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境只是萊夏做出來的幻境而已, 伊路想要“心想事成”自然是不可能。那襯衣是從牀下的大抽屜裡發現的,因爲房間的原型是加斯克魯伊的宿舍,所以這個抽屜和裡面的東西也保留了下來。伊路本想找睡衣, 但他沒有在房間裡發現掛睡衣的衣架, 最後只好用抽屜裡的襯衣將就。淋上水只是想看看這件衣服具體能夠罩到哪個部位, 萊夏……唔…NPC萊夏的到來並不在伊路的計劃之內——他本打算在主臥室跟萊夏見面的。
——不過既然已經見到了, 就將計就計吧。
因爲抱着這樣的想法, 伊路便沒有做出遮掩的動作。反正對方只是個NPC而已,在它面前走光他纔不在乎。但是……
“什麼反應啊?”
盯着地上那滴新鮮的血跡,伊路有些擔心。這毫無疑問是“那個”萊夏的血, NPC也會流血嗎?這也是幻覺吧!
腳有些麻,伊路坐到地上繼續思考。
——難道說這個“勒科雷沃王”被設定爲有某種疾病?
咦…不要啦!這可是預知夢, 它的設定跟現實是有對應的啊!
——雷沃離開難道說是因爲不舒服? щшш _ttkan _C ○
跟血液有關的疾病一個接一個的閃過腦海, 伊路越來越不安了。那些病的後果都很悽慘, 而且大多都不好治啊!
——對不起,雷沃。你在受苦, 我卻在夢裡整你!
伊路焦急的用思維共享發出呼喚。沒反應,還是沒有迴應。
——你到底在哪裡啦,雷沃!
——幸好這個房間是具現化的。
用瞬移衝進盥洗室,萊夏幾乎是用撞的撲到了洗漱臺前。雖然手捂的很緊,鼻血還是從指縫間一滴滴的滴落, 不一會兒, 那白色的大理石上就紅了一大片。
——該死!伊路那傢伙……
平時都不肯在他面前換衣服的, 就連穿睡衣都要多罩一件四角褲,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鬆開捂着鼻子的手, 萊夏扭開水龍頭猛衝。十四年來他從來沒有流過鼻血,沒想到初體驗卻是因爲……
——居然穿成那樣在別人面前閒逛, 這小子到底有沒有常識啊!
雖然伊路的行爲離“閒逛”還差得遠,萊夏還是忍不住抱怨。那一瞬間的衝擊實在是太強烈了——透白色、紗般的衣服下若隱若現的身子配上那張傾國傾城的漂亮面容,看到那個場景沒有窒息腦充血的人才不正常!
腦海中連通思維共享的薄壁處傳來扣扣的敲門聲,萊夏沒有理會。無論從哪種情況來說他現在都不能露面,這“洶涌”的狀態導致他都無法以NPC的身份出場。好不容易止住了流勢,他拼命衝頭才把自己從熱血上涌的狀態中解救了出來。
——其實伊路的裝扮並不能說是“不適宜”。
萊夏突然想到。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王與王后,而且又是“洞房花燭夜”,穿的暴露一點兒也正常。
——可是你是清醒着的吧,伊路!
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啊!因爲好玩嗎?
腦子裡一片混亂,萊夏不知不覺間放鬆了幻境控制的力度。伸手去拿擦頭的毛巾卻摸了個空,腦海裡立刻條件反射的閃過了伊路手拿毛巾給他擦頭的……
滴答!
——該死!
捂住又開始滴血的鼻子,萊夏咒罵了一聲,重又撲回到洗漱臺前……
“啊嘞?”
伊路驚訝的看着腳下的地面。那黑色的大理石磚好像……顏色…淡了點兒?
“怎麼可能!”
夢境中意識亂七八糟的,地磚變個顏色這也正常。但這可不是“變顏色”而是“透明化”啊!
——簡直就像是用魔法變出的物品消失時的情景。
伊路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跟地磚一樣,它也有些透明化了。
——怎麼回事?
走回主臥查看,那裡的傢俱也是同樣的情形。杯子裡的飲料已經透明得幾乎消失了。
——該不會是夢境結束了?
伊路猜想。
夢境消失時會出現透明化的現象,伊路現在只想得到這一種可能性。
——那個NPC雷沃現在一定也是透明的吧。
想起“真”萊夏可能已經患上的不知名的病,伊路憂心忡忡的在那滴血跡前蹲下了身。因爲凝固,那血變成了黯淡的暗紅色,比起活血的血紅,那顏色凝實的簡直有些沉重了。
——凝實?
撫觸地板的手僵住了,伊路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塊血跡,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幻境的透明化並不穩定,血跡周圍的黑色大理石磚慢慢的變得真實起來——那血跡沒有變化,它從一開始就沒有透明化,變得透明的只有地磚。
——難道說……
只有真實存在的東西才能不受幻境影響,也就是說,留下這滴血的那個傢伙不是NPC。那個“勒科雷沃王”,他根本就是……
想起自己那些大膽的動作,伊路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既因爲氣憤,也因爲過度的難堪……
——……那個……混蛋!
萊夏·繆拉,你竟敢耍我!
