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一天晚上還在父母家裡吃飯，過幾天突然嚷着要去旅行，期間也沒有表現出異常，所以父母到沒有太大的擔憂，還以爲我只是單純的旅遊而已。
我父母倒是希望我先回屋睡一會，可我怕半夜起來離家，到時候又會驚動他們，就婉言謝絕。
放下了出租屋的鑰匙，我沒打車朝火車站趕去。看着時間還早，我一個人無聊的在街邊散步閒逛。
在我辦理父母家之前，曾在父母這裡住了二十多年，兒時每天上學的路徑和周圍的街道都十分熟悉。雖然後來上藝校，會通過別的小路返家，加上週邊的城區改造，讓部分老舊建築都變得十分陌生。但憑藉感覺，我還是能察覺一些不同。
如果回到十年前，我現在腳下踩踏的土地，應該是小河流旁。當年這裡小溪流淌，河流旁還有些果樹。上邊每年都生長些紅色的果實，吃到嘴裡十分香甜可口，至今我都喊不出這些果實叫什麼名字。甚至也沒在超市見過，但在回憶裡算是堪比天宮裡才能出的寶貝。
可眼下小溪早就不見，周圍被修建了很多聯排房。白天倒是看不出稀奇，一到了晚上就能看到裡面亮起了燈光。
聽說這裡是附近施工隊的工人臨時搭建，他們平時要在周邊修建高樓大廈。每天白天聯排房只有一兩個人留守，來和麪做飯，到了中午和晚上飯點，工人才會回來吃飯休息。
我只是掃視一眼，畢竟沒多少情感積累，便只顧低頭繼續走。
前方有些昏暗，靠近拐彎處還有一顆歪脖子大樹。我突然有些遲疑起來，因爲兒時每次上學，必定經過這顆大樹。算起來我上次看到這棵樹木還是兩年前，卻突然有種失去後又意外撿回的錯覺。
“奇怪，我也沒喝酒，怎麼會這樣敏感。我這趟只是去京都，找任林霞而已，又不是要發生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我自己都感覺意外，不明白爲什麼突然像林黛玉一般多愁善感起來。
一陣輕緩的音樂慢慢飄入我的耳朵裡，我看到那顆歪脖子樹後，蹲着一個黑影，似乎在聆聽什麼歌曲。
“帥哥，我是小路。”沒等我靠近，一個年輕人突然從樹後閃現，然後拽掉自己的耳機，衝着我善意的笑道。
我一愣，雖然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但從聲音判斷倒像是鄰居家的孩子。
“你上高中時，我才上小學。”年輕人從兜裡掏出煙，殷勤的孝敬給我一根。
“你家裡以前養過黑貓，還偷過我媽醃過的魚乾。”我開始在記憶裡搜索相關的片段。
“是啊，帥哥你後來高中到了藝校，我當時又留了級。”年輕人給我點燃後，又熟練的抽起了香菸。
我算了一下時間，現在小路的年齡頂多在十四五歲，也就是初三或者高一階段。
“等朋友？”我饒有興趣的問道。
“是啊，現在的老師真是無聊的要死，天天晚上要自習。”小路熟練的吐了一口煙，開始給我抱怨起來。
我記得我上學那會，也是天天晚上七點左右晚自習，到了晚上八點半下課。然後學校每學期收取一定的晚自習費用，爲了避免被教育局抓包，還美名其曰都是學生主動來的。
“你逃課了？”我好奇問道。
“我去年就不上學了，現在跟着老表學汽車維修。聽我媽說，你都開上幾十萬的小車了。以後有用的上弟弟，給我一個電話，一定赴湯蹈火。”小路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朝我手裡塞去。
我猛吸了一口煙，菸頭劇烈的燃燒發出紅色的微弱光芒，卻絲毫沒有在昏暗的視線內，看清楚那張卡片寫什麼。
“哦。”我禮貌性點點頭，沒說什麼，按照我的想法，就算車子真壞了，也是就近找人維修，哪有爲了省小錢賣人情的道理。
不遠處有個女孩模樣的走了過來，距離我和小路還有五六米遠停了下來。
