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東帶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從骨科病房折返回急診科準備去找自己隔房堂弟道謝的時候,在急診科的通道處就被兩個保安給攔住了。
還一副死活不讓進去!
沉東忙解釋說:“大哥,我弟就是急診科醫生,他叫沉邵。”
“剛給我孩子看病,我就進去和他打個招呼,道謝一聲就走。不會耽擱太多時間的。”
爲了讓保安相信,沉東把沉家昊拉到了前面來給他看石膏。
保安卻堅持道:“你們既然認識的話,那道謝的事情就回家再說,或者電話裡說吧。”
“現在急診科裡面來了幾個危重病人,醫生們都忙着呢!”
“急診科的主任親自下了封鎖令,除了會診的醫生,急診病人僅可從急診通道進入外,其他通道,暫時只進不出。”
“你們如果非要找沉醫生的話,給他打個電話,問他方便出來不吧。”
“病人的情況緊急,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醫生這時候才能自由出入。”
沉東聞言,神色糾結了一陣。
他老婆韓雪梅則建議說:“要不,改天再請沉邵吃飯道謝吧?現在他正忙着,也不好打擾他啊。”
兒子的病治好了,韓雪梅倒是狀態好了不少,再回過頭想這件事,覺得自己錯得稍微有點離譜。
甚至於現在都無顏面對自己這個親戚了。
沉東瞪了自己老婆一眼:“還不都是因爲你,這事情做的,簡直就是打我的臉。以後家族聚會啊,我拿什麼面子去?”
不過沉東還是沒爲難保安,給沉邵打了電話,電話倒是通了。
可對面沉邵只是說了兩句話就掛斷了。
“哥,我有點忙。”
“回頭說。”
沉東這才嘆了一口氣,沉邵這估計心裡是有氣啊,事情到頭了才發給自己。
不過還是給保安塞了三包煙,說明了一包給他,另外兩包麻煩他轉交給沉邵,就說是沉東給的。
這才帶着老婆孩子離開!
……
與此同時,沉東這邊一邊忙得焦頭爛額地進行着各種搶救工作,吩咐科室裡的護士隨時準備好氣切包在牀頭。
仍當着杜浩然的眼皮子底下接了電話後,但也馬上就掛斷。
並且還解釋說:“杜主任,本家兄弟,侄子受傷了,剛從我手裡出去,這才接電話。”
杜浩然這才臉色好受了些。
醫生是醫生,但也是人,是人便逃不過人情世故。
然後看向其他幾個急診科的值班醫生:
“普外和神經外的會診電話打了沒有?再催一下,這幾病人的情況,估計拖不得很久了。”
“現場沒了一個,路上沒了一個,現在僅剩的這兩個,我們一定要全力想辦法。”杜浩然講明事情的嚴重性。
“電話早就打過了,說是馬上過來。趕來也要時間。”回話的人看了看時間。
然後道:“現在纔過去了六分鐘。”
急會診的允許時間是十五分鐘!急會診的醫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待在急診科裡準備會診,
華國目前還沒有這麼充裕的醫療資源,只能把一個人掰扯成幾個人來使喚。
杜浩然看了看手錶,然後再看了看監護儀上的數據變化,道:“繼續打電話,讓他們再快點啊!”
“趕緊,開靜脈通道,交流推腎上腺素、去甲腎……”杜浩然一邊就馬上指揮起搶救來。
“打電話問血庫要的血來了沒有?!”
“骨科,骨科……”
一衆醫生和護士都開始忙得不可開交起來。
終於,兩分鐘之後,急診診室匆匆跑進來了幾個醫生,看到診室裡的場面後,都不禁地頓了足。
倒吸了一口涼氣。
骨科二病區的董千盛赫然也在其列,他神色稍微交雜一陣後,問道:“杜主任,這是怎麼搞的?”
然後再次看向病人,確定了自己所見!
