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婉兒帶着兒子,去茶葉公司總部,看看成不成,若是不成便帶兒子到幾個景區轉轉,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剛要出門總部派人過來接婉兒過去。
總部來人看看婉兒身邊小夥子,便說:“他是?”
“他是我兒子。”婉兒很自然的介紹着。
“兒子都這麼大了。”顯然來人有點覺得不是母子,倒像姐弟。
因有兒子在,婉兒沒問那麼多,就跟着來人去了總部。
“土壤要求呈酸性反應,PH值在4.5~6.5之間。土壤酸性,首先是酸性土壤爲茶樹提供了自身生長的適宜條件,茶樹根部汁液含有多種有機酸,對土壤給予茶樹共生的根菌提供了理想的共生環境,從而改善了茶樹的營養與水分條件。”
老闆跟婉兒說了一大堆。
婉兒沒有想到這土壤裡學問可不少,對這不是感興趣。
她要的就是成不成。
“土質有問題嗎?”婉兒有些迫不急待的問。
老闆笑笑說:“土壤沒有問題,還有大量對人體有好處的東西,如高含量的有機硒,也是抗癌物質。當然這包土還不能說明就適應種茶,如土壤的厚度,地底水層等問題,要做個實地考查。”
“哦,”婉兒明白,考查結果不行,那不是白忙了嗎?這是心裡想的。
“那是什麼時候去考查?”婉兒追問了一句。
“你真是個急性子的人,好事不在忙中急,等這幾天,等我忙完了手頭的事,就可以過去了。”
老闆這麼一說,婉兒不好再說什麼。回念一想,也不急,現還是八月份,年底將山開出來,不耽誤開春種茶。
“那好,我們在這等。”婉兒說。
“你可帶兒子,在這風景區周圍轉轉。”老闆說。
婉兒帶着兒子走出了茶葉公司總部。
在路上,婉兒在想,曾聽夏林皓說過,這裡的山曾經種過茶,那時候還是在大集體時候,當時茶葉也賣出過很高的價格,後來山頭田地分到了一家一戶頭上。
後面的事婉兒比較清楚,再後來茶葉又不值錢了,就沒人管理了,慢慢就荒掉了,只是到了茶季時,勤快人到山上採些野茶,自己喝。
採下來野茶,要比一般茶葉好喝些,香得很,因山茶與村莊有一段距離,也就沒人問了。
現在柴窩裡還能找到零星野茶樹。
現人們的茶園都在小矮的山坡上,靠家又近,小作坊製作,買不上好價格,人們種茶的積極性日漸低落。
大片大片的茶山便荒掉了。
這事成不成還是個問號。
“簽了合同就得付給農戶錢,簽下來若這事辦不成,我這三年的老本都賠進去也不夠。”婉兒對兒子說,
兒子看着母親,他一個小孩哪裡懂呢?婉兒現是要一個支持她的人,想聽聽親人的意見。
“老闆說的要求,你看能達到嗎?土壤的厚度,地底水層,就這兩個問題。”
兒子將核心的問題點出來了,給婉兒點醒了,是呀,土沒問題,這兩個也沒有問題,山上種的東西也不曾枯死過。
想到此,婉兒要將這個信息告訴村支書。
村支書不是別人,就當年婉兒的初戀夏林皓,他也愛過婉兒,傷害過婉兒,他對她的傷害不是他有意的,都是那個高巧麗做的鬼,最後全身都是嘴也說不清楚,他沒有臉去見婉兒,不躲着,又能怎麼着。
過去的事不說了,影響情緒不說,是自我傷害。打電話同夏支書說了老闆去考察的事,夏林皓聽這個消息,非常地高興。
婉兒簡明扼要的說了考察的內容,一個環境,環境有兩方面,人的環境,就是治安好不好;另一個就是地理環境,這不是一時能改變了的;如:氣候、陽光、雨量、氣溫;土壤是重點。
最後說到最關鍵性的問題,就連婉兒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夏林皓會不會去辦,敢不敢辦?這就是《婉兒承包千畝山地合同》
這份合同是具有法律效應的,不是隨隨便便就寫的。
電話那頭半天沒有迴音,最後說了句,等一會他打過來。
夏林皓這個合同一寫,就說是婉兒承包了這片土地,幾千畝。這份合同一出手,這山地全是婉兒的了,那不是鬧着玩的。
夏林皓心裡還真沒有這個底氣。
沉穩的夏林皓,沒有及時回答婉兒的要求,放下話筒,快迅的思量着,感覺不對勁。
夏林皓猛然想到,爲何說是你承包的呢?說是村裡的不行嗎?
