了出來, “第三個就是勞瑞恩的住址, 你看……”
“……這裡?”
“果然是有些奇怪吧。”
“嗯。雷斯米亞的習俗是隨父姓, 也就是說勞瑞恩的母親下嫁到那麼偏遠的地方的可能性不存在。那樣的話……”
“怎樣?”
“沒關係, 外公很好客。”
“……可是勞瑞恩肯定覺得去別人家做客麻煩。”知道萊夏的意思,伊路很感激。但一想到勞瑞恩的性格, 他覺得這種計劃不太可能。
“那我們就經常過去找他玩兒好了。這是人家家庭內部的……說不定是我們想錯了呢。”
“要是那樣就好了……”
“別想了。我買了夜宵,要不要吃?”重新坐回到對面,萊夏從儲物鐲裡拿出了一個漂亮的花瓣形的碗——裡面放了許多像雪花一樣的圓形絮狀物。
“這是什麼?”沒見過這種食物,伊路伸手剛想碰,又猶豫的縮了回來。
“是直接用手拿的。”萊夏說着遞過了一把勺,“不過我們還是衛生些,使用工具吧。”
“你要用它填肚子?”舀起一個小雪球,發現它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輕,伊路很是驚奇——他本以爲這東西像麪包米飯之類的主食一樣,很解飽呢。
“你不是說家裡給我準備了夜宵,這只是餐前甜點而已啦。”
讓勺子飄在空中,萊夏繼續從儲物鐲裡拿東西——兩包像星星一樣細碎的黑色物體,一小盤不明肉類的烤串,以及一瓶怪模怪樣的飲料,附帶兩個帶把玻璃杯。
“……這裡可以吃東西的麼?”
“沒關係沒關係,這些玻璃都是外面看不到裡面的那種。”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萊夏由着那些食物在空中亂飄。要不是盤子、碗裡的東西沒有飛出來,伊路幾乎要認爲這裡已經失重了。
推開飄到身前的一包黑東西,冰藍髮色的小客人好奇又小心翼翼的吃下了那個雪球般的絮狀物——它幾乎是馬上就融化了,看來是某種糖果。
“味道如何?”萊夏問。
“唔……有點兒像棉花糖,不過不同……好像沒什麼味道呢。”
“你再吃兩個它就有味道了。”
萊夏沒碰那些小雪球,他在對付一支看起來很美味的烤串——
“吃到最後,它會甜的讓你無法忍受的。”
“聽起來……這是普通的食物麼?”
“當然,絕對不是魔法界出產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還好吧。跟魔法界的那些奇怪食品相比,這只是味覺的積累而已,不算稀奇。其實吃這個的一般都是覺得好玩或者是用來整人的。”
“……原來如此。”
聽了萊夏的話,伊路沒有碰剩下的“雪球”。他將又飄到自己身邊來的黑色不明物體抓了過來——
“這個是什麼?”
“黑星砂。”萊夏回答,“這是居住在湖邊空心巖裡的一種生物,它們靠吃比它更小的微生物爲生。”
“這麼說這些細碎的黑色東西是……”
“是把那些黑星砂風乾調味後做成的小吃——這包裡的每一粒都是一個黑星砂。”
“……”
“別那種表情,你在外大陸沒吃過成把的小蝦米麼?”
“……吃過,不過沒成把的吃過。”伊路更正。說起來那個小蝦米的官方說法應該是蝦皮吧……
“……反正這個是成把吃的。”
聳了聳肩,萊夏繼續對付不明肉類的烤串。他敷衍的態度讓伊路很不高興,而更多的是不放心——
“請客人吃前,不應該主人先試吃嗎?”
把一包黑星砂推到萊夏面前,伊路睜着兩隻大眼睛示意對方吃吃看。紅髮的東道主很是無奈——
“這東西沒毒的。”
“但是……”
沒有毒,但也許會有什麼其他的詭異功能。比如說吃了會打嗝、會手舞足蹈、會說真話或者說胡話什麼的……
“我說,你以爲我是你嗎?”
看錶情就知道這傢伙腦子裡在想什麼,他有那麼惡劣麼?會做那種事的是能把春/藥當成飲茶的神奇的四班吧。普通的小吃而已,除了解饞嚐鮮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功能?又不是魔法界!
