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論上講,後叉是具備自我修復能力的,前交叉韌帶則不具備自我修復能力,是需要外科來進行干預的。”
“但是,後交叉韌帶的自我修復潛力,也是有它固有的限制性……”
“在大部分的認知裡……”
莫教授從淺到深地,把整個前後交叉韌帶斷裂後重建術給梳理了一遍,聽得周成等人頻頻點頭。
但是,即便是莫教授來講課,周成還是從莫教授的上課中,聽出來了剩下了很多的空白與可以繼續去追尋的問題及方向所在。
這讓周成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欸,自己現在的心是真的越來越大了,似乎這樣的質疑和思維模式,變成了本能一般。
按照規矩,先上課,上課之後牀旁查房,查完房之後,就是開始手術了。
莫教授也沒糾結和耽擱時間,查完房之後,就直接領着彭鵬等人嚇到了手術室裡。
彭鵬本能地想要來幫忙,成爲助手的身份,但是卻被莫教授給嫌棄了。
“你不來當助手,這次的小課程,和你沒關係。你讓開點。”莫教授十分不給彭鵬情面地無情打擊。
似乎,之前彭鵬被一羣學生給打了的事情就非常丟人,非常被莫教授嫌棄的意思。
彭鵬訕笑了兩下,然後又尷尬地對周成等人笑了笑,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靠着手術室的牆壁,正襟危坐着,可乖可乖。
就差點蹲下來畫圈圈、數螞蟻了。
其實彭鵬覺得很尷尬,也很不服氣。
雖然講,他也覺得,這一次開設的這個小的培訓班,苗子都相當的不錯,是極爲有天賦的那一小撮人。
可是,不管是餘橫也好,還是周牧雲也好,也就這個樣子啊,最多就是比他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好得太多了,但也沒有比自己好太多吧?
怎麼就,自己的老師就跑出來了呢,把自己還換下來了。
彭鵬是有點不服氣的,所以,他的目光,更多地都聚集在了那個罪魁禍首——周成身上了。
正是因爲周成的‘出現’,讓他的‘教學生涯’,暫時劃上了一個停頓符號。
我在陪跑餘橫與周牧雲等人玩的時候,周成在陪跑着自己玩?
這怎麼看,怎麼都不該是一個學生能做的事情啊?
欸,不是,你有能力有實力你去能幹啊,你對標我是啥意思?
周成仍然是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非常融洽地在人堆裡有說有笑,似乎是在參與着今天下午的這三臺手術到底如何分配的問題——
主要是這麼回事。
第一小節,三臺手術的手術安排是:彭鵬主刀,周牧雲和甄行做助手。
第二臺手術是餘橫主刀!
第三臺手術是甄行主刀。
第二小節,彭鵬主刀,周牧雲和甄行是助手。
第二臺手術主刀的本來是粟敏,但是被換成了周成。
第三臺手術主刀的是周牧雲!
這麼算起來,今天的前面六臺手術,周牧雲和甄行兩個以主刀、助手的身份,一共參與了其中的四臺手術!
周成、粟敏與餘橫三個人,總共才參加了兩臺手術,這就稍微有點不太公平了!
莫教授是主動提出來這件事的,就說道:“所以我覺得這樣,這最後的三臺手術,我都不上臺。粟敏、餘橫、周成你們小組負責兩臺手術,粟敏、周牧雲、甄行,你們三個人,負責一臺手術。”
“你們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周成等人都在面面相覷。
莫教授則是頗爲期待,他的眼神,在周成的身上停留的最久,只是沒好明說而已。
其實啊,現在莫教授的分法,只是聽起來頗爲公平而已。
但是,周成等人是什麼人吶?
今天的所有手術,總共九臺,那麼一臺手術是三個人的話,那麼就是有二十七人次,總共的學員才5個,就算外加一個老師,也才六個,也完全不可能平分出來。
很快,周牧雲就給出來了最正確地迴應答桉:“莫教授,如果按照您剛剛的算法的話,那麼,彭鵬老師參加的次數是四次,我們總共是五個人,那麼您應該在接下來的三臺手術中都參與了。”
“才能夠讓二十七人次變成被五整除的平均機會。”
“所以,莫教授,爲了公平起見的話,您還是要在後面三臺手術中的每一次,都要上臺的。之前彭鵬老師已經把可以不上臺的次數都用完了。”
周牧雲看似認真,實則雞賊地道。
開啥玩笑,莫教授要下臺旁觀?
