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第三十四章

進入會場出了點兒小麻煩——伊路既沒有邀請函, 也不能在這個相親宴中說出自己跟宴會主角萊夏的關係(說出來的話絕對是進不了門的)。不得已,他只好利用了自己那比貴族還要尊貴的身份(魔法師),並且恢復了那個本該隱藏的姓氏:奧斯安。

那負責通報來人是誰的侍應一開始不放他進去, 不過在伊路成功的讓他原地僵了幾秒鐘後, 侍應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那傢伙甚至說, 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攔住伊路的意思, 只是爲了不玩忽職守才問了那麼多的。然後他就大聲喊出了通報, 恭敬的把伊路送到了會場裡。

“歡迎您來,伊路·奧斯安大人。”

他的聲音非常洪亮,而且穿透力極強, 會場裡的每個人都聽見了這聲恭敬的吶喊。他們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通報的?大人?那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而已啊!”這是個心思細膩的貴族少爺。

“現在我可以肯定她絕對沒有收到邀請函!人家說‘歡迎’呢,不請自來的傢伙!”這是聽到剛剛還跟自己說話的少爺們說出要追那位神秘美人兒的言論後, 心生妒忌的貴族小姐。

“她的地位該不會比咱們還高吧?”這是決心追神秘美人兒的貴族少爺之一。

“白癡, 你沒看出來……算了……”這是決心追神秘美人兒但是察覺到了伊路真實性別正在猶豫不決的貴族少爺之二。

“哇……”這位已經驚豔的說不出別的詞來了。

事實上會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像最後一位一樣的反應——少爺們或大或小的張着嘴巴, 一臉看呆了的神色;小姐們或是妒忌或是看不慣的嘟着嘴,她們小聲抱怨着, 眼睛卻像黏膠一樣牢牢的黏在了這個新來的不速之客身上……

就算不想承認,但她實在是太美了!

那種美可不是“漂亮”這種膚淺的層次,那是……天!他們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種樣貌跟氣質本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她既像漫步綠林的精靈,又像獨舞暗夜的妖精。純潔與誘惑交纏,溫柔與傲慢肆虐。那紫水晶般的眸子爲何能那麼清澈, 又彷彿隱藏了無盡的悲傷?交疊於身前的雙手爲何緊握, 頸間那突兀的羽翼又代表了什麼?她就那樣輕飄飄的走來, 腳步輕盈似舞蹈, 似伴着音樂的和絃。他們簡直無法想象, 那嬌嫩的紅脣若開啓,吐出的……將是怎樣的天籟之音……

白雪鑲銀, 那如雪的蠶絲織成的錦緞如天衣一般……縫不可見,且輕盈似羽。隨着飄然的腳步,衣襬上的銀色彷彿活了似的舞動着,在燈光下反射出炫麗卻不奢俗的光彩……衣襬、袖口、斜襟,點點銀色裝飾在這些地方,簡直就像是把天使拽下凡塵的鐐銬鎖鏈……極美,卻也鑲着一絲無奈的沉重與悲哀……

雪色的頭飾搭過發簾,在腦後將冰藍色的長髮高高系起。垂在額前的,是半透明的凝白火焰。“萬羽孕雪”,那奇異的寶石在冰藍的冷意裡靜靜的燃燒着,雪火瀰漫至後,纖細的飾帶上竟摻雜了點點的夜色珠鑽。當那抹夜色降到脖頸,竟化爲完全的純黑了——就似畏寒的墮羽,緊緊的懷抱着那潔白的頸項。那樣子多麼罪惡啊,但又出奇的融洽,純潔與墮落……冰藍的精靈啊……讓你墮落的是什麼呢?

寂靜無聲,整個宴會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無聊的嘲諷和嘖嘖的讚歎都消失了,每個人——包括那些挑剔的貴族小姐們都覺得,多餘的聲音對這個精靈般的人兒是不可饒恕的褻瀆,他們只能靜靜的看,靜靜的欣賞這超凡脫俗的美感。

那美人兒一步一步,優雅輕盈的走着。沒有人能擁有那麼美妙奇異的步態——就像是踩在雲端似的——柔軟,但是堅定;無聲,卻似鈴音般迴盪心間。

在那曼妙的人兒前,一個紅衣的身影迎了過去……

“伊……”

他只叫出了半聲,那對他來說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美人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悠然飄過,在遠處休息區的一張圓桌旁落座了。

——伊路?

愕然回頭,萊夏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他不是來幫自己解圍的麼?還特意打扮的這麼……

目光在伊路裸/露的小半上臂和披紗般的雪袖上掃過,萊夏只想哀嘆。這小子……說實話,這衣服的確是男女皆宜,但他穿起來只會讓人家誤認爲是女孩兒。

想走過去。趁這些貴族少爺小姐們都還處於驚豔過度的呆滯狀態,要趕到伊路身邊只能趁現在。等他們醒過來,那美人兒身邊絕對會被擠得水泄不通的。那時若再想過去,就必須要有暴露身份的果敢。

下定決心挪了一步,冰藍色的娃娃立刻狠狠的瞪了過來。萊夏僵硬的停下了腳步。

——他到底在氣什麼?

——什麼啊?那個笨蛋!

