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上時分,日光寧和,百里府內更是一番寧謐氣象。只見花園之中,青石桌旁,三人坐於石凳之上,四人圍於石桌之外,七人神色各異,好生古怪。
“……”百里浩是擰着一對老眉,摸着下巴,盯着百里莫風,神色擔憂,沉默無言。
“……”蕭瀟則要忙碌點,雙眼壓根沒落在自個兒兒子身上,徑自馬不停蹄的流連在“清霜”和碧洱身上,掩嘴偷笑,卻是笑而不語。
“……”最爲活躍的還要算百里府的三小姐,百里莫雨了。鵝黃的身影片刻不停的圍着石桌繞,靈動的眼裡盡是驚詫之意,嘴脣翕動,仍是一言未發。
“……”比之莫雨的跳脫,莫雲自要淡泊的多。瞭然的瞥了眼“清霜”和碧洱,而後定目望了眼同樣望着自己無可奈何的大哥,莫雲很有兄弟友愛的回了個同情的神色,然後繼續優哉遊哉的看好戲。
連唯一可靠的莫雲都和一家子人一致戰線了,莫風愈發的無語。被重重的目光注目瞭如此之久,莫風終歸是頂不住了,一聲清咳打破了沉靜。
“研究了這麼久……得出什麼結論了麼?”
“天下六美,你一人就得其二,不妥吧?”百里浩那眉頭終於成功的擰成了川字。
“兒子!你終於開竅了!”蕭瀟愈發的合不攏嘴。
“兩位嫂嫂太漂亮了!哥!沒想到你孤家寡人多年,如此的一鳴驚人,竟是後來居上啊!大受歡迎的二哥都還沒有目標哩!我看這樣吧!碧嫂嫂一房,清嫂嫂二房,二哥你身強力壯的,雙管齊下,我豈不是馬上就能抱小侄子了??!”莫雨這話頭一上來,嘴巴徹底的閉不上了……
一旁的莫雲,本是一番溫文神色的,一聽二妹這句“雙管其下”,愣是沒忍住,一聲笑噴了出來。莫風面色陡然抽了抽,神情愈發不自然的深深的瞪了眼莫雲。
莫雲笑意一頓,委屈道:“大哥,三妹的建議挺好的,雙管齊下才效率高,要知道做你的二弟,我可是吃了大虧,不拉個嫂嫂把你搞定了,我自己的這茬事都沒法解決,大哥當可憐我,這事也得趕緊辦了!”
說罷,百里浩、蕭瀟、莫雨跟着一道點了點頭。這可是關乎百里家的開枝大計啊!當爲第一要務,其他的陰謀詭計全先靠邊站着吧!
莫風滿面尷尬,直想把自家這幫子活寶一槍撂倒了,從此就耳根子清淨了!哪知,座下的碧洱竟是早就羞紅了一張俏臉,起身道:“碧洱雖是天下六美,到底也不過一個虛名。一介女流,這百里府夫人之位,到是不敢高攀,如朝堂所說那般,能入府做個妾婢已是碧洱的榮幸了。”
細語之聲,直如環佩之音,聽之如聞仙樂,竟是令人好一番心神盪漾!碧洱猶自捋了捋秀髮,靈秀的美目流轉在每個人身上,顧盼生輝,淺淺牽起的一個笑,便是好生的惑人,那雙幽深的瞳子似口深井,能把人生生的吸進去。
“碧姐姐好生謙虛啊。”莫雨笑眯眯的看着碧洱,愈發的覺得眼前的碧洱順眼,連着蕭瀟和百里浩都好一會在碧洱身上移不開眼睛。莫雲本就無意那碧洱美人,這會兒自家爹孃、妹妹微妙的神情變化卻是看了個正着,不動聲色間,莫雲淡看了眼碧洱,心底已是對着這美人有着些微的防範了。
“娘,大哥今日難得帶回了兩位美人,您怎麼着也該露兩手廚藝招待招待吧?飽餐了這麼會秀色了,有失禮數啦!”莫雲戲謔的瞥了眼自個兒孃親。
蕭瀟回神,算是明白了自個兒在對着個女人犯花癡!老臉一紅,杏目回瞪了眼莫雲,便不情不願的往廚房走,三兩步之後,卻是又折了回來。
蕭瀟留戀似的又看了眼碧洱,轉而杏目一挑,望上了一旁目不轉睛的百里浩,果不其然的,臉色更陰沉了些。
“我看老頭子也飽了,今個兒這晚飯要不我就不準備你的了?”
百里浩一愣,目光錯到蕭瀟身上去了,滿臉愕然,“我什麼時候說我飽了?”