那怎麼可能,旁觀手術和正式地參與手術,那是完全不一樣的角度和身份,在手術檯上,就算是助手,開罵也會幫你忙,如果是在臺下,被罵了還學不到東西,絕對不幹!
而且,接下來的手術手術級別都很高,雖說出了問題肯定三醫院會負責任,但是,只有他在臺上的時候,才最好說啊,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容錯率。
莫教授此刻的表情稍微有點難看,他更加想要做的事情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去好好地看看周成到底是什麼貨色,可沒想到的是,他本來大大方方地把機會讓出來的好心之舉。
就被周牧雲這個“計算高手”用頻率的角度,把他的話給懟了回來。
既然要說機會均等的話,那就只能是這樣才最平均了。
周牧雲這麼一說之後,粟敏也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但是這件事是有關於他的,因此,他並沒有真正地開口,而是貼耳在周成的耳邊低語了一會兒。
周成的眼睛頓時稍稍一瞪,小聲問粟敏說:“這樣說好嗎?”
可是,周成的所有動作,都在莫教授等人的眼裡,談看到周成一下子出這麼大一個動作,還在竊竊私語,莫教授就問:“你有什麼想法,就當面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私底下說什麼?”
周成聞言,就轉過了頭來,道:“莫教授,剛剛粟敏說,按照莫教授您的思維,和剛剛周牧雲的計算方法,這下午的三臺手術,您還得主刀兩次才行。”
“這樣一來,您主刀了兩次,彭鵬老師主刀了兩次,總共九個病人,剩下的五個病人,正好我們五個人一個人主刀了一次。”
“我覺得粟敏講的是有道理的。”周成聲音不急不緩地說着,可莫教授和彭鵬兩個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大起來。
周牧雲和甄行二人的神色也是稍微一僵,那就是說,這三個病例,只和粟敏主刀有關係了咯?和我們其他人,都沒關係了?
莫教授聞言,道:“我只是提議而已,你們這就開始認真地計算了起來?”
“學習在於學到知識,不是在於所謂的形式公平。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麼更好的建議的話,那我們繼續我們自有的安排吧!”莫教授最後話鋒一轉,算得上是退了一步了。
然後看了看周牧雲和粟敏二人,留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周牧雲肯定也是算過了,但是他沒有把這一點提出來,肯定是有私心的,而粟敏知道大家可能都算過了這樣的安排,卻只有他偷偷地給周成說,就證明,這個粟敏啊?
心思還真的蠻‘細膩’的呢?
難道有可能就不是個漢子,是個娘們兒?
……
莫教授要進行傳統式的教學,那麼他今天想要再看周成主刀,就只能是動用他自己的特權了。
因爲他做了一臺手術後,剩下的兩臺手術,按照道理應該是周牧雲小組和粟敏小組,一個人一臺。
但因爲,周牧雲小組只有兩個人,就不可能真正地達到完全平均,只能有一個人主刀兩臺手術。但如果莫教授把自己的這臺也讓了出來,就能有兩個人多主刀一臺手術,就不會顯得特別的例外……
沒有任何人會懷疑莫教授的實力,不管是他的帶教能力也好,還是專業實力也好。
雖然說,周牧雲和甄行兩個人,並不是莫教授的下級。這也是他們的第一次配合。
但在接下來的前交叉韌帶重建的手術過程中,三個人的配合,十分穩健,操作流程,有條不紊,快慢有序,特別是莫教授,在主刀的所有過程,都極爲絲滑!
先鏡檢,鏡檢的程序很詳細,但並不繁瑣,把該提點到的知識點,一個不漏,但是也沒有過於的贅述。
鏡檢之後,再取自體肌腱的過程中,行動迅速,取腱過程果斷而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編制肌腱的工作,也是很自然地交給了周牧雲,然後他帶着甄行在處理脛骨和股骨隧道的時候,講解的也很詳細。
股骨側的定位方式,是採用了殘端的等長重建法。
等長就是長度相等,與之相對應的還有等張重建,二者各有利弊,但目前更加流行的則是等長重建。
袢鋼板的計算、脛骨、股骨角度的計算……
一切都堪稱爲完美!