好傢伙啊,腹部、胸口,四肢、甚至連頭部,都有創口,而且很明顯是銳器傷。
總共有四把水果刀都還保持着插入胸口姿勢沒來敢拔出來。
傷口處血痂粘稠,滲出的血液與衣服緊緊地粘在了一起。
急診處理的紗布均早已經滲透,完全不知道哪個地方的出血更厲害點,黑漆漆的紗布,彷佛陳年裹屍布般。
這兩個病號,傷處不太相同,但插上去的水果刀是明顯是同批次的。
臉色蒼白,似乎都穿着制服……
杜浩然就對來人說:“原因不歸我們打聽。”
“趕緊評估患者是否要急診處理各科室的情況吧,有要上臺的,就趕緊上臺處理吧,時間不多了。”
“現在兩個人的血壓都極爲不穩定,我這邊已經泵了去甲和腎上腺,高壓仍然不到80mmHg。”
“肯定是有活動性的出血,這種情況,得你們外科想辦法了啊。”
“入不敷出,僅僅靠輸血是不頂用的。”
杜浩然這麼一說,神經外科的毛人傑已經完成了簡單查體,後道:“兩個人的童孔都無特殊的散大和縮小,頭上的傷應該只是皮外傷。”
“有照CT嗎?杜主任?”
這個時候的急會診,相當於就是在快速地自己相關科室找免責的證據,不過,毛人傑雖然姓毛,也不敢毛毛躁躁地做個體格檢查就下定論。
杜浩然這才說:“任何檢查都沒做,上了120便一直在搶救,本打算送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半路生命體徵不行了,臨時就近送來我們醫院。”
“進了科室後生命體徵極爲不穩定,就一直在給生命支持……”
任何形式的搶救,寫在教科書上的第一句話,並不是解決外傷性出血,任何性質的休克,即便是感染性休克在內,仍是先補液。
不補只丟的話,會把命給丟了的。
這一點,杜浩然的團隊做到了。
當然僅僅只靠補液,肯定不行。
普外科的陳立偉做了簡單的腹部體查後,狠狠地皺起了眉頭:“腹部有積液,肯定是有活動性出血,如今沒任何輔助檢查的話,只能是開腹探查了!”
“但估摸着這傷口,得把胃腸外科的人也叫來。”陳立偉說完就看向了杜浩然。
八醫院的普外科,就三個大區。
肝膽胰,胃腸乳甲外科,肛腸外科。
其中,肝膽胰還並着血管外科的事情。
“打電話!”杜浩然馬上聽從了肝膽胰外科的陳立偉的建議。
這個時候,陳立偉即便說要把營養科的人叫來會診,他都不敢有什麼意見。
專科專治,專科的會診意見及其重要。
雖然杜浩然想打造一點獨屬於急診科的特色,但目前自己手裡的這些兵,一個比一個油膩。一個比一個慫,他也是暫時還沒決定好最終的落腳方向。
然後看向胸外科的來人。
胸外科的一個副主任則是苦笑說:“杜主任,我們科肯定要開胸探查,但是最好是在手術前,掃一個CT,不然的話。”
“這完全無從下手啊!”
“病人家屬呢?來了嗎?我要找他們談下話。”
杜浩然回說:“家屬不在,這兩位同志的單位直接聯繫了醫院的總值班,總值班已經給了授權。”
“要談話的話,辦公室有他的同事,你去找他們聊吧,耽擱不了時間了。”
杜浩然能理解胸外科的付柳,肺部有其特殊的功能,因此不能像開腹探查那樣,想做就做。
想往哪裡探就往哪裡探。
與此同時,神經外科的副主任也道:“那正好也掃一下頭部。”
骨科的董千盛與王耀翔二人都沒多瞎逼逼,只是說:“我們骨科肯定是要手術的,正好一併去和病人的同事談吧。”
……
等董千盛與王耀翔二人和其他科室的人,與病人的同事討論完病情之後,所有人幾乎是同時地鑽進無人的地方,然後開始打電話去了。
董千盛直接對嚴駭涵彙報道:“嚴主任,是的,這邊來了兩個非常特殊的病人,因公負傷。”
“他們本來一共四個病人,現場沒了一個,路上沒了一個,剩下兩個就近轉來了我們醫院,現在雙下肢多處刀砍傷!”
