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喜鵲姑姑,我好不好看!”在秋菊的幫助下,那面簡武簡文已換好了衣服,見孃親兀自和喜鵲說話,不理他們,急的哇哇大叫。
“好看。”看着一雙粉雕玉砌的兒子,甄十娘心都化了,搬過銅鏡讓他們瞧,“瞧,我們家武哥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帥哥。”低頭幫他拽了拽衣襬,又給他戴上蟒白色狐皮小帽,“這麼走在大街上,一定會有一羣小美女圍着我們武哥瞧。”
簡武就咧了嘴笑。
“我也是小帥哥!”簡文一把將弟弟擠到一邊,站直了身子讓甄十娘瞧。
有新衣服穿,心情格外的好,簡武破例沒和簡文吵,兀自在鏡子前跳來蹦去,“娘,我過年要去給張大叔拜年,還有李伯母,還有狗子家……”他扳着手指一家一家地數。
這麼點個小屁孩就知道出去炫!
看着兒子紅撲撲的小臉,甄十娘心裡好笑,“好啊,不過,武哥要穿喜鵲姑姑給做的那套葛布衣服。”
簡武小臉立時垮下來,“那我什麼時候能穿這套衣服?”
“小姐……”喜鵲有些不忍。
“等我們武哥不跟小朋友誇耀的時候,就可以穿這套衣服了。”
“我保證絕不跟他們誇耀!”簡武高高舉起小手。
“我也不!”簡文也舉起了小手。
“那我們就說好了。”甄十娘伸出小指和他們拉鉤。
文哥武哥頓時眉開眼笑。
換下新衣,簡武拉了簡文就往西屋跑。“哥,快走,我們去數數還有幾天過年!”
盼年是孩子的專利。
望着兒子歡快地背影,甄十娘眼角眉梢都帶着笑。
喜鵲也看着甄十娘嘻嘻地笑,“小姐只胡亂說了一嘴,將軍就把衣服給買回來了,看來他是真改變主意了。”她家小姐終於苦盡甘來了。
會嗎?
甄十娘突然想起沈妃娘娘滑胎的事兒。
後 宮佳麗三千,萬歲真心喜歡的卻沒幾個,大多都是權勢平衡的結果。每個嬪妃背後都有一股家族勢力支撐,她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就代表了家族。
朝中各大勢力間爭鬥如此激烈,此時,尋求一門強有力的政治聯姻來鞏固勢力打擊對手,對沈鐘磬來說已經迫在眉睫了吧?
若沈妃娘娘滑胎不是意外,他會怎麼選擇?
夕陽透過窗櫺映在甄十娘臉上。身上,泛起一層金黃的清輝,朦朧,飄渺。
……
回到上京,沈鐘磬連夜入了宮。
回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楚欣怡早早地迎在了垂花門。親自上前打起車簾,“將軍回來了。”
“母親回了嗎?”沈鐘磬推開她伸過的手。彎腰跳下馬車,大步朝前走去。
“沒有。”楚欣怡快步追了上來,“將軍在宮裡沒見到老夫人?”
“母親還沒回來?”沈鐘磬驀然站住。
早朝後他特意問了關雎宮的太監,老夫人一早就出了宮。
回頭吩咐榮升,“打探一下,老夫人出宮後又去了哪兒?”
榮升應了聲是,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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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見沈鐘磬頭也不回地朝書房走。楚欣怡急叫了一聲,見他站住。嬌滴滴地說道,“將軍操勞了一夜,還是先洗漱了,休息一下吧。”
對上她紅腫不堪的臉,沈鐘磬猶豫片刻,擡腳轉向碧竹園。
楚欣怡燦爛一笑,溫溫順順地跟在後面。
洗漱完畢,沈鐘磬換了件舒適的長衫便一頭倒在牀上。
一日之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他得好好想想。
見沈鐘磬一句話也不說,似是要睡着了,楚欣怡很失望。
有心退出去,惦記着他同甄十娘和離的事情不知怎麼樣了,想起父親連夜稍來的信兒,又強忍住了,起身來到沈鐘磬身邊坐下,輕輕給他捶腿,“婢妾聽說我們娘娘是晚上用了皇后賞的蟹黃羹,夜裡就滑了胎……”
“嗯……”沈鐘磬閉着眼睛,聲音若有似無,根本聽不出是不是在迴應她。
這是什麼態度!
