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了。請問, 您就是萊夏閣下吧。”
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跟兩位已見過面的貴族點頭示意後，坎蒂把目光落在了唯一不熟識的紅衣貴族身上。
“我是萊夏·繆拉。”這個女孩兒的感覺並不像是跑來套近乎的, 不過萊夏還是有些戒備, “請問您是？”
“坎蒂·洛夫若, 來自契尹亞。”坎蒂並沒有行貴族禮, 而是很平民化的把手伸了出來, “初次見面，萊夏閣下。”
“安心啦，我並沒有抱着什麼相親的念頭的。”見對方有些猶豫, 她笑着補充。
“是我多疑了，見笑。”被人說穿心事, 萊夏一愣, 隨即也釋然的微笑起來, “初次見面，坎蒂公主。”
伸手回握, 然後很自然的放開，萊夏注意到賓客們的視線一下子集中了過來。有的是看熱鬧，更多的則包含着妒忌和哀怨——萊夏不看他們的眼睛都能感覺到那嚇人的情緒，於是他更加視而不見，只是專心致志的看着對面鵝黃髮色的漂亮女孩兒。
“閣下怎麼知道我是公主？”坎蒂有些意外。她的王室血統來自母親, 姓氏隨父姓, 單聽名字應該是不知道她是誰的。
“墨茲的莉卡咪公主是我的好友。”萊夏解釋。他聽莉卡咪說過契尹亞帝國公主的事, 雖然次數不多, 倒是也記住了她的名字。
“……萊夏閣下跟墨茲王族有交情？啊, 對不起……”因爲太過驚訝，心裡想到的話竟然脫口而出了。察覺這問法太不禮貌, 坎蒂連忙道歉。
“沒關係。”從小在斯科拉空島長大，萊夏本就不在意……應該說很討厭那些複雜的貴族禮，坎蒂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倒是更對他的胃口，“我的確是認得墨茲王族的人，不過並不是以雷斯米亞貴族的身份相交。”
“萊夏閣下的意思是？”
“我跟莉卡咪在同一所學校。”
“您是說……”
“嗯。”
“果然……”
“怎麼了？”
“沒什麼。”坎蒂笑着搖了搖頭。這答案既在預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她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聽大家說萊夏閣下不會魔不會武……”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公開，女孩兒壓低了聲音，“果然是騙人的。”這種超然脫俗的氣質，她就覺得有點兒奇怪，果然……
“只是大家誤會了而已。”萊夏簡單的解釋。爺爺跟他的矛盾沒必要抖給外人知曉，那麼久遠的事，他也不想再翻舊賬了，“因爲當時懶得解釋，結果就變成這樣了，不過我也樂得清靜。”不自覺的就說了實話，對面這個公主，似乎無法讓他豎立起應有的戒備。
“坎蒂公主，請不要無視我們嘛。”一直觀察着周圍形勢的布倫恩發現其他賓客有些蠢蠢欲動，連忙加入了戰團。他衝羅文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心領神會——
“別呆站着了，要不要到這邊歇息一下，各位？有茶點。”
雖然不知道坎蒂公主是抱着什麼樣的心理接近萊夏閣下的，但看來她能夠抵擋一陣子人流。憑她的身份，事後應該也不會有人敢惡意找麻煩。
——宴會結束恐怕要到午夜之後，在那之前請務必堅持啊，萊夏閣下！
×××
“怎麼了，路兒？”
融金色的眸子掃過牀上的衣物，修若撩起衣襬，在唯一沒被那些華麗衣飾侵佔的牀尾坐了下來——
“這些是？”
纖薄柔滑的質料，廣袖斜襟的樣式明顯跟他慣穿的衣物同出一宗。這孩子居然在他面前拿出華夏風格的衣服來……唉…真的只剩下一層玻璃紙了啊……若不是那個依舊生疏的稱呼，他幾乎要以爲他們已經相認了。
“對不起，奧斯安教授。”伊路不安的低下了頭，“可是我一個人真的沒辦法，它太複雜了……”
伊路知道自己的舉動相當於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可以依靠的人了。
“請幫我一下，可以嗎？”
這種複雜的樣式，也只有同爲華夏一族的修若懂穿了。找其他人……先不說不會，他也不想讓別人碰他。
“決定去了嗎？”修若答非所問，“你已經想好了？”
“嗯。無論是以什麼身份，我也該去。”
在繆拉公爵府他的身份是萊夏的戀人，若對這次相親表現得不聞不問的話就太不合常理了。說起來，知道萊夏有戀人還安排他去相親，繆拉家的做法也實在太過分了。這簡直可以說是對他的蔑視。自己去給萊夏解圍，名正言順！
“這套衣服最好配長髮。”
沒有對伊路那些找成行理由的話語作出迴應——說出來萬一這孩子鬧彆扭不去就糟了，修若從牀上拿起一件白色的髮飾，轉頭詢問——
“要……”
他本想問要不要假髮，可下一秒，那話語便轉成了幽幽的嘆息——坐在牀沿寬衣解帶的小奧斯安，外貌已經是解除變化術之後的樣子了。