“他們單位非常重視,好像是因爲jidu時找到了重要線索和窩點,被滅口……”
“醫院的領導層也頗爲重視,希望我們各個科室聯力,一定要把這兩位英雄給救過來。”
“我們骨科的情況還不曉得,病人現在已經是推去快速做檢查了,然後直接推送手術室,急診同時行開胸、開腹探查及清創術。”
“我們骨科就是大腿的內外側,都有很深的刀砍傷,具體有哪些東西受傷,我沒敢拆開紗布看。”
“病人血壓泵了腎上腺素高壓都才七十多。”
“我覺得,如果爲了保險起見的話,還是做個請會診手術的準備吧。”
“好,我知道了。”董千盛掛斷了電話之後,然後馬上開始通知組內的人,開始準備急診手術。
然後打電話給了羅雲,交待說自己要同時和嚴主任上兩臺急診手術,後面如果有病人的話,羅雲幫忙照看一下。
並沒有打電話讓羅雲來手術室,倒不是覺得羅雲他們沒資格參與!
而是早就分好了的,各自組的常規急診手術,由各自的二線諮詢班擔任。
羅雲和周成,只負責關節脫位的總值班,其他病人可不會幫着處理。不然的話,羅雲鐵打的也能累死。
如果可以丟給羅雲,董千盛倒覺得,直接丟給羅雲便好了。
……
而這一切,都是周成不知道的。
值班的閔朝碩接到董千盛的電話時,也是稍稍地愣一下,然後馬上道:“好的,董主任,我知道情況了,如果再有特殊情況的話,我直接打羅老師電話。”
“您給羅老師說了吧?”
“好的,行行行。”閔朝碩當即如釋重負起來。
病人從急診科直接進了手術室,雖然代表着病人極爲危重,但好在不從骨科的病房走一圈的話,與他這個值班醫生的關係就不大了。
他不用多做什麼,只要值好自己的班便好了。
……
與此同時,麻醉科、手術部那邊,也是接到了要緊急接收兩臺急診手術的通知,必須要隨時做好接診病人的準備。
電話是直接打給麻醉科主任曾毅的。
曾毅現早下班了,今天正好陪老婆孩子在外面吃飯,聽了這話,便問:“杜主任,病人適合打麻醉嗎?我們科有人看過了嗎?”
杜浩然就道:“曾主任,這臺手術,院裡非常重視。希望你們麻醉科能夠拿出最好的狀態出來,來不及看了!馬上就會緊急送到手術室。”
“好!”
“我馬上安排我們科吳芯主任先準備給病人打麻醉的事情,我也馬上趕來醫院!”曾毅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說,如今的時間已經六點多。
而且他早就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所以不在醫院的事情,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杜浩然雖然覺得曾毅若是不親自在麻醉科裡,會讓麻醉的時間延長,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沒有誰會預料到什麼時候來個急診,自然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隨時準備着,等待病人的來臨!
而且,這兩個病人是生命體徵垂危,到不了目的地醫院,臨時就近被拖來八醫院的,也沒有提前通知交涉。
就更加不好提前預備了。
“那就只能這樣了,杜主任。”
杜浩然緊接着壓低聲音說:“這兩位同志是被刻意復仇的,他們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我們無法避免傷害的發生,我們能做的,是儘量把他們留下來。”
“而且他們還掌握了關鍵信息。”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盡人事,聽天命。”
杜浩然這幾句沒由頭的話,毫無邏輯毫無意義,純屬是感慨之下的瞎逼逼。
曾毅只聽到了復仇二字,便明白了七八分了。
具體的事情經過緣由,此刻都不重要了,受傷已成爲既定的事實。
那麼,如今的拯救,把人搶救過來,纔是第一要務。
曾毅都沒打電話叫自己的學生,馬上就地打車就往八醫院趕去……
十五分鐘後,曾毅匆匆來到手術室的時候。
就被告知,其中一個病人,在中轉到手術室的途中,已經是喪失去了生命體徵。
如今雖然在手術室裡全力按壓搶救,但結果如何,未曾可知。但肯定不會太樂觀。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即便曾毅見慣了生死,也不禁內心稍稍一顫。
然後直接跑向了還有生命體徵的那個手術間——
進去之後,就看到了吳芯,此刻已經是快速地打了誘導麻醉,完成了氣管插管,而且麻醉科的另外一個副主任已經是開始了給病人的維持麻醉。
曾毅沒打擾吳芯,而是看着多個科室的手術醫生,此刻如同是機器人一般地瘋狂運作起來。
在開始消毒之前,各個科室的人便開始了各自分屬範圍內的臨時填塞紗布的取出。
清創之前,徹底的清洗是極爲有必要的。
不過,就在董千盛和王耀翔兩人剛好把大腿及上臂的紗布揭開一角時,頓時。
兩道血花狂飆而出,直接噴了兩人一臉,濺射的血點,更是灑到了其他人身上去。
董千盛和王耀翔兩人當機立斷地雙手用力,直接把紗布蓋壓而下——
也顧不得臉上的血珠在往下流淌,臉色大變地說:“陳主任,這兩個病人有大動脈的損傷,得你們專科派人來處理解決啊!”