姿態優雅的飲着茶,伊路的心裡現在卻怒火沖天。

他還特意跑來替他解圍嘞!說什麼討厭這種場合、應付不來的……早知道這傢伙在這裡混得那麼好,他幹嘛還費這麼大的勁過來!修若可是足足花了半個小時纔給他弄好這一身行頭,飾物零散繁多不說,衣釦也隱秘得要命,現在是穿上了,要脫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像個白癡一樣!坐會兒就回去吧。

虧他還想提前結束冷戰,沒有他這傢伙一樣過的很好嘛!乾脆把戀人計劃一併解除,他去墨茲帝國找姐姐玩兒!

“您怎麼了,萊夏閣下?”坎蒂“醒”的比別人早些,她走到萊夏身邊,好奇的詢問。這傢伙怎麼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話說他居然能這麼快醒來呢,真是不簡單!

“啊呀?萊夏閣下看上那個孩子了嗎?”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去,坎蒂很快發現了萊夏失常的罪魁禍首——那個美麗的伊路·奧斯安。

“他是我的戀人。”萊夏落寞的說。他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自己爲什麼惹惱了這個冰藍色的小美人兒,這可怎麼辦?

“唉?”坎蒂小吃了一驚。雷斯米亞語言中他跟她是不一樣的,萊夏用的是他,也就是說……

——我果然沒認錯嘍……

這個伊路·奧斯安,果然就是……

“坎蒂公主,我……剛纔的舉動是否有什麼不妥?”自己實在是想不透,萊夏尋求外援。

“呃……剛剛我一直在看那孩子……”坎蒂爲難的支吾。她是看到萊夏迎了上去,但因爲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伊路身上,所以不是很清楚萊夏的動作,“萊夏閣下做了什麼麼?”

“什麼也沒做,我連他的名字都沒能叫全。”深深的嘆了口氣,萊夏又陷入了自檢找錯的煩惱苦海。

他沒看到,遠處,伊路儘量輕柔的放下茶杯,精緻的臉龐罩上了一層駭人的冰寒。小手在袍袖的遮擋下握成拳頭,他得竭盡全力才能剋制住自己不上去揍萊夏一拳——他現在的身份足可以過去揍他的,揍那個口是心非、見色忘友的……

“萊夏閣下。”拉拉萊夏的衣袖,坎蒂把對方從思考的深淵中拽了出來,“我好像知道您的戀人爲什麼這麼生氣了。”

“唉?”萊夏聞言很是興奮,“你知道了?”知道了原因就能對症下藥了,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醒過來,他沒時間再拖了。

“嗯,我是知道了。”往那個冰藍色的娃娃那兒望了一眼,坎蒂很傷心似的嘆了口氣。

——這孩子,居然完全忘了我麼……

“是什麼原因,坎蒂公主?”萊夏仍在追問,坎蒂也只好放下自己的感傷,低聲回答他——

“是吃醋啊,萊夏閣下。您的戀人,是吃醋了。”

您的戀人是吃醋了。

聽聞此言,萊夏先是一愣,然後很失望的撇過了頭。他還以爲是什麼原因呢!吃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看您的樣子好像覺得不可能啊。”坎蒂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並沒有爲對方的不信任感到生氣,而是提出了一個實用的建議——

“試試看如何,萊夏閣下?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怎麼試?”萊夏沒什麼興趣。伊路現在的陰冷狀態讓那些已經甦醒過來的貴族少爺們望而卻步,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些。可事態還是很緊急。那傢伙的誘惑太大,在場那麼多人,總會有一個冒險打破這種僵持狀態,伊路身邊又沒有什麼“驅草劑”,到那時候……該死!他到底應該怎麼辦?

“我覺得坎蒂公主的看法沒錯。”甦醒的羅文走了過來,“伊路他……似乎是對您跟坎蒂公主待在一起感到不滿。”那種陰森森發脾氣的樣子,那種感覺……他絕不會看錯的。因爲吃過醋,他對這種感覺尤爲敏感。

“我覺得也是,你要是不信就試試吧,萊夏。”布倫恩已經從羅文那裡知道了這兩人的戀人關係,他饒有興致的過來湊趣。這冰藍色的小鬼長得雖可愛,性格有時也堪稱強勢的。記得校慶時,伊路因爲莉卡咪跟他多說了兩句話就頗爲不滿(他現在反應過來伊路當時爲什麼那麼冷淡了)。對萊夏,不管是友情也好,愛情也罷,那也是有獨佔欲的吧。

——不過總覺得萊夏這邊的獨佔欲要更重些。

布倫恩暗想。

他身邊這個紅衣紅髮的傢伙,自己恐怕都沒有自覺。其實那些貴族少爺們不敢靠近伊路,除了伊路的自身原因外,也跟這傢伙一直在用眼神威脅他們有關——看到誰有過去的趨勢,立刻就陰森的望過去,在那種壓力下,有人敢動纔怪。

“要試試嗎,萊夏閣下?”坎蒂又問了一遍。伊路這麼生氣的樣子她還真沒見過,記得小時候他們在一起時,他一直都是一副單純開心的模樣,所以她才覺得他很可愛。

——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是不是戀人,但這個小小的惡作劇,就當做是跟弟弟重逢的見面禮吧。

“萊夏閣下?”

萊夏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輕輕的點了點頭。小心藏住奸計得逞的笑容,坎蒂優雅的上前一步,挽住了對方的手臂。

——好啦,讓我看看你會作何反應吧,小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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