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東凡擡起頭,眼睛稍微眨了眨,點了點頭道:“是的,嚴主任。我們組昨天是進行了五臺骨折的手法復位術。”
“其中就包括轉過來的那一臺。”
蔡東凡刻意地提點了一下,想讓嚴駭涵知道,雖然你是病區主任,但是我們現在在職稱上是平級的。
你只是科室的行政主任, 我沒和你計較而已,但我又不叫蔡柿子。
嚴駭涵便說:“蔡主任,我知道那個病人頗爲特殊,選擇手法復位是沒辦法的事情,但其他的幾個病人?也是要必須通過手法復位才能解決的嗎?”
“我已經在科室裡強調了很多次,科室裡不要做手法復位,不要做骨折的手法復位。”
嚴駭涵語氣非常正式,用了強調這個詞。
接着說:
“科室裡早就吃過這個虧。”
“親戚都不可信!”
“更遑論普通的病患了。”
“蔡主任,你要好好考慮其中的後果!科室裡不碰骨折手法復位的事情, 我是已經再三說明過的。”
蔡東凡掃了嚴駭涵一眼,面無表情,心裡覺得有點好笑。
胡明在聽到嚴駭涵說親戚都不可信的時候,就知道在內涵他,擡了擡頭,其實並不想參與嚴駭涵與蔡東凡之間的摩擦。
但也咳嗽一聲,道:“嚴主任,我那件事情,也沒給科裡帶來多大的影響吧?而且都過去這麼久了。”
之前嚴駭涵逼逼了蠻久, 胡明懶得聽嚴駭涵的囉嗦!
自己已經給科室裡賠償出去的錢慢慢貼補了回來,前幾天因爲特殊的病人提一嘴就算了。
這總是嗶嗶, 你就有點過分了啊。
嚴駭涵卻自說:“就是怕過了太久, 大家就忽略了這個事情。”
“臨牀是需要格外謹慎的,不該做的事情, 不能做的事情, 就不要胡來。”
“科室也自有自己的規章制度。”
“我們當醫生的, 在臨牀上肯定不可能一帆風順,一輩子行醫下來,都不遇到什麼棘手的病人。如果沒遇到的話,那是是本事不行。”
“但吃了虧,還是得把吃虧的事情仔細地反思和斟酌的,要從中吸納一定的教訓才行……”
“穩!臨牀一定要穩下來,這是一個醫生最基本的要求。”
蔡東凡翻了翻白眼,他自是知道嚴駭涵這是故意針對他來的,而且也知道嚴駭涵爲什麼針對他,就是因爲他昨天去和自己在人事科的熟人提了周成的事情。
而嚴駭涵是行政主任,講起來應該是管科室裡的行政的。
或許是自己去人事科提了點小意見,觸及到了他的某種安排,所以讓他今天就跳了出來。
蔡東凡便漫不經心地對衆人解釋說:“這個我每次在手術之前,都會仔細地翻閱臨牀治療指南還有閱讀一定的文獻。”
“這個我們組的人都知道,這是我的一個習慣。”
“我並不覺得我們做的,是不符合骨科臨牀治療指南的事情。”
“胡主任,你覺得呢?”蔡東凡這話是對着胡明講的。
嚴駭涵不是要內涵麼,這技能蔡東凡也會。
骨折的手法復位、保守治療,是寫進了教科書上,寫進了臨牀治療指南的, 你在這個事情上逼逼啥呀。
嚴駭涵聽到蔡東凡的話, 神色頓時變換了一陣,可也不敢對指南說三道四,也不敢說指南規定不對,更不敢說自己定的規矩大於指南。
這樣的話若是平時說還好,這個時候說要是被傳出去,那估計會有大老來找他談話的。
小嚴,聽說你覺得我們定的指南不行呀?
那你來定?