八醫院沒有專門的血管外科,由普外科的肝膽胰外科來兼任。
平日裡遇到了小的血管損傷,骨科的人就相應地一併進行處理了,但是這種大動脈的損傷,說實話,董千盛和王耀翔當即慫了。
這TN的砍人的人貌似看準了地方下手似的,挑選地傷口處,竟如此之巧地就在了股動脈和肱動脈處!
這種大型的血管損傷,董千盛馬上就慫了,不敢再進一步處理,死死壓着創口。
陳立偉此刻神色也已然大變。
剛剛這一幕,他已經看到了,心裡雖然暗恨此刻董千盛直接把風險丟給他們科,但也沒辦法。
骨科是骨科,八醫院沒血管外科,而心血管外科幾個字又正好寫在他們科室,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我們主任馬上就到手術室了,等會兒他來想辦法吧。”
陳立偉不敢託大,也不敢自行處理,只能交給更上級來頂壓力。
而且,其實他們科,很少很少接觸血管損傷的病人,更多還是以肝膽胰損傷爲主。
他如今只一個人,腹部探查要做,上下肢的血管也要繼續的話,噼開都不夠。
即便是夠,陳立偉也不敢上手。
……
很快,骨科的主任醫師嚴駭涵、李長宏,血管外科陳立偉的上級,也是血管外科的主任,黃石南,就到了手術間。
各自拉了自己的人,聽取了彙報之後。
三人的臉色當即就都是一變。
李長宏首當其衝地說:“黃主任,我們骨一科這邊,本身的創傷並不致命,主要還是血管方面的問題啊。”
嚴駭涵也點頭:“我們骨二科也差不多,股動脈損傷,得及早處理。”
黃石南此刻臉色稍稍有點兒發白,心裡把嚴駭涵和李長宏二人罵得他媽都不認識了。
可李長宏和嚴駭涵講的也沒錯,急診外傷病人,除了血管損傷,神經損傷和單純的軟組織切割傷那能要了命?
黃石南此刻也就苦笑着,對衆人道:“我們科還有剖腹探查要做,現在有上下肢動脈兩處問題,我一個人也完全處理不過來啊。”
“而且,說實話,我們科室的血管外科,本身就是掛個牌,這樣的大動脈損傷,術前沒有任何輔助檢查來確診,我們科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
“要麼咱們大家一起等我去請人過來做手術。”
“但病人肯定等不了這麼久。”
“要麼就直接出去和人談截肢吧。”黃石南此刻也是發了狠,直接就認了慫。
病人並不是血管外科要推入急診手術室的,如今兩處都是大動脈損傷,我們科處理不了,提前也沒個預警。
我們能力有限,這個診斷不是我們意向要解決的。
你們骨科也別想就這樣躲過去。
嚴駭涵愣了,眼露異色,看向了黃石南:“兩條腿都截了?一條都不保麼?”
黃石南則道:“你看下患肢遠端的血運?”
“近心端大動脈損傷時間超過一定的時限,傷口遠處的動脈就會產生凝集栓子,這也是人體的自保反應,儘量先供應頭部和心臟的血液,加快了周圍循環的血液凝集系統。”
“我便是把受傷的動脈處縫了起來,也無濟於事!”