當萊夏徹底平靜下來時,他流出的血已足有一大盆了。進入梅因這麼多年,出任務受傷不下百次,可哪一次的出血量也沒這次多,就連十歲斷臂時也沒有流這麼多的血。做了個深呼吸平復心情,萊夏表情自然的走了出去。
一會兒見到伊路可不要再不爭氣的大出血了。
萊夏祈禱。
雖然靠想象已經不會再流鼻血了,但見到真人衝擊力肯定更大。他對自己第一次表現出脆弱的鼻黏膜沒什麼自信。
盥洗室外是主臥室,伊路並不在那裡。萊夏定定神,撩開簾子走進了套間。
“好慢啊,雷沃。”
他預想中的“危險”並不存在——伊路重新換上了那身華麗的禮服。抱着胳膊,他冷冷的瞪視着他——
“給你一個機會,如果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話就趕快說吧。”
紫眸凝冰,仍是那水珠碰撞般的清澈聲音,但這回卻再也無法讓人聯想到“落雨”了。那是“冰雹”,是狂怒着砸下的冰雹!
“伊路?”萊夏心覺不妙。他剛剛是叫他“雷沃”而不是“王”,難不成已經發現了嗎?不,這不可能!直到剛纔他還深信不疑的啊!
“解釋……什麼?”不怕死的裝傻,萊夏對自己的僞裝還是抱有一絲希望。他做的沒什麼不對吧!
“這是你最後的回答?”伊路冷冷的問。他精緻的臉龐上凝着一層寒霜,配上那身月白色的衣服,簡直像是無情無感的冰人。魔法師的情緒無法影響幻境,但房間裡的溫度還是降到了幾近嚴寒,就連寒暑不侵的萊夏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萊夏沒有說話。他知道伊路是真的知道了,而且恐怕還找到了確鑿的證據,所以他的語氣才那麼強硬。
——完了!
花費那麼大的精力把這個夢境設計成“預知夢”,就是怕伊路會知道真相。沒想到他還是暴露了。
“對不起,伊路。那個……只是想開個玩笑……”萊夏磕磕巴巴的辯解。他知道這樣的理由只會讓對方更加生氣,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也就是說這個果然不是夢境了?”伊路的聲音更冷了。若這是現實世界,他周圍的傢俱恐怕都會在他憤怒的魔力下凍成冰。但在這個幻境,那魔力只是讓房間裡的溫度一降再降而已。
“對,是我做出來的幻境。”萊夏承認。他沒有再辯解——沒有把他做這個幻境的初衷告訴對方。沒有用的,在這種情況下辯解什麼也沒有用的,更何況那個初衷他早就丟到一邊去了,現在那根本無法作爲理由。
“……解除。”
“唔?”
“我說解除幻境,你還要我在這個虛擬的夢境裡呆多久?”伊路氣沖沖的喊,“這是欺詐,雷沃!”
“對不起,真的是一時心血來潮……”萊夏小聲解釋。他知道伊路在氣什麼:若是兩人協商決定的還好,像這樣瞞着對方進行幻境遊戲,就與耍人無異了。自尊心強的伊路當然無法忍受這種情況發生。不過若是兩人協商好了的話,王后、婚禮……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吧,還有……
“那個,伊路。”看着一臉寒意的搭檔,萊夏小心翼翼的問:“如果這次幻境的事我告訴你的話,你打算怎麼對戲?”
“什麼?”
“就是說……比如試衣時……”
“別提無聊的事,趕快解除幻境啦!”伊路急急的打斷了他。那是恥辱!他一生的恥辱!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那個“勒科雷沃王”是本尊的話……
幻境消失了。腳一踏上真實的土地,伊路立刻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他本想跑的,疾走只是想保持最後一絲風度。
“伊路。”萊夏一把抓住了他,“我們還要去見爺爺呢。先別生氣了好不好?”
伊路不說話,只是努力想把手腕從萊夏手裡掙出來。
“伊路,我知道我不該瞞着你……”
“我不是在氣那個,你給我放手!”死活掙不出去,伊路氣得大吼(他忘了自己的變化術)。話一出口,他立刻後悔了——
“不,我……”慌亂的低下頭,伊路磕磕巴巴的補救,“我是在氣那個,我……只是……”
“伊路?”
“我……雷沃,我只是……”
——我願意,吾王。
——王不在的話,我試穿沒意義啊。
那些話,真的是他說出來的嗎?
——伊路,你是嫌更衣室太遠,還是想趁機勾引我?
他真的……曾當着萊夏的面換衣?
偷眼瞅瞅萊夏——他的衣服也已經恢復,就算是自欺欺人,伊路也無法再把他當成NPC了。
“忘掉……”
伊路囁嚅着。想起自己在“夢境”中的所作所爲,他真的好想哭。
“伊路?”
放開搭檔的手腕,萊夏擔心的把他擁到了懷裡。
“你臉好紅啊,不舒服嗎?”
“我……我是不舒服啦!忘……忘掉!”
揪住萊夏的衣領,伊路鼓起所有的勇氣再一次擡頭看着他——
“給我忘掉!‘夢境’中所有的一切!統統忘掉!”
他覺得自己的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了,趁對方不備猛然推開他,伊路再也顧不得什麼面子風度,用跑的逃掉了。
萊夏·繆拉!你等着,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