因爲取腱和編制肌腱的原因,所以手術時間最終定格在了四十九分鐘。算是今天所有的手術裡,最慢的一臺了。
但是,對於整個手術而言,一臺膝關節鏡下前交叉韌帶自體肌腱移植重建術,能夠在一個小時內完成,就已經是速度很快了,如果還要同時保證高質量的話,那麼就只能是具有極高的水平。
纔敢這麼快。
任何沒有手術質量的手術速度,都是沒有意義的,作爲教授的莫成空,不可能會爲了這樣的速度,去放棄他的手術質量的。
“這就完成了,我們可以立竿見影地在手術檯上,就看到患者當前的膝關節各個方向的活動度,都是具有穩定性的。”
在操作完後,莫成空就開始用患者的膝關節,開始了各個方向的活動起來,那活動度之大,活動角度的偏門程度,就好像是,這個莫成空和之前手術的莫成空有仇,就是故意想找茬似的。
就是想把剛剛纔重建的韌帶給弄斷似的。
但很可惜的是,莫成空非常清楚,他做的重建術,非常紮實,除非是暴力性質的損傷,這樣子的扭轉性質的非暴力性因素,是無法導致斷裂或者袢鋼板脫落等事件的。
因爲有信心,所以膽子纔夠大!
手術結束,這絕對是一臺非常高標準的膝關節鏡下,前十字韌帶自體肌腱移植重建術的教學手術。
做完手術後,莫成空就看了周成等人一眼後,道:“前交叉韌帶重建術的關鍵點在於這麼幾個,一是要做好鏡檢,二是要……”
說着說着,周成就注意到,這個莫成空,就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像所有的話,都是在對着自己說似的。
周成左右看了看,好像自己等人都站在了一個堆堆裡,所以,不管是莫成空看誰,其實都是這麼一個方向上的,並不是莫成空在故意地看向自己。
而就在莫成空把所有的要點都總結完之後,第二臺手術就即將開始了。
這回,就輪到了周成、粟敏與餘橫隊伍。
而因爲這一次的前交叉韌帶重建,屬於是科室裡的常見術式,雖然說難度不小,但是,粟敏就沒那麼怕了,病人進來了之後,就開始中規中矩地開始做了起來。
周成和餘橫兩個人都在做助手。
都很熟練,甚至餘橫和粟敏都根本不知道,周成其實是個在現實世界裡!
而沒有了這樣那樣的負擔之後,而且覺得是理所應當之後,周成的心態也漸漸地變得稍微舒緩起來,看了看甄行和周牧雲,然後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術中。
手術的主刀過程,自然還是以粟敏這個主刀爲主。
但是,前交叉韌帶的取腱手術結束後,需要把手術團隊一分爲二,一邊是去繼續做股骨與脛骨的通道,另外一邊則是做自體肌腱的縫合與編織。
周成和餘橫兩個人稍微商量了一下,餘橫竟然就主動道:“周成,我和粟敏的基礎都不如你,你去編織肌腱,我和粟敏兩個人多操作學習一下?”
餘橫這話,讓周成稍稍一愣。
這餘橫,竟然會示弱?
之前彭鵬說他最差的時候,餘橫可不是這樣的啊?
餘橫接着又說:“你要是覺得不可以的話,那我就去編織肌腱。”
周成就忙說:“沒事,我剛以爲我聽錯了,沒反應過來。我去吧。”
說實話,周成來這裡,是比較好奇而已,真正地需要靠什麼人來教學什麼單純的技術的話?
周成覺得可能自己這次會稍微有所失望,並不會有特別多的在專業上的提升,但是肯定會提升自己的眼界是肯定的。
因爲如果不是來了這裡,周成肯定是不知道,原來還真的有人像楊弋風和羅雲一樣,是天才,而且還不止一兩個。
……
彭鵬和莫成空兩個人依然還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周成身上,只是在看到了周成竟然不去輔助操作股骨與脛骨的通道,而是去轉身搞編織肌腱的活兒。
有些大失所望起來。
編織肌腱,就只是一門非常基礎而簡單的活兒,屬於那種沒技術含量的,與建立股骨與脛骨通道比起來,差了太遠。
雖然它也是這臺手術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但?
算了,還是注意一下粟敏和餘橫兩個人的手術吧。
……
因爲操作在手術中所佔據的比重不一樣,因此雖然彭鵬和莫成空都知道,周成的操作能力很強,但也不能顧此失彼,忘記了這次小班教學的初衷。
是帶教,而且還是非盈利性質的帶教,否則的話,就不會只招收五個人,而且每個人的學費只有五千!
因此彭鵬和莫成空兩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就在周成走去了專門編織肌腱的臺上後,某一個地方,好幾個人都聚焦在了某一塊的顯示屏上。
“你們看着編織肌腱的手法,是不是與我們日常見到的不太一樣?”