“這種急診外傷導致的栓子,我們科做不了這樣的手術。要麼就等能做的人過來,要麼就是冒險把病人轉出去。要麼就截肢,把動脈紮起來。”黃石南也是當機立斷地直接認慫。
而黃石南這話一出,其他人的臉色立刻大變。
麻醉醫生吳芯此刻心情格外煩躁,她這邊冒險給病人的麻醉打足了,這邊的手術醫生說手術進行不下去,要把病人轉出去。這可害得她不淺。
麻醉狀態,病人要如何週轉出去?她全程跟着?
要想醒麻醉到可週轉的地步,那得等多久?
她的本意是手術後直接送重症監護室的。
“你們外科要趕快處理啊,病人如今的生命體徵已經極爲不平穩,我們好不容易纔撐起來的。如果再耽擱時間的話,那我也不一定保得住現在的生命體徵了。”吳芯就開始催促。
黃石南繼續搖頭:“沒辦法,我的建議就是直接截肢,先暫時保命再說。”
把問題直接丟給了嚴駭涵和李長宏。
嚴駭涵和李長宏二人聽了黃石南的話,神色勐地變了變,暗罵了黃石南一聲老狐狸,直接要脫他們下水。
這截肢的手術倒是蠻簡單,只是截肢之後,未必就能保住患者的性命,反而搞得四肢離斷,這到時候如何與病人的家屬交待?
“好!黃主任,你是血管外科的專家,我們聽你的。”嚴駭涵倒是十分果斷。
既然黃石南講要截肢,處理不了血管的問題,那就截肢好了。至於命能不能保住,也不是嚴駭涵一個人說了算事。
“黃主任,我們一起去找病人家屬談話吧……”
五分鐘後。
黃石南和嚴駭涵李長宏面前的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就怒火瀰漫整張臉地拍起桌子。
“你們要把手和腳都截肢了,一條都不給留啊?”
“這截肢之後,就算命保下來,那他以後還怎麼活?”怒目瞪得珵圓,好似一口能把黃石南三人給吃掉似的。
黃石南就解釋說:“不能再猶豫了,現在病人的情況很複雜,四肢動脈損傷,不排除有血栓的可能性,我打電話請了血管外科的專家過來,但未必能支持到那個時候。”
“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血管外科的舒教授說,最快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出發。”
“而且他還說,來了也未必能。”
黃石南的話,頓時讓這個病人的領導,頓時氣得頭皮都麻了:“兩個小時後才能出發?你們他孃的找的是什麼人?好大的排場啊!”
“他怎麼不等着人死了再過來收屍呢?”
朝着黃石南就發火。
把帽子取了下來,露出了地中海,然後砸在了桌子上以發泄內心的怒意。
黃石南深吸一口氣後,就耐心解釋說:“舒教授是湘省血管外科最頂級的教授,即便是全世界都有一定的名聲,附二的心血管外科水平,一直都是國內前沿的。”
“舒教授現在正在手術檯上,我們是恭請他來會診手術,又不是要求他過來,舒教授能放着自己病人的手術不管?”
“那除了他整個湘省就沒人了麼?”
“非得要這個大牌教授?”對面的中年地中海逼問。
“血管外科有人,但是我打電話過去,敢過來的幾乎沒有。”黃石南語氣爍爍,堅定地回道。
“如果您能找到敢來的人,可以親自打電話問,我把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到三醫院和省人醫這幾個血管外科的專家都請了一遍,目前只有舒教授說願意過來看!”
“這不是過家家,來個人就行的,如今的情況,十分危險,病人也未必能夠等太久。”
“如果不截肢的話,這些大教授都沒什麼比較好的辦法,那我們也沒更好的辦法了。”
地中海語氣一滯,但職業決定了他的注意力十分敏銳。
湘南大學的教授們,不願意過來,這可不是隨意能胡謅的事情,後面他一打聽就能打聽得到。
便又追問道:“什麼叫幾乎沒有?你說清楚點,除了舒教授,還有沒有其他人?”
黃石南點頭:“有,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金教授說有這個人,但是他也找不到人現在在哪裡,他在幫忙聯繫。”
“那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去找人啊!”
“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個兄弟,他們現在掌握着非常重要的線索!”