“小斐，快過來。”小路連忙朝那個女孩吼了一句後，那女孩才慢慢走了過來。
“帥哥，這是我女友小斐，剛上高一，是蹺課溜了出來。”小路等女孩靠近，一把摟在懷裡自豪的說道。
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觀念很開放，和我那會截然不同了。人家小情侶成雙成對，肯定要幹羞羞的事情，我就懶得當個電燈泡。
“好好珍惜，別害了人家女孩。”我掏出三百塊塞給小路，然後寒暄兩句要走。
背後傳來小路的感激之情，我不知道給出的三百塊能給小路帶來什麼。是小路和女孩的一頓酒肉飯菜，還是給女孩買禮物，又或者是其他用途不得而知。而我其實只是舉手之勞，對於一個接觸社會的成年人而言，可能三百塊算不了什麼。
我步行中走到了十字路口，在等待紅燈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歪脖樹下，早已沒了人影，也許兩人是躲在更深處，或者是去了別處。
在短暫的猶豫思考中，綠燈亮起，而我因爲走的有些累了，步伐有些變慢，在趕緊跑到對面後，忍不住想找個落腳點休息一下。
馬路旁不時有出租車經過，可我絲毫沒有
招手的打算。現在還早，打車到火車站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那剩下的時間怎麼辦，總不能乾巴巴等到半夜三點上車吧。
我蹲下來坐在行李上，這時我才注意腳下的行李的存在。剛纔和小路閒聊中，雖然光線暗但沒理由看不到我拖拉的行李。
“場面話說的客氣些，我還當真了。”我有些自嘲，從兜裡掏出香菸點燃起來。
這周圍的建築，我也算熟悉，雖然很久沒走過，但清楚知道每一個小巷會通往各處。
朝東走是寬闊的馬路，然後直通當地的英雄烈士林園。小時候迷戀武術那陣，經常早上早起，然後從家徒步跑到烈士林園，然後再折返跑回來。當時思想很單純，以爲每天這樣練習，就可以修煉成絕世武功。後來偶遇到了當地的體校拳擊隊，和同齡的孩子打了一架，人家啥事沒有，我當時被揍得皮青臉腫的回來。
朝北是一個批發市場，裡面的坑坑道道更多。裡面除了有買化妝品的，服裝的，還有些粉紅色小燈的按摩院。我最早對女人產生興趣，就是那時經常有穿戴性感的女子，站在按摩小屋前搔首弄姿招攬客人。可惜那個按摩院像流星一般，很快從我眼前消失，後來再也沒有見到。聽說是來附近學校接孩子放學的家長給舉報了，害得我白白攢了早餐前，就是想進去一探究竟。當然這是後話，如果當時按摩院沒被警察封了，我也未必敢進去冒險。
朝西和朝南都是馬路，雖然不太寬敞，但都能回到家中。那時我經常早上從西朝學校走去，放學了從南邊回來。還美名其曰是西天取得正果，勝利凱旋榮歸。
可惜唐僧西行一路披荊斬荊，身旁還有三個徒弟和白龍馬。而我每次西行，都是孤零零的拎着厚實的書包，像個苦逼的修生僧一般。
我記得清楚，上學那會經常在路上碰上一個模樣俊俏的女孩。偶爾碰面對視中，那個女孩還眉眼含笑的對我點點頭。
只是我那時膽子小，年輕雖然和現在的小路差不多，但遠沒有現在的小路膽子大，敢邁出那一步。
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腦袋，現在我年齡也不大，怎麼像個糟老頭子一般，開始回憶這些事情來。
猛抽兩口煙，我懷着當年的那份好奇之心，選擇了朝北的道路。
這邊雖然是批發市場，但大白天倒是熙熙攘攘，到了晚上黑燈瞎火一片烏黑，很少有人走動。這邊算是老城改造區，道路本身就窄，加上附近的住戶肆意霸佔土地，弄出很多莫名奇妙的小路出來。
這裡道路的狹窄，甚至連消防車都沒辦法通過。當年房地產商想拆遷改造，因爲當地住戶坐地起價，曾經有謠傳只要一把火，可以替房地產商節省幾千萬的拆遷費。