當然,他不懷疑,她會害他。難道她不明白這裡的利害關係?
不可能,按夏林皓對婉兒的瞭解,一定裡面有文章,他在村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煙個一支接一支的抽,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夏林皓又想到,十多年前,他與婉兒那段情,想想心裡都很溫曖,只是這幾年當上了村支部,在家裡的時間不多,心情好了些,一旦想婉兒這事,他就很慚愧。
夏林皓拿起電話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唉,真是個難爲人,不是我不幫你,婉兒。這個我不能做。
別的事都好說,這件事太大了,這一步走錯,他的一生就完蛋了。
不行,這真的不行。
夏林皓有兩種聲音,互相在鬥爭着,一面在說十多年了,婉兒沒有找過他,這次一定要幫,另一面在說,夏林皓不行呀,這是要犯錯誤的。
最後夏林皓還是拿起電話,撥了過去,沒等夏林皓說話。
婉兒說:“你不用緊張,採取變通的方式,你聽我慢慢說,投資商不是傻瓜,他很清楚,他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據我瞭解到的,他與半官半民不打交道,也就村幹部。”
“村幹部怎麼啦,半官半民怎麼啦,也是幹部,也是中國公民”夏林皓有些急。
“是,沒說你不是幹部,不是中國公民,他怕同這樣的人打交道,因爲有一些村幹部,就是這樣的,當然不是說你,大不了我不幹了,你說投資商找誰去,是不是,我的林皓哥。”
夏林皓想,別哥的哥叫得甜,這事太大了,搞不好都得掉腦袋的。
“大多同村裡訂合作,都是空手而歸。”
因爲一個村不是你一人的,就是一個人,我一家人要吃飯,也不能憑你嘴上一說,我就將合同簽了。這是夏林皓心裡活動。
這樣就挺麻煩,夏林皓瞭解,他有過這方面的經歷,故此,他不想擔這個風險。
“這事我得考慮考慮。”
“再考慮就來不急了,我的兄。”
夏林皓沒有說話,電話也沒掛。
“信我一回,山我也搬不走,我還有兒子,錢不會少你一分。”
夏林皓想了想是這個理,一個小女子,能反了天,不可能,若是這事辦好了,也可說是公德無量的事。
“嗯,好吧。”夏林皓應答。
夏林皓想如何運作呢?集體的山頭倒好說,一家一戶難辦,而且是在短時間內,確實有點難辦。看來夏林皓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轍。
夏林皓是念舊情的人,對婉兒的虧欠,心裡一直耿耿於懷,用什麼樣的方式彌補都不過分。
夏林皓親眼所見,婉兒這十多年,過得真的是很苦,做爲他夏林皓愛過的女人,他有義務幫她一把,況且,婉兒現都離了婚,隻身一人帶着孩子,真的是不容易,要是一般人,很可能就找了男人結婚了。
只是這件事,着實讓夏林皓很是頭痛。
“你說,我在支部會上怎麼說呢?”
“你就說,爲了村裡的發展,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遇。與公,與私都有莫大的好處,爲何不去做呢,有事我擔着。”
“婉兒,你不要將我向火坑裡推。”
“你這話過了,同我個人籤合同,的確是不太容易,但是,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對村有好處,對村民有好處,對我更是有好處。”
“我的姐,我的姑奶,要錢啊,一時到哪裡去籌到這麼多款?”