“我也只不過是偶爾下下毒而已!”聽出萊夏的意思,伊路不滿的抗議,“再說……”
“什麼?”
“我也沒毒過其他人!”
“……我應該說我很榮幸嗎?”萊夏頭大。自從認識這小子後他就跟毒物犯衝,不管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前前後後他已經中了六次毒了!其中伊路有意下毒的是三次——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
“我,我只是……”
“我不吃只是怕兩種味道混淆。”萊夏打斷了伊路的辯解——他知道這傢伙是改不了下毒這個習慣了,辯解也辯不出什麼來。讓漂浮在空中的飲料自動旋開蓋子倒出,萊夏說出了自己不吃黑星砂的理由——
“黑星砂也算肉類,跟窩鹿肉混在一起味道很怪異。”
——是這樣嗎?
既然萊夏這麼說那就沒辦法了,伊路將信將疑的打開了黑星砂的包裝。拿起勺子,他將那砂糖般細碎的東西舀了一點兒出來。
——總覺得這東西會很甜呢。
看起來像是黑砂糖,還沒吃就覺得喉嚨很難受。
——還是不要以貌取物比較好吧。
畢竟萊夏特意買來給他嘗,嫌東嫌西的也太不禮貌了。想通此節,伊路小心翼翼的把那勺黑星砂放進了嘴裡……
“味道如何?”放下竹籤,萊夏抓起一杯像火山岩漿一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飲料,試圖緩解被自己吃下肚的辣味和鹽分。
“好像有些怪怪的。”伊路皺眉。不知是不是他先入爲主的原因,他總覺得這些黑星砂有點兒甜,同時還混雜着些許鮮貝的味道。
“怎麼說呢,像是鮮蝦、鮮貝、砂糖的混合體。”
“……你確定?”萊夏奇怪。那東西他吃過很多次,哪次也沒吃出過砂糖的味道來啊。說它鹹還差不多,可這東西絕對不甜啊!
“你嚐嚐看嘛!”伊路把已經開封了的黑星砂推了過去。這回倒不是懷疑它有什麼特殊的功用了,但這味道真的很怪異。不過老實說,並不難吃。
“……”放開杯子讓它繼續在空中漂浮,萊夏把同樣漂浮在空中的勺子抓了過來。車廂在慢慢的上升,只要稍一仰頭就可以看到那座高高的鐘樓。大大的錶盤在夜空中發着光,時間指向……
“伊路,先把毒解了吧。”
對面的這個傢伙曾說過毒發時間是五點四十四,現在是兩點十五。雖然還有些時間,但……一會兒還要去爺爺家,要是出什麼變故就糟了。爲了保險還是現在就把毒解了的好。
“不行。”伊路速答。那個毒不是想解就能解了的,必須等規定的時間到了才行。
“現在解了有什麼關係!”
“不行,得等時間到。”
“……”
伊路的解釋有點兒問題——應該說他解釋得不清不楚,總之在萊夏聽來就是“等到了時間你中上一會兒毒後我再給你解”的意思,這就難免讓人有些火大了。偏偏不知自己錯在哪裡的伊路還在那裡火上澆油——
“再堅持一下吧,還有三個小時多點兒而已。”
還有三個小時多點兒,這話在萊夏聽來怎麼都像是毒發宣言。他真的是有點兒生氣了。
——既然無論如何也要等到毒發,那之前怎麼做也就隨我了吧。
就像一件被撒上了顏料的白襯衣,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不能再穿,那顏料撒多撒少也就無所謂了。
“伊路……”
丟下勺子,把在空中漂浮的東西推到一邊,萊夏像在太空中失重了一樣緩慢的起身。來到狹小車廂的另一側,把單膝放上座椅以作支撐,他以一種微俯身的壓迫姿態看着那雙漂亮的瞳眸——那冰藍色的漂亮娃娃一臉驚訝又不明所以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自己搭檔突如其來的行爲是怎麼回事。他當然不會知道的,誰又能完全瞭解別人的心思呢。
像對待易碎品似的,萊夏伸出食指,輕柔又愛惜的引導着那冰藍髮色的美人兒微仰起頭。那紅脣嬌豔欲滴,用拇指輕輕摩挲便覺觸感柔軟,這吹彈可破的感覺……恐怕…很不禁吻吧……
“那個黑星砂,讓我嚐嚐味道吧,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