謠傳始終是謠傳，直到現在這裡依然安然無恙，但房地產商再也沒有過來。
我走了幾步有些後悔，前邊黑燈瞎火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按照記憶我倒是有把握，一條道走到黑，但最後能走出來。但問題是，萬一走路過程中，突然冒出個貓狗狂吠一下，那威力不亞於恐怖片的效果。
我遲疑片刻打住，彈掉手裡的香菸，準備要返回。這時不遠處的一家商戶捲簾門打開，裡面亮起了電燈，然後一男一女模樣的人站在了門口。
我在看對方兩人的同時，也被對方兩人盯着看。
這邊是批發市場，有些商戶既把這裡當倉庫存放貨物，有時也當家居住，畢竟怕小偷光顧。
我不想繼續滯留，害怕被人誤會。
“那誰，等一下。”我剛轉身走了兩步，身後傳來吼叫聲。
我有些不爽，因爲聽這動靜顯然對方是懷疑我的身份。
“怎麼了？”我停了下來，把快吸完的菸頭丟在地上，雙眼微微眯起盯着對方問道。
“你小子是何帥吧，化成灰老子都認得你。”走到近處我卻看不清對方的面目，可這個男人突然伸出一拳狠狠捶在我胸口，疼得我當時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哎呦，現在變得這麼弱，當年我偷襲你，扭着你頭髮，朝你臉上打了十幾拳，還被你一個背摔打倒在第。”對方一看趕緊把我攙扶起來，然後朝店鋪門口走去。
“阿麗，快點從冰箱那點飲料過來。”
我覺得自己像小雞仔一般被對方挾持，可一聽對方說出的話，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更是瞪大眼睛仔細觀看這個有些吊兒郎當的男人。
“馬山，是你啊？”我認了半天，總算喊出對方的名字。
當年我上初中時，不僅迷戀武功，還迷上了班上的一個美女。只是美女對我不感冒，我膽子小更不敢表白。本來我單戀美女也沒啥大事，壞就壞在隔壁班有個壞小子，打這個美女的主意。於是有人在我面前告發，說隔壁班的壞小子整天說美女的壞話等等。當年我也是年輕氣盛，聽信了謠言又仗着習練過武功，便找個藉口痛毆了那個壞小子。
當年那個壞小子自然就是馬山，捱揍之後的馬山也要復仇。就上演了路上堵截我，然後偷襲我狂毆我臉部的一幕。當年我可不吸菸，身體素質不錯，自然奮力反抗
，愣是一個背摔，差點把馬山打成殘廢。
我和馬山算是不打不相識，後來和解之後才瞭解，馬山和我一個樣，都是偷偷暗戀那個美女而已。只是被小人使壞，結果弄得兩敗俱傷。那個小人因爲和我一個班級，平時關係還不錯，我倒是沒做什麼，但馬山事後找人打了那傢伙幾次。
現在我年齡是不大，但什麼武功早就荒廢，而馬山很早就聽說去了部隊鍛鍊，我哪裡是他的對手。
“哥，你要死啊，下那麼重的手。”和馬山站在一起的女孩叫馬麗，是馬山的妹妹，從冰箱拿出飲料後，有些惱怒的責備起來。
“我剛纔沒敢使勁，就是鬧着玩，當年要不是何帥，我還不願意去部隊。”馬山豪爽的拿起飲料，咕咚朝嘴裡灌去。
我緩了一會，才氣息喘的均勻，慢慢喝了一口飲料算是壓壓驚。
馬麗朝屋後走去，前邊只剩下我和馬山。
和馬山一番閒聊，我才明白今天馬山爲什麼呆在這裡。馬山的妹妹馬麗結婚早，但馬麗的男人仗着模樣不錯，經常在外勾三搭四。除此外還有賭博的惡習，馬山家條件不錯，當初馬麗出嫁時，嫁妝裡還有一輛十幾萬的汽車。後來因爲那小子賭博，居然揹着馬麗把汽車抵押在賭檔。馬山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快刀斬亂麻，讓女兒辦了離婚，和那小子劃清界限。現在馬麗和幾個朋友，在這邊開個批發市場，生意還算不錯。可不知怎麼，那小子前兩天又照過來，想要和馬麗復婚。可馬麗哪裡肯同意，一怒之下拎起啤酒瓶給對方開了瓢。那小子倒是沒敢還手，可馬麗畢竟是女人，想想後怕萬一對方報復後果難料。