“錢我這有一部分,農戶先給,我也豁出去了,三年在外打工的錢全部拿出來。不夠的部分,等合同簽訂了,我去貸。”婉兒這勇氣和膽量,讓夏林皓刮目相看。
“好吧,我來運作。”
夏林皓能扛得起這件事,能扛得起流言蜚語嗎?
婉兒說得對,就是拿到合用,山還搬不走的。再說,她是成心的,不然三年在外吃苦錢都砸在這裡。
夏林皓心想,人生在世幾回博,路是人走出來的,死就一塊死吧。
夏林皓連夜擬好了一份婉兒承包荒山的合同,合同寫好,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點燃一支香菸,深深吸了一口,呼出來,煙霧在眼前飄散,心裡想這個女人在外幾年,膽量練大了,甚至可以說有野心,人有點野心不是壞事。
別人不敢想的,她敢想,並且付諸行動,從心裡敬佩,她不再是十多年前小姑娘了。
這份合同一出手就是三十年不變,由她經營管理,若是換一個人,誰也別想做這空手套白狼的生意。
地租一年一年的付,夏林皓的公章蓋下,就得負法侓責任。
這麼多年,婉兒在夏林皓心裡份量舉足輕重。
婉兒吃的苦,受的罪,他是清清楚楚,她真的是個堅強的女人,換個人早就趴下了。
都是那個狗日的高巧麗做的好事,耍小手段,一曲戲接一曲戲的唱,弄得夏林皓飄飄然不知其所以然,只得舉起雙手繳械投降。
沒看出來高巧麗心機藏得很深,當初還以爲高巧麗真心真意的愛他,到頭來她那醜露的嘴臉顯現出來,是訂親的男人犯了錯誤,才調轉船頭來找他的。
在當時,江南的條件又比江北好,才下決心跟夏林皓的,而不真正的愛夏林皓這個人。
早知這樣夏林皓是不會娶她的,婉兒現身在他的面前,過往的一幕幕閃現在他腦海裡。
那清純、可愛,讓人憐惜的小模樣,還歷歷在目。
只要見到高巧麗,夏林皓就情不自禁的想到婉兒,婉兒原本在夏林皓腦海裡就有良好的印象,她純潔、熾熱、有着金子般的心靈。
尤其現在婉兒離婚了,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在外面漂泊,心時時發痛,好在婉兒蛻變的辦事果斷,態度謙和,舉止優雅,越來越有氣質。
這些是夏林皓沒有想到的,在那樣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她竟然能扛過來,並且越來越出色,是什麼樣的精神力量支撐着她,一直向前呢?
婉兒與夏林皓是一個村,相隔三華里樣子,夏林皓時時也是很關注婉兒,很多事也是有心無力幫助。
從這點上夏林皓內心很是內疚的,畢竟是自己深愛過的女人,也不是婉兒甩他的,而是夏林皓默不作聲離開,婉兒過得悽慘不能說與他沒有關係。
婉兒當時年齡小,身體偏瘦,現豐滿了;當初不善言談,現侃侃而談。
據說婉兒每天要看兩萬字的文章,每天堅持寫日記,連泡腳時也不放過書本。這都是夏林皓欣賞的地方,有這樣一個書香的女子,今生今世不會寂寞。
好讀書的女子,是男人最看得重的,這樣的女子是從內向外秀的。
倚一縷墨暖,捧一杯濃香,聽一首曲弦,恬淡這份溫婉;研一池墨色,吟一闋墨香,褪卻噪雜紛繁,穿越四季書香,與文字氤氳,借一紙箋語,以墨香爲詞,用文字的優雅,將筆墨相伴的歲月置入心間,將祝福填滿於心靈的家園。
一個在忙忙碌碌的女子,能做到這一點,不是一般人,她的堅持和堅強也是骨子裡的。
夏林皓沒有忘掉她帶着很濃厚的地方黃梅戲對白和那婉轉優美的歌喉。
現還時時在夏林皓腦海裡盤旋,真的是一種享受。
當初她膽小,苦和痛一個人默默地忍受。
夏林皓感到慚愧,有諸多的對不起。他無法拒絕她的請求,不得不跟在她的後面走。
夏林皓呀,夏林皓是糊塗不是?