楚欣怡驀然擡起頭,直直地看着沈鐘磬,“婢妾在跟您說話。”見沈鐘磬張開眼,眼底怒意一閃而過換做一副小媳婦般的幽怨。
“我知道,你說吧……”沈鐘磬又閉上眼拍了拍她後背。
“一定那碗蟹黃羹有問題,皇后怕娘娘生下龍子,威脅了她!”父親說的對,不管這次是誰下的手,一定要把這口黑鍋推到皇后身上,至少也要先入爲主,讓沈鐘磬對安慶候生出戒心,徹底打消他和安慶侯府十小姐聯姻的心思。
沈鐘磬皺皺眉,沒言語。
楚欣怡又說,“將軍蕩平倭寇平定夷越,爲大周開疆擴土,功高蓋世,萬歲才破例擡舉了我們府裡的姑奶奶,這天大的恩寵是太祖開國以來從沒有過的,安慶候一定是妒紅了眼……”
沈鐘磬翻了個身,背過臉去。
楚欣怡臉色變了變,擡起的拳頭舉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收起來,又往前挪了挪,繼續給沈鐘磬捏後背,“身爲國丈,安慶候黨羽遍地,權傾朝野,早就遭了萬歲忌憚,婢妾聽說萬歲非常中意五皇子,卻遲遲不立爲太子,就是怕安慶候反對。”悄悄看了眼沈鐘磬的神色, “將軍藉此與安慶候鬧開,萬歲一定會龍顏大悅,鄭貴妃獨寵後宮,幾年來卻撼動不了皇后分毫,就是因爲孃家勢力太弱,鄭閣老爲人中庸,內斂低調,一直壓不過安慶候,所以萬歲才又擡舉了我們姑奶奶,就是想借將軍和鄭閣老聯合之力壓倒安慶候……”
越說越覺得有理,楚欣怡使勁推了推一言不發的沈鐘磬,“將軍就和鄭閣老聯姻吧,鄭閣老的小侄女十四歲了,長的如花似玉的,老夫人壽辰上將軍也見過,乖巧又機靈,雖是庶出,配二弟也夠了,二弟畢竟連進士都不是。”
沈鐘磬的胞弟沈鍾信連續幾年落第,被沈鐘磬一怒之下攆去了三百里外的百泉拜在聞老先生門下。
聞老先生名叫聞葭,是大周有名的居士,家裡曾出了兩代帝師,他本人就做過曹相爺的老師,名下弟子入朝爲官者不計其數。
爲此,老夫人對沈鐘磬極爲不滿,挖空心思想讓給小兒子謀個前程,不讓他再受寒窗之苦和母子分離的煎熬。
“夠了!”沈鐘磬騰地坐起來。
楚欣怡怔了片刻,接着眼淚刷地落了下來。
沈鐘磬心又軟下來,“牝雞司晨,這些也是你一個女人家談論的?”聲音雖還嚴厲,語氣卻緩和了不少。
“婢妾是擔心您嘛,將軍不愛聽,婢妾再不說就是。”聲音即委屈又溫順,楚欣怡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看着沈鐘磬。
話點到了就行,沒必要跟他硬頂。
沈鐘磬就嘆了口氣,“你只管好內院的事兒就行,其他不用你操心。”聲音頓了下,“還有,抽空回去勸勸欣揚,務點正業,別有事沒事總跟着徐三混,那幾個都是上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和他們在一起沒個好結果。”
楚欣揚是楚欣怡的嫡親小弟,遊手好閒,仗着他的勢力,常和徐三等幾個王室子弟混到一起,兩月前在天香樓爲爭奪一個清官打死了人,好在死者只是個街頭小混混,聽說楚欣揚的姐夫是如日中天大將軍,不敢再告,得了賠償就悄悄地離開了上京。
這事沈鐘磬也知道,楚欣怡還曾哀求他找了蕭煜給疏通關係,原本以爲已經了了,誰知,今日一下朝,刑部侍郎馬永搏就悄悄告訴他,有人把狀子遞到了上京府衙。
已經得了賠償,一個街頭混混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量,敢出爾反爾和他沈鐘磬作對?
而且,上京府衙斷案效率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快了?
那面狀紙才遞上,這面刑部侍郎便知道了。
刑部侍郎原本就是安慶候的黨羽,不知這事兒和安慶侯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他背後主使的?
這個時候提出來,和自己妹妹滑胎又有什麼關係,對方想要什麼?
僅僅是要他息事寧人,不追究妹妹滑胎之事嗎?
柔柔太陽穴,沈鐘磬感到有些頭疼。
“弟弟這些日子一直就規規矩矩地在家裡,哪又惹事了?”
楚欣怡覺得沈鐘磬這是沒事找事,騰地一股火氣竄上心底,見沈鐘磬起身要下地,又強忍住了,換了一副溫順的表情伸手拽住他,柔聲笑道,“將軍既然說了,婢妾明日回去一趟就是。”話題一轉,“將軍前兒去梧桐鎮……怎麼樣?”
可有和離的話在舌邊打了幾個旋,到底沒問出來,只把手撫向紅腫的臉頰。
沈鐘磬被老夫人逼去梧桐鎮找甄十娘和離,到底沒跟她明說,她這個時候卻不好率先提起,暗歎一聲,“他這人什麼都好,就這一點,沒辦成的事兒從不預先說,他倒是守信了,可我這心裡整天猜來猜去被吊得七上八下的也真難受。”
沈鐘磬就看向她臉頰,伸手撫上去,“還疼嗎?”
“塗了將軍從宮裡討來的藥膏,已經好多了。”楚欣怡神色一黯,“只是,婢妾這兩日連屋都不敢出。”哀婉地抱怨道,“婢妾一口一個姐姐叫着,想不到她說打就打,下手這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