黃石南便只能硬着皮頭說:“這位領導,你講的我都不懂,也不明白,我只知道,他現在的情況非常嚴重,不管他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如今仍然命懸一線!”
“如果不盡早處理的話,人就沒了,一切就都成空了。而且時間耽誤不了很久,我希望能夠和你們能夠和病人的家屬取得聯繫,聽從一下他們意見。”
地中海當時就火了,雙目通紅着,看着黃石南:
“我怎麼聯繫?他就一個奶奶,今年八十了。他父母,也是我的戰友,現在躺在地下,你敢去找他們嗎?”
“如今他才二十一,未婚無子。他叔叔也死了,比他爸去的還早,沒有姑姑。”
“和舅舅家幾乎不來往了。”
“一門忠烈!~”
“我命令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搶救過來。”
黃石南和嚴駭涵等人的神色當即又是一變,壓力給到了黃石南身上。黃石南只能咬牙說:“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爲。”
正說着,黃石南就接到了來自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金教授的電話,然後也顧不得其他,當面就接通了。
語氣極爲尊敬:“喂,金教授,我是黃石南,對不起,打擾到您了。”
“哦,聯繫方式找到了?發我手機了?”黃石南立刻大喜過望。
“他不願意來嗎?”但馬上,語氣就變得古怪起來。
“好的,我知道了。”
黃石南掛斷電話後,便臉色有點不太自然地對地中海說:“現在沒辦法了,金教授推薦的人也說沒把握,不敢過來,只能截肢了。”
黃石南聽到的是不願意,可也只能這麼硬着頭皮對地中海彙報。
“什麼他孃的東西?”地中海當時就怒了。
“不願意來?不願意來他當什麼醫生?”
黃石南馬上說:“楊醫生不是不願意,是覺得沒把握!”
地中海可不幸黃石南這一套:“你剛剛說的就是不願意。”
“你把電話給我。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地中海篤定。
黃石南內心一澀,剛剛他之所以大聲重複其實就是說給病人的領導聽的,可沒想到,反而給自己埋了雷。
神色急轉,內心其實是暗苦的。
自己是有求於人,別人願意來幫忙是情分,不願意來是本分,自己這麼隨便的把聯繫方式給曝光了,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傷自己人品,坑害同道。
“你還在猶豫什麼?我的人還躺在手術檯上,他才二十一歲!你在這裡猶豫什麼?”
“你叫不來人,把電話給我,我去請!”地中海質問黃石南。
……
黃石南最終還是把電話給了地中海。
地中海於是便親自收拾好情緒打電話,接通前,問了黃石南一句:“是姓楊吧?”
很快,電話接通了,地中海就馬上客氣起來,沒了剛纔的硬氣:“喂,你好,是楊教授嗎?我是請您來八醫院做一個手術的,這邊的黃主任說您。”
電話直接就被掛斷了!
地中海當時就差點氣得把手機砸了。
再打過去,直接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估計是把他手機拉黑了。
“借一下你的手機,我想給他再打一個!”地中海看向自己身邊的下屬。
下屬馬上遞過來了手機。
這次接通後,地中海只說了楊教授三個字,就被對方掛斷了。
“什麼東西?!”地中海氣得額頭上的條條青筋橫露。
但是,雖然氣,還是懇求地看向了嚴駭涵等人,真誠說:“幾位醫生,能不能麻煩你們再給楊教授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意願?他不接我電話。”
“我剛剛發火只是想把這孩子給保下來!”