合同歸合同,還能在私底下與她之間的簽訂協議麼,還是不要的好。若出了岔子,這分私下協議,起不了作用,說不定招來更大的麻煩,還揹負一個不信任罵名。
若是出事,天就捅了一個大的窟隆,他也要用自己七尺男兒的身軀去補上。
婉兒第一次在夏林皓生命中走失,那是一個青澀的女孩同一個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高巧麗較量。
其實,戰爭一開始就宣告了結束。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的現實,逼着一個清純無遐,還不懂愛情而對愛癡迷的青春少女退出。
夏林皓想到此,打了一個寒顫,猛然感覺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哪裡有人哪裡就會有無休止的廝殺、明爭暗鬥;哪裡有人哪裡就是江湖;哪裡有人,哪裡就有不諧調的聲音。
婉兒幾天也沒有打電話給夏林皓,她在這裡一邊等着老闆,趁這個時間同兒子一起享受這裡的風光,三年了,她從沒有出去過旅遊,她要到著名的鼓浪嶼去看看。
她知道,這一走就不知何時再回來。
鼓浪嶼確實不同凡響,她像一塊晶瑩的璞玉,鑲嵌在廈門島外碧波萬頃的海面上,不愧被譽爲“東南亞的一顆海上明珠。”
明朝末年,民族英雄鄭成功,屯兵於此,訓練水師,使鼓浪嶼的聲名遠播。
透過今日風情,又懷想當年英雄颯爽英姿,面對大海,婉兒心襟開闊,陶冶了情操,青春活力得以展示。
娘倆足足玩了三天,這三天她們什麼也不想,只想當下,吃好玩好休息好。
快樂的時光,總是一閃而過,娘倆離開鼓浪嶼時,兒子提出照張相片做個記念,婉兒欣然應允。
兒子站在母親的身後靠左一點,母親頭稍稍後仰,像是靠在兒子的右胸膛上,從照片看不出是母子,像是姐弟,又像是情侶。
心情一放鬆,大人也變成了小孩,小時候的天真又顯現出來。
婉兒玩了幾天,也讓夏林皓細細思量,權衡利弊,這事就是黃了,她也不遺憾。
世界很多事,不是個人能力所爲的,對一件事,只要用心努力爭取過,這就夠了。
現在的婉兒,與從前大不相同了,三年來,她看到的,聽到的人和事,她胸襟開闊。
通過這三年,她感到有能力養活兒子和自己。
她再不是窮家簿業的了。無論經濟基礎,還是她對人生的看法,不再停留在山隆裡,目光短淺,心胸窄小,動不動就生自己的氣。
她想大不了她回去就是了,給孩子當陪讀,在縣城找點事做做,還弄不到娘倆生活?
她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
她不想再打電話給夏林皓,也沒有去找茶葉商人。她非常清楚,商人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有了好的機遇,不可能不去抓的。
對於夏林皓,該說的也對他說明白了,他不理解是不可能的,他不實心實意的幫你,那纔是真。
她想過冒風險的是自己。
三年的辛苦壓了下去,萬一茶商沒有看中,怎麼辦?給了農戶的錢,你也要不回來。
她敢這麼做,她是有七、八成把握的。
人生有些時候就是在博擊場上,博就是拼了,成功了,你贏了。失敗了,你去總結驗經教訓。
無硝煙的血腥戰爭,隱藏在你強大的內心世界裡。
一場心裡的戰鬥,就這樣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