“雲兒說的,秀色可餐嘛。”蕭瀟眯眯眼,酸味十足。
對於蕭瀟這種往自個兒兒子身上點火的言行,愣是莫雲都很是頭疼,百里浩那更是氣的鬍子都直了,斥道:“婦道人家,說什麼吶?”有你這麼直接的嗎?!……
“喲,有人做賊心虛了。”杏目又圓了一分。
百里浩自知理虧,又不好掉了形象,憋了半天的紅臉,忽的吐了一句,“好吧,爲夫果真飽了。”
蕭瀟眉目一彎,一副你既然坦白、我就從寬的摸樣,正準備捋了袖子輕輕照顧下自家夫君耳朵的,卻聽百里浩幽幽了一句,“成日對着夫人三分顏色,爲夫自是七分飽的。”
所有人均是一震,蕭瀟更是震了兩震,瞪着百里浩的杏目圓了又圓!忽見自家子女那接二連三瞅過來的亮閃閃的八卦眼,蕭瀟直接氣血衝到了頭頂,揪着百里浩的衣服就朝着四下無人的內院溜去。
“死老頭,哪裡學來的這些不三不四的招數?”
“什麼不三不四?你不常道我胸無點墨,只會耍刀弄槍來着麼?我就翻了翻雲兒平時搖頭晃腦唸叨的那些之乎者也,學了這招拍馬屁,聽說是逢凶化吉之必備秘技,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你、你、你!雲兒看書學的是滿腹經綸,你看書唸的是歪門邪道,我怎麼就嫁了你哦!”
“你好意思說!雨兒一身武藝好歹是出門打家……哦不,劫富濟貧!你這花拳繡腿成日蹂.躪我的耳朵,我還奇怪當初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母老虎!”
“誰撮合的我們倆來着?簡直是亂點鴛鴦譜,造的一段孽緣!”
“……”
“……”
“呃……咱倆好像是先皇欽點的大婚吧?……”
“……”
“呃……夫人……爲夫胸無點墨來着……”
“呃……蕭瀟一點不賢良淑德來着……”
“那個,咱倆果真還是天生一對!”
“恩!先皇聖明!”
…………
“噗!”石桌之旁,不知是誰先笑了聲,忽的便是笑聲四起。衆人看着自家爹孃這扭曲之下建立起來的和諧背影,無不是紛紛笑場。
若是讓他人看了這番鬧劇,自是大感丟了百里家的顏面,只是在莫風、莫雲眼裡,這番嬉鬧自是另一番情趣。這朝臣本就不好做,看的皆是天子的臉色,回到府裡,能脫了那身朝臣的身份枷鎖,嬉鬧餘生也算福分。
當年的奉旨成婚,如今的老夫老妻,也該算作了一番良緣。只是,這喜歡點鴛鴦譜的帝王,真不是各個都點的到位啊!
莫雲又瞥了眼自家大哥和兩位未來嫂嫂,終是暗歎了一口氣,而後拍了拍仍兀自笑的歡樂的莫雨。
“百里府雖不奢華,到底還是不小的,三妹帶着兩位嫂嫂在這府裡轉轉吧?也順帶着替二位嫂嫂安排下房間。”
“呀?好呀好呀!”莫雨好一陣樂,像是樂極了這番任務似的,當即好生親密的拉着碧洱的胳膊便往一側花園跑,口裡還不住的“嫂嫂”“嫂嫂”的喚着,反倒是把“清霜”忘到了九霄雲外。橙子璇卻是樂的悠閒,只是信步跟在二人身後,依舊那般昏昏欲睡的架勢。
憑橙子璇那半夢半醒的龜爬速度,自然是跟不上莫雨的腳步的,不多時便落了單。內花園內並無廂房,橙子璇又困的緊,乾脆閒閒的坐於枯榕之下,依木而眠。
風起前庭,撩起三千青絲,惹的衣裙飄動欲飛,不言不動之間已是一副如夢似幻的畫卷。
急急趕往廚房送酒的小侍僅往橙子璇這瞟了一眼,便像被鉤了魂似的,不由自主的往榕樹下挪,那一顆純潔的少年心跳的可歡樂了!
百里府內,其實不缺美人,三小姐莫雨除卻那打家劫舍的功夫,也算那動如脫兔的美人兒,連五十年華的蕭夫人也仍是風韻猶存,哪怕是一甘小丫鬟也大多賞心悅目的,可卻沒幾個能有這清霜姑娘的風姿。倒不是這清美人長的多天仙,美的多超凡脫俗,只是那閒閒一夢的內韻卻是在這嫺靜一眠中盡皆流露了表面。看着她睡覺自己便也像犯了困似的,料是那天大的煩憂都能頃刻間放下,恨不得只想陪着她沉沉一夢,自他世外紛擾不斷,我自酣眠一夢千年。
看着看着,這小侍便不可避免的看癡了,手裡的酒壺不知不覺傾倒了大半,那上好的美酒眼看就要喂足這顆老榕樹了,那可真是糟蹋了珍品。
“小哥,酒灑了。”
一聲輕喚,小侍立馬回了神,才心驚膽顫了看一眼手裡歪斜的酒瓶,便又被那雙閃爍的倦眸給吸了進去,竟是連手裡的酒壺脫了手都兀自不覺。
橙子璇探手一攬,便把酒壺攬進了懷裡,對着瓶口略略一聞,笑意愈深。
“小哥,謝了。”小指勾着酒壺,輕搖之下酒香四溢。
看着這番輕笑,那傻愣愣的小侍未飲酒卻已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