“他父母是我的戰友,臨終前把他託付於我,可這孩子犟得很,就要走他父母的老路。”
“如果他四肢都被截了,我都不知道有何顏面去見他父母,求你們了。”
卜朝東真情流露着,鐵漢柔情。
黃石南聞言,也是嘆了一口氣,說實話,站在各自的角度,他也能理解卜朝東的心情,只不過,卜朝東卻不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是真的在能力範圍之外,臨時來了八醫院,然後又來不及做任何檢查,什麼準備都沒有,肯定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如今已經又過去了三分鐘,病人的兇險就更加厲害了幾分。
黃石南打電話過去,自報了身份後,倒是沒被掛斷。
然後黃石南立刻說起了病人的身份,這回黃石南開了擴音,所以衆人都聽到了,電話的另外一頭,傳來了一個非常年輕的聲音。
“黃主任,並不是我不想來,而是我來不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金教授說您可以的啊?”黃石南還沒來得及回話,卜朝東就把電話接了過去,聲音沙啞且無助地回道。
“楊醫生,楊教授,祖宗,我叫你爺爺都可以,你能不能來救一下我的兵?我給你下跪都可以。”卜朝東的話很糙,甚至有點毫無邏輯。
對面的年輕人沉吟了一陣,而後仍然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說:“不好意思,金教授說的那是以前,現在的我,真的沒辦法再拿刀了。”
“對不起,你們還是再請一請其他教授吧。”
“也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是我真的沒辦法。”
“掛了啊。”
說完楊弋風就準備掛斷。
可卜朝東和黃石南都聽了楊弋風算是變相地承認了他能夠做這樣的手術,同時開口打斷:“楊教授,等會兒,還是真的想請您幫個忙。”
卜朝東更是退了一步說:“楊教授,要不這樣好不好,你說你在哪裡?我派人來接你都成,你有沒有辦法能不能先過來看一眼?看一眼之後,再沒辦法,咱們再另說。”
楊弋風聽了卜朝東這話,過了一會兒,纔回道:“我就在八醫院附近,但這並不頂用。”
“我來接您,請您告知你的具體位置,方便不?”卜朝東已經是懇求了。
求人先就低人一等。
“對不起,你們不要再耽擱時間了,趕緊想辦法請其他教授吧,我現在是真的無能爲力。”楊弋風平靜地回着,仍一口拒絕。
卜朝東就火了:“你在這裡裝什麼呢?你是個醫生嗎?”
“見死不救,你的醫德呢?”
“你對得起你發的誓嗎?什麼無能爲力,現在不行了,你就是想撇清責任,想見死不救!”
“你這樣沒有醫德的人,趁早別當醫生了算了,回家奶孩子吧。”卜朝東這是在刺激對方。
可這回,楊弋風卻並未掛斷電話,反而是如釋重負地說:
“謝謝你的建議,你都這麼說的話,看來我之前選擇不當醫生了這條路是對的。”
“不瞞您說,我已經不碰病人好長時間了。而且以後也不會準備當醫生了。”
“至於和醫德有沒有關係,不重要了。”
都都都。
說完,楊弋風便掛斷了電話。
然後卜朝東再繼續換了個電話打了過去,開口就罵道:“你這個醫生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們都如此低聲下氣地求你了。”
“你就不能過來看一眼嗎?哪怕一眼都不行嗎?”
“我卜朝東這輩子很少求過人,我求你行不行?”
“你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你就不能看在病人是爲了正義的份上,撿起你尚存最後一絲良知,來看一眼嗎?”
楊弋風沉默後,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是誠心,但我現在上不手術檯了。”
“我是真的無能爲力,我走不出這個心魔,這輩子就再也上不了手術檯。”
“我來看了,無用。”
“我現在就在手術室外面,但我進不去那個手術間,我害怕。”
楊弋風這話,頓時讓所有人的臉色當即大變起來。
緊接着嚴駭涵和黃石南三人瞬間趕向了手術室,果然是在手術間的外面,看到了一個人,蹲坐在手術室走廊的門口,緊緊地抓着頭髮。
表情十分痛苦。
嚴駭涵立刻上前去,心裡終於確定了‘楊醫生’的身份,他剛剛在看到黃石南打電話的時候,就覺得這個電話號碼竟莫名的熟悉,就道:“弋風,你怎麼在這?”
楊弋風苦澀地擡起頭。
眼珠子轉了幾大圈,他其實也搞不明白自己來這裡,到底是爲了採風,收集素材,還是爲了看看能不能正面一下他曾經的心魔等等這些因素了。
或許都有,也或許都不是。
看到楊弋風慘白臉色,全身都在發顫,就被帶去了卜朝東所在的辦公室。
嚴駭涵早就跟黃石南解釋過了楊弋風的身份,這下繼續跟卜朝東解釋道:“這位就是我們剛剛打電話的楊醫生了,他就坐在了手術室外面,臉色慘白,表情痛苦。”
“我們就不要爲難他了吧?”