“這是?……”
每一種操作,都有其特定的專業性叫法以及其適應徵。
周成現在施展的操作,在官方的名字就叫,肌腱編織縫合法。
適應徵:適用於粗細稍有不等或相等的2條肌腱編織縫合,多用於肌腱移植者。
在被移植的肌腱上用刀戳1個小孔,用血管鉗將移植肌腱斷端從孔內拉出並縫合;再於稍遠側用刀片再戳1個孔,方向與前孔垂直,將移植肌腱斷端從孔內拉出並縫合,剪去多餘部分,將移植肌腱埋人被移植肌腱內……
然而,這是比較傳統的肌腱編織縫合法的手術操作,基本上,目前國內頗爲流行的,都是這種編織法。
周成這裡突然拿出來的,就是相當的新鮮了。
“這孩子叫什麼?有相應的資料麼?”桂老問了問自己的助手。
這次來的人,總共就五個,自然就不用去刻意地翻檔桉了。
“他叫周成,來自湘省,是湘省本來應邀的楊弋風,強力舉薦的。我給桂老您彙報過,鑑於您與小楊是舊識,知道他不是個侍權貴之人,覺得這孩子也不錯,他可能都不會來到這次的培訓中來。”說話的是桂老的助手。
但是其實也就是運動醫學科室的現主任,目前京都運動醫學專業委員會副主委,華國運動醫學專業委員會副主委……
“是湘南大學附屬醫學院的嗎?”桂老問。
在他活躍的上一代,北協和南湘大,還是一句國內廣爲流傳的金句。以前有領導人在湘省的話,除了陪同的保健局醫生外,湘省出面的隨行保健醫生,大多都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負責的。
是老牌的院校,底蘊深厚,偶爾冒出來一兩個怪胎和妖孽,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反而,若是一直就這麼沒落下去,纔不像是這座古老醫學學府應該有的發展方向和趨勢。
“看資料,不是。”另一人眯了眯眼睛,道。
“不是?”桂老的語氣古怪。
另一人認真地想了想:“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記錯,除非是資料錯了。這個小周,並非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學生,這也是我頗爲佩服的地方。”
竟然能夠有心府把名額讓給其他人,這氣量是真的非常人能及。
“走,我們去手術室吧。”桂老想了一下,才道。
另一人的語氣立刻十分錯愕:“桂老,咱們的安排,不是第四天,纔出面的嗎?”
“前面三天,還有?”心裡想說的是,這莫成空還才上場,我還沒去露面,我們科室的上任主任,也就是您的學生也還沒露面的,咱們就這麼闖出去了?
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
不然的話,後面幾天的課程安排,可要怎麼安排啊?
桂老說:“該出去了,既然咱們設立了玩法,這些孩子玩過來了,那就不要食言,故作高深纔好啊。”
“後生可畏,你還沒懂得承認!”桂老的上下嘴脣在慢慢磨合着, 走向了外面,然後直奔手術室而去。
這讓那中老年的小個子有點兒不太痛快了,啥玩意兒?
我還沒懂得承認後生可畏?
不是,桂老,咱們要不要這麼邪乎,搞得這麼玄乎哦。雖然說,這個周成是有點兒本事,也有點兒琢磨不透,您這就直接說我也?
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
……
莫成空突然發現,手術室裡開始進來人了。
他正要想是不是哪個不懂事的實習生走錯了手術室,無意中闖了過來,準備說些什麼時,就發現,那手術室的門,越推越大,最後從外走出來了一大羣的人。
熙熙攘攘地擠在一起,最前面一排是一個看起來精神爍爍的老頭,眉毛稍微有點白,在此老頭的後面,有一個胖子,眼角都長滿了油膩的褶皺,微微彎腰。
努力地和旁邊的一個小矮子個子平齊,但還是在俯視着他……
莫成空和彭鵬兩個人看到了這些人過來之後,馬上反應過來了怎麼回事,莫成空趕緊一邊上去打招呼道:“桂老,主任,主任!”
因爲兩位都是主任,只是老主任和新主任的區別,也就不用分那麼開。
“嗯,你們繼續。”桂老對着手術檯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繼續。
彭鵬就趕緊洗手穿衣服去了,而莫成空則是趕緊找空拉上了自己的主任,問道:“品主任,這是什麼情況?是我?”
莫成空沒明言,但是指了指自己,很明顯是在問,我是不是太高調了?
是不是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