“這周圍的其他商戶都熟悉，白天那小子不敢惹事，我晚上會過來。我妹妹睡裡屋，我在這邊湊乎一晚上。有時候我不來，會找朋友來。”馬山因爲一直習武，所以不抽菸，但酒量嚇人。
我看馬山也是實誠人，就把在藝校和這兩年的事情大概說了些，最主要的是講了任林霞的事情。
“我妹妹不僅模樣漂亮，心地也善良，可就是命不好，你那個老師也是一樣。”馬山有些感嘆起來。
要是換成別人，我肯定背後絮叨兩句。可馬麗是馬山的親妹妹，我可以突然揍馬山兩拳當作報復，馬山都不帶還手還會保持微笑。但亂拿馬山的妹妹開玩笑，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再說我和馬山兄妹之間，沒太多的瓜葛，犯不上自討沒趣。
“放心吧，那小子不敢自討苦吃。明明走了好運，娶了你妹妹，卻不知道珍惜，可死勁的做。”我安慰幾句，就想在找個藉口離開。
馬山應了一句，剛要開口附和兩句，突然從不遠處跑過來兩個年輕人。
我有些遲疑，害怕這兩個陌生人是來找麻煩的。儘管馬山現在的武藝，一個單挑七八個問題不大，可就怕對方手裡有武器。
“馬所，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聽，那邊有情況。”進來的小夥子看了我一眼，然後衝着馬山客氣問道。
我一愣，難道馬山現在混成了派出所的所長，難怪這傢伙剛纔敢直接給我一拳。感情真打出事情，這小子可以仗着權勢不用賠付醫藥費。
“我手機在裡屋，你們等一下。”馬山朝屋裡先吼了一嗓子，確定馬麗沒有在更換衣服，避免尷尬局面發生，這才朝裡面走去。
我客氣的朝對方點點頭，沒多言什麼。反正剛纔也是玩笑而已，我馬上就要去火車站。以後在來這裡的機會也少，至於因爲賭博一類的玩意栽在馬山手裡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沒必要詳細打探人家的底細。
馬山很快從屋裡拿着手機走出，嚷着手機沒電剛纔在充電。
“何帥，你幫我在這裡盯着一會，最多一個小時我就回來了。”馬山一招手，那兩個小夥子先走了出去。我想拒絕，可又不好意思，想着現在時間還早，大不了就在這邊玩一小時的手機遊戲而已。
“哐當。”馬山站在外面，把卷簾門重重關上，然後沒了動靜。
我略微有些尷尬，裡屋是馬山的妹妹一人獨住。人家信任我才讓我留在這裡，再說剛纔雖然和馬麗雖然一面之緣，對方確實長得有些美豔動人。但我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任林霞和葉星漫哪一個不是頂級大美女，還有我的表姐也是如此。
我到沒有邪心，更不希望和一個剛離婚的女人有說不清的關係。
我低着頭坐在一旁，掏出手機開始慢慢玩起了遊戲。裡屋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倒是聽見了，也許人家馬麗只是在正常走動，我故意裝作沒聽見。
“何帥，你以前真和我哥爲了女生打過架嗎？”馬麗倚靠在門口，突然眉眼含笑的輕聲問道。
“那是以前年少輕狂不懂事，結果我和馬山像兩個傻子一般被人戲弄了。最可恨的是那個小人，在我和馬山打過架後，還找人要揍馬山。害的馬山誤會是我，結果三番兩次堵我。也幸虧當時馬山沒進部隊，現在我在和馬山打，就是平白送人頭，我纔沒那麼傻。”我回頭戲謔道。
馬麗也是莞爾一笑，然後給我講了很多當時我不知道的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