“我們是真沒辦法了,而且也等不到二醫院的舒教授過來了,你還是早做決斷吧,儘早截肢保命,這纔是對病人最好的選擇。”
卜朝東看向楊弋風此刻的神情,嘴脣帶着臉色都格外的慘白,大汗淋漓,後背完全溼透,彷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交戰,狀態完全就不像是個正常人。
看到楊弋風如此表情,卜朝東倒是也能有點理解楊弋風剛剛的話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心魔能夠形容了的,這簡直就是魔鬼。
便也內心一揪,喃喃道:“難道,真的要把小宇變成四肢離斷的殘疾了嗎?”
“已經再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卜朝東正說着的時候,嚴駭涵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一看是骨科的丁長樂打來的電話,嚴駭涵神色一變,選擇了接聽。
沒開擴音,裡面就傳出了丁長樂的怒吼聲:“嚴駭涵,我是怎麼給你交待的?你們現在是不是把楊弋風叫去了手術室?”
嚴駭涵便開口解釋道:“丁教授,情況是這樣的……”
“病人的身份和情況特殊,而且還是金教授推薦。”
話到這,丁長樂便破口大罵道:“情況是這樣的和楊弋風有半毛錢關係沒有啊?”
“金教授?金開石這個老雜毛和楊弋風有什麼關係啊?他是我的學生還是金開石的學生?”
“他是想害死人不償命是嗎?他覺得他與楊弋風交情就很深了是嗎?”
“你嚴駭涵是不是覺得金開石就能夠嚇到我了啊?”
“你如果做不到我問你的問題,你早點講,媽的,當着老子的面,把自己的話當成一團屁來放?”
嚴駭涵覺得自己很無辜,耐心解釋道:“丁教授,小楊的電話不是我打的啊,我也不知道小楊會被叫來手術室。”
黃石南在旁邊臉皮一跳一跳的。
這位可是連金開石指名道姓罵老雜毛的人,來頭肯定不小,他會不會找自己麻煩啊。
丁長樂估計就只是單純地爲了發泄一下,也知道這件事和嚴駭涵無關,就繼續罵道:“金開石這個老雜毛!”
“什麼狗屁破事就把我們骨科的人拉去手術室啊?”
“你們自己科室的事情,自己去處理不行嗎?血管外科沒人了嗎?死絕了嗎?”
“我過來了,你把小楊安排出去,我接他回家。”
丁長樂繼續吩咐了嚴駭涵一句。
卜朝東聽不下去了,接過電話就開口罵道:“你這個老同志怎麼回事,開口閉口的髒話?”
“雜毛雜毛的?”
“什麼叫狗屁破事?”
“我們只是給楊醫生打個電話而已,你這麼激動幹嘛?”
丁長樂就當着卜朝東的面罵罵咧咧說:“我豈止是激動,我想放金開石的血!”
這玩笑可不好開,卜朝東可是警察系統裡的人。
當即皺着眉頭道:“這位老同志,你慎言,不要以爲你年紀大了就可以胡言亂語, 我告訴你,我就是警察。”
“你當着我的面這麼說殺人的事情?你是自投羅網啊。”
“還有,我要正告你一句,這不是狗屁倒竈事兒。”
“我的人,是因公負傷的,他不狗屁倒竈,他是英雄,他是爲了正義?”
丁長樂中途便打斷了卜朝東的話:
“別冠冕堂皇地談什麼正義。”
“如果是爲了正義,你們就該把崩的人給崩了,把該關的人給關着!”
“而不要放任殺人兇手,逍遙地在大街上走來走去!”
“正義?”
“如果是正義的話,我學生能像現在這樣?”
“酒駕撞死的人能編出個精神病出來?你談個什麼正義?”
“今天的事情,和我們骨科一毛錢關係沒有。你們愛找誰找誰去,別來禍禍我學生,他沒什麼狗屁血管外科的手術權限,他今天要是上了手術檯去,就是犯法!”
“你們要逼迫的話,那就是知法犯法,我已經打算報警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