胡明笑了笑,
沒回話,只是笑了笑。
嚴駭涵頓時覺得彷佛一根軟釘子扎進了身體裡。
非常難受。
到了嘴邊的話強行嚥了回去。
吃了個啞巴虧,便只能說:“我也是爲了科室裡的醫療安全和發展考慮,每個治療組有自己的自主主治權,也要自己爲自己治療組上的病人負責。”
“主任責任制是醫院推行的制度,這個我希望各個主任,包括副主任在內,都是要謹記於心的。”
“其他沒什麼事,交班就到這裡吧。”
“蔡主任,我們等會兒一起去下辦公室,我有點事情,想找你聊一聊。”
嚴駭涵沒繼續針鋒相對,蔡東凡自然不會自找沒趣地去和嚴駭涵懟什麼,大家面子上都能過去的,就可以了。
……
昨天是蔡東凡的手術日,所以今天蔡東凡組沒手術安排,只需要羅雲帶着查房就可以了。
蔡東凡立刻站起來,揮手示意羅雲等人趕緊去查房!
羅雲也自是知道蔡東凡和嚴駭涵之間肯定是有了一定的衝突,而且還是不可避免的衝突,不敢夾在兩位正在相對的主任中間,馬上就帶人熘了。
他在嚴駭涵面前,還是沒有太多對話資格的。
杜嚴軍一邊走,有點擔心自己的老師,一邊問羅雲:“羅老師,嚴主任爲什麼會知道我們昨天做了些什麼啊?是誰告訴他的?”
“他這麼說,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嗎?”
羅雲拍了一下杜嚴軍的頭:“你問這麼多幹嘛?”
“不該你管的事情,別管!”羅雲覺得心裡有點好笑,杜嚴軍問這些,是沒看清楚自己的定位還是咋的?
不過,杜嚴軍也是好心,擔心自己的老師,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
楊弋風下了交班之後,就馬上拿起了小本本和鋼筆開始寫寫畫畫來,這些都是良好的素材呀,而且他其實還想深入採訪一下蔡東凡和嚴駭涵,但還是沒這個膽子。
就只能自己揣摩了,自己的老師沒說錯,下面的醫院,其實比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更加有意思一些……
蔡東凡波瀾不驚地跟着嚴駭涵進了主任辦公室!
嚴駭涵坐下後,頗爲客氣地說:“蔡主任,我今天早上其實不是爲了故意針對你啥的,只是你連續做這麼多臺手法復位,我這心裡有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
“胡明那件事, 是我都從來沒意料到過的。”
“我只是怕你這邊開了這個頭,科室裡又開始這麼搞,出點什麼事。”嚴駭涵立刻變換了一副臉色。
那感情好像就是,我其實只是針對胡明啊,我和你蔡東凡的關係還蠻好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蔡東凡就說:“我能理解,你是主任,扛的擔子比我們重。科室裡的事情和發展都要以穩字爲第一要素的。”
嚴駭涵點頭,給蔡東凡散了一根和子,接着嘆了一口氣說:“你能理解就好。最近醫院裡經常找我和曾主任等人談話,都快扯起耳朵強調醫療安全的事情。”
“每年每個科室的投訴率,都和年終績效掛鉤。這是和我們每個兄弟都息息相關的事情,我也是要爲大局考慮啊。”
“科室裡的病人和手術體量本身就不多,若是再扣了比率,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嚴駭涵說完,滿臉的無奈,一副自己的肩上扛了一座山的樣子。
然後才故作隨意問:“我聽人說你有心要舉薦你們組的周成留院?還親自去給老石講了?”
“這完全沒必要嘛,你想留一個規培,你跟我和曾主任說一聲就是了。何必還費人情呢?”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嚴駭涵一副爲蔡東凡考慮的語氣,順手地彈了彈菸灰。
人情好用不好還。
嚴駭涵說的話倒是在理,可蔡東凡卻哪裡不明白他的心思,就直說了:“我是覺得周成還不錯,打算爲他要一個編制。”
嚴駭涵手裡的‘和子’掉進了菸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