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心急如焚的帶着崆峒上人和老乞丐等人匆匆的向華音宗駐地趕去,他從傳信玉簡中知道安雲帶領青衣十三樓佔據華音宗後,並沒有離去,而是一直在華音宗內。青衣十三樓剛晉升金丹境界的長老卓不凡,則是坐鎮原來的奕劍門。
方寧不由心頭冷笑,實力不足還要強行侵佔兩個宗門,有本事侵佔,倒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本事守住?但是轉念一想,青衣十三樓分兵兩處都能強行侵佔華音宗和奕劍門,由此證明自己的門派更是不值一提。這樣一想,方寧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不到千里的距離,對於這羣修爲高深的修士來說,不過就是幾個呼吸罷了。不過這中間的距離全身凡人的國度,修士也不好大白天的御劍而行,驚了底下的凡夫俗子。
是以他們並沒有張揚的御劍而行,而是使用遁術向華音宗的駐地趕去。一見到有人便如常人般前行,沒人時才風馳電掣。儘管如此,他們的速度依然快速,不過兩個時辰,便來到了華音宗駐地外。
然而這個時候,他們卻齊齊的停下了腳步。
因爲在華音宗山門外,早已有人。那人靜靜的站立在華音宗巨大的山門外,微微擡頭,似乎在打量着山門上鐫刻的白雲蒼狗,並沒有轉身。他穿着一身簡單劣質的麻布衣,背脊打的筆直,腳下的麻鞋破破爛爛,露出發黑的腳後跟。他身上也沒有什麼逼人的氣息,彷彿鄉下最尋常的老翁,正在打量着自己的莊稼,心頭盤算着今年的收成。
這樣一個平凡的背影,這樣一個落魄的背影,原本不應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華音宗的山門,而在山門外,便有結界存在。如果沒有修士帶路。凡人根本看不見這方山門,也進不來結界。這個背影的主人既然出現在這裡,就證明他是一名修士。
即使他是一名修士,也依舊是一個平凡的落魄修士。然而他只是站在那裡,連一絲動作都沒有,卻讓崆峒上人一行人齊齊的停下了腳步。
他們站在那個背影身後三十丈遠,眼神驚駭,面上神情疑慮。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停下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驚駭,彷彿是他們的本能突然之間甦醒,強行控制了他們的身體和心神。
修士的本能最是敏感,沒有哪個修士會不重視心頭的警兆。更何況他們心頭出現的不是警兆,而是恐懼,發自內心的恐懼,彷彿骨頭深處都在戰慄。
他是誰?
此時所有修士心頭只剩下這一個疑問,但他們沒有誰上前詢問,他們——不敢!
那背影的主人似乎沒有發現身後出現的一羣人,或者是發現了。卻根本不在意。就像身後出現幾隻蚊蟲,勾不起他一絲一毫的心神。他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微微擡頭,整個人似乎與天地融化在了一起,又似乎他就是這片天地。
可他又似乎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因爲無論是誰,看向這裡時,第一眼看向的絕對是這道背影。那道孤高的,如樸實的劍一般的背影。
看到其他人紛紛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方寧不禁頭皮發麻。他從來沒有見過此人。他也敢肯定華音宗上上下下全體門人中,絕對沒有誰認識這麼一尊大能。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宗門真的有誰能夠請動這麼一尊大能出來,他又何必卻找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不過此人出現在華音宗的山門外。卻什麼也不做,實在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立場,究竟是友是敵。如果是友還好,如果是敵的話……方寧很清楚身邊修士眼神的意思,如果是敵的話,大家趕緊撤吧。
既然來都來了。方寧怎麼可能甘心問都不問就離開呢?