“對不起，奧斯安教授。”感覺到修若的視線，伊路心虛的望了他一眼。
“用不着道歉，這樣已經夠了。”知道伊路是在爲什麼表達歉意，修若放下手裡的髮飾，起身輕輕擁住了他，“你用不着對任何人感到抱歉，伊路。是我們欠你的。”
“並不是那樣……”伊路痛苦的搖頭，“自私的是我！我本可以……”
“我並不能代表奧斯安家族，伊路。”修若打斷了他，“你知道我的意思。”
伊路所認識的奧斯安家族其實只是修若、依恰這些個體，他能跟他們相認，但卻未必能夠迴歸整個大家族——那意義是完全不同的。伊路懂得修若的意思，但他還是覺得很內疚。
“這樣子真的可以嗎？”忍不住這麼詢問，他真的很需要一個人來肯定自己現在的做法——這樣任性下去真的可以嗎？
“我們是共犯。”修若意味深長的說。放開弟弟在他身邊坐下，修若扳過伊路的身子，伸手幫他解衣服上的鈕釦。
“我不明白……”
“我還是‘奧斯安教授’，你也依舊是伊路·撒諾。我說過了，這樣就夠。”
自私的並不只是伊路一個——如果他的行爲算得上是自私的話——修若現在的選擇又何嘗不是自私呢。瞞着家人，他可以說是靠着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贏得了伊路的感情——希爾耶令家族的兩姐弟最缺的就是這種“得天獨厚”。這種想法讓萊特利知道又要笑他了吧，說他亂想，說伊路喜歡他是天經地義的。所以伊路這麼做也沒什麼錯，他還那麼小，就算做什麼……也跟錯扯不上關係的。
“抓緊時間，不然的話一會兒又要用時空門了。”揮手將門鎖鎖得更牢，窗簾也死死的封住，修若幻出一個梳妝檯，拉開椅子把伊路按到了上面。
“女生，男生？”
“中性。”伊路說，“由他們去猜，反正這件衣服是男女皆宜的。”
“是嗎？那就不用化妝了。”
“我不知道奧斯安教授還懂化妝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
多得很呢。相處的時間還很長，暫時，他就當他的“奧斯安教授”。
×××
“我想你們大概是把我當成驅蟲劑……不，驅花劑了。”看着十米外密密麻麻神色哀怨的貴族小姐們，坎蒂幽幽嘆道，“雖然我是不介意……”
“您是驅花劑，我們不也是驅草劑。”布倫恩微笑，“請不要忽視自身的魅力，坎蒂公主。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就是說，這裡有三個人在爲你驅草哪！”羅文誇張的比了個“三”的手勢，結果惹來了三對白眼，其中萊夏尤其沒好氣——
“不能提前結束宴會嗎？”緊鎖着眉頭，這位宴會主角已經煩躁的快爆了。宴會開始已經兩個小時，雖然因爲坎蒂公主的原因那些小姐們不敢過來，但時間拖久了的話這種局勢早晚會打破的，到時候就不好收拾了。
“忍一忍吧。大家正情緒高漲，現在結束會犯衆怒的。”布倫恩優哉遊哉的喝茶，“萊夏，你也許可以試着逃出去。”
“你儘管在這兒看好戲……”壓低聲音，萊夏惡狠狠的磨牙，“下學期入學時你會後悔的，布倫恩。”
“別生氣別生氣，我只要有辦法一定幫你。”
“喂，你看那個人。”
“哇…美人兒！真的是人類嗎？”
“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美人兒，好漂亮的髮色！”
“她是來參加宴會的嗎？”
“嗯…希望是。她好像在跟侍應說什麼…”
“好像說的很開心的樣子……啊~~~~趕快進來啊，跟侍應有什麼好聊的！”
“雖然我沒打算這麼小就定下親事，但要是她的話……”
“她是我的，你想的美！”
“門口好像出什麼事了。”一直觀察着周圍人羣的坎蒂首先發現了異狀，“我們的風頭被搶走了，要跑就趁現在哦，萊夏閣下。”她好心提醒。
“啊？嗯。”
萊夏也知道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
“小殿下，邀請的人還有誰沒到嗎？”
“沒有啊！羅文閣下，還有人沒到嗎？”
“肯定沒有！”
“奇怪，那是誰？”
“那是曲柯爾的人吧。”
“但是應該沒有曲柯爾的貴族來雷斯米亞做客啊，而且她晚了兩個小時！”
“對呢，這對主人太不尊重了！”
“來人好像把我們的貴族小姐們惹惱了。”坎蒂老神在在的現場直播。
“你不生氣嗎，坎蒂公主？”
“不生氣，我比較好奇。”
這大概是第五個不是花瓶的宴會參加者了吧。
“她在門口磨蹭什麼呢？”
——曲柯爾，難道是……
萊夏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因爲期望和害怕失望，他的身子都僵硬了。
“萊夏？”布倫恩奇怪的看着他。
“萊夏閣下？啊，難道是……”知道兩人“關係”的羅文反應了過來。
“是什麼？”坎蒂好奇。
答案馬上就揭曉了，跟那個神秘美人兒交談了老半天的迎賓侍應終於喊出了來者的名字——
“歡迎您來，伊路·奧斯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