於是他戰戰兢兢的上前幾步,立刻就停了下來,躬身恭敬的問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如果前輩不嫌棄,在下華音宗方寧,誠邀前輩入宗內小歇。前輩但有吩咐,在下必不敢違背。”
他說的誠惶誠恐,唯恐對方覺得自己對他不夠尊重。他更是抱着謙卑的態度,祈禱對方接受自己的好意。方寧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信,只要能夠同這個背影的主人一同踏進華音宗,哪怕侵佔華音宗的是聽潮閣和西門春秋,對方也只會嚇得立刻離開。
那背影依舊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方寧的話一般,根本沒有迴應。
方寧站在他與身後的修士羣之間,一時尷尬的進退兩難,不由回過頭,向身後的崆峒上人和昆吾老叫花子求助。
昆吾雖然形容邋遢,然而心思卻狡猾殘忍,沒有弄清楚狀況時,怎會輕易出頭?他裝作沒有看到方寧的眼神,反而後退一步,將崆峒上人的位置凸顯出來,顯得他是這羣修士的領頭人一般。
崆峒上人眉頭一皺,不屑的瞄了昆吾一眼,他是崆峒派的太上長老,雖然他的修爲在崆峒派中只能排第三,但他的輩分卻是排第一。多年來,崆峒上人早就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尊重,而讓他尊重的,往往只是很少的一些元嬰修士。
他咳嗽了一聲,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去,鄭重的拜會道:“在下崆峒派崆峒子,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還望賜教。”
爲了顯得中正宏大,崆峒上人不自覺的用上了一絲靈力,使得他的聲音如暮鼓晨鐘一般,遠遠的震盪出去。
那背影似乎被聲音驚動,終於動了一下,卻依然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吐出一個字。
“滾!”
雖然只是一個字,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就像疲憊的蒼老的狼。但這一個字,卻如同晴天驚雷一般,重重的落在每一個聽到的修士心中。
每個人都覺得耳中嗡鳴,齊齊的噴出一口鮮血,尤其是剛纔出聲的崆峒上人,他只覺腦中一聲炸響,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血涌上頭。臉色發紫。他勉強擡頭,只看了前面的背影一眼,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轟的一聲,身邊的修士齊齊以最快的速度轉身就走。誰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更是沒有誰去理會昏迷倒地的崆峒上人。
方寧蒼白着臉,連嘴邊的血跡也不擦,匆匆的朝那個背影拜了拜,立刻轉身。隨後撈起地上的崆峒上人,迅速的消失不見。
華音宗的山門外再次恢復了寧靜,白雲悠悠,清風徐來,彷彿剛纔的混亂只是一場錯覺。這方天地之間,依然只有一個安靜挺拔的背影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雲從華音宗內緩緩的走了出來。隔着老遠,她便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跨出山門外。
安雲看着遠處的那個中年男子,面容瘦長。雙眉如劍,鬢髮已斑白。那中年男子卻沒有看她,依然擡頭看着華音宗山門上的鐫刻,似乎整個心神都沉浸在石刻之中。
“前輩,一別經年,風采依然。”安雲淡淡的打着招呼。
那中年男子正是乾元子,修爲深不可測,修爲疑似已是化神境界。
安雲話音落後,乾元子並沒有回過神,隔了一段時間後。才緩緩的低下頭,目光落在安雲身上。
他的目光猶如兩道沉重的大山,就那麼突如其來的壓了下來。
安雲呼吸一緊,太陽穴忍不住突突的跳了兩下。她的臉上卻努力的做出似無所覺的神情。微笑的看着對面的乾元子。
“你的護山大陣,攔不住我。”乾元子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
安雲只覺渾身一輕,連呼吸都順暢起來。她聽明白了乾元子的意思,不是再說他能不能破了九極風雲陣,這道陣法雖然威力驚人。然而元嬰修士都能破,只不過需要時間罷了。而乾元子的意思很簡單,他是說他破九極風雲陣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花費一個呼吸的時間,這點時間,安雲連逃都沒法逃。
所以安雲沒有逃,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帶,就那麼走了出來,直面對面的乾元子。
“前輩修爲驚人,恐怕已非元嬰境界。這區區的九極風雲陣,又豈能攔阻前輩分毫?”安雲姿態放得很低,沒辦法,對方的修爲之高實在讓人連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來。
“你去哪裡了?”乾元子低頭看着腳下的土地,嘶啞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安雲略一思索,便明白他未說出口的話。這五年來,安雲因爲陰差陽錯被玄天宗的傳送陣弄到了伏牛島,在島上足足呆了兩年,跨越幽冥海又花費了三年時光。這五年時間裡,乾元子找不到她。哪怕修爲境界高深如他,也不可能追尋到遠在伏牛島或是虛空中的安雲。
“伏牛島。”安雲並沒有遲疑,迅速的說道。
“伏牛島?”乾元子皺了皺眉,他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對這個名字有一種內心深處的警惕。
安雲知道乾元子因爲奪舍過多次,記憶相當混亂,見狀提醒道:“幽冥海中的伏牛島。”
乾元子霍然擡起頭,眼中精光一閃,詫異道:“幽冥海?是那座伏牛島?”接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點頭道:“難怪我感應不到你的氣息,只知道你還活着。”
“我聽人說,你五年前在玄天宗消失,所有人都以爲你死了,但我知道,你並沒有死。可是我也找不到你,哪怕我用盡神通,居然也找不到。”乾元子低聲說道:“這就難怪了,就算你躲在北冥或是南疆,我依然能感應到。不過你卻躲在幽冥海中的伏牛島,這恐怕是唯一能躲過我探知的地方了。”
“晚輩不是躲,而是陰差陽錯誤入伏牛島,差一點便回不來了。”安雲認真的解釋道:“在伏牛島上之時,晚輩以爲自己會死在島上,畢竟島上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一絲天地靈氣。但晚輩時刻銘記當初與前輩的約定,生死小事兒,但豈能失信於前輩?因此晚輩費盡思量,經歷了無數次失敗,遭遇了許多次劫難,總算大難不死的回到了臨海州。”
乾元子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安雲一眼,搖搖頭道:“想要穿越幽冥海,便是上古渡劫期大能也很難做到,只能依靠能在虛空中穿梭的飛梭,你是怎麼回來的?”
安雲手一揮,一點青光便朝乾元子飛去,停在乾元子身前不動。
“晚輩在島上之時,僥倖發現了這枚飛梭,所以回來了。”
乾元子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青光之上,仔細看了很久,才讚賞般嘆息道:“這是混沌飛梭?你這女娃子真是福緣深厚,居然能得到一方遠古時期的異寶認主,就連我都有些嫉妒你了。”
安雲淡淡一笑,躬身拜道:“多謝前輩誇獎。”
她並不擔心乾元子會強奪混沌飛梭,遠古時期的法寶大多是血脈傳承,沒有相應的同宗血脈,根本無法讓法寶認主。除非對方的修爲高的不可思議,強行抹殺了法寶的器靈,然後灌注給法寶新的規則。
混沌飛梭便是如此,本是遠古巨巫一族一位祖巫之物,被人類強者強行奪走,以最少聖人境的修爲才抹殺了飛梭的器靈,然後以自身魂血做引,從此以後,非布吉族血脈,無法讓混沌飛梭認主。
安雲的前世是紫馨仙子,而紫馨仙子是布吉族人,所有她的魂血才能讓混沌飛梭認主。
乾元子修爲高深,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聽到安雲的話後啞然失笑,說道:“但你到底還是違約了。”
安雲點頭道:“確是如此,晚輩雖然爲了趕回來履行與前輩的約定,歷經艱險,無數次險死還生,但遲了就是遲了。”
乾元子哈哈大笑,揮手把眼前的混沌飛梭甩向安雲,疲憊道:“既然遲了,那就換個約定吧。”
安雲笑道:“晚輩自當從命,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乾元子搖搖頭,朝華音宗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很累,也很餓,先給我安排吃住吧。其他的,以後再說。”
安雲聞言愣了愣,立刻點頭道:“是,前輩裡面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