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他竟有兩個兒子!甄十娘,竟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誰家的孩子……”
“短工家的……”
“……這衣服真漂亮,我要兩套。”
“是房客的孩子,妾把後院租出去了……她是個寡婦”
“……想什麼呢?”
“我想孩子了……”
好幾次,他發現祖宅有孩子身影時,兩人的對話一遍一遍地在耳邊響起,沈鐘磬恍然回憶起來,他曾經有一次一進祖宅就看到兩個襤褸的小身影蹬蹬蹬地往後院跑。
那就是他的兒子?
想到自己的兒子曾經落魄成那樣,沈鐘磬心一陣一陣地抽搐。
“……將軍,將軍?”見沈鐘磬轉身就走,李維擡腳追了上去,“您怎麼不說話!”
沈鐘磬越走越快,李維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心裡疑惑不解。
好好的,他怎麼突然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將軍,將軍,您要去哪兒?”見沈鐘磬解下拴車的馬,跳上馬背催馬就走,一直站在馬車旁沒聽到沈鐘磬和李維對話的榮升舉着手裡的大紅請柬追在後面,“今晚樑相爺要請二皇子和您呢!”
得得得,沈鐘磬的馬蹄越來越快,已經不見了影兒。
“怎麼辦?”車伕望着沒了馬的車發怔。
“還怎麼辦,追啊。”榮升從路人手裡求了一匹馬飛身跳了上去。
……
“……對要手術的病人,一定要先簽風險告知書。”
昨天來了一個被驢踢斷腿的病人,只是個尋常小外科,胡平便沒跟甄十娘說就直接做了手術,因用了麻藥,術後病人一直昏睡不醒,又見不是甄十孃親自動手。家屬以爲治壞了,就鬧了起來,甄十娘出來解釋了一番,病人也醒了,這才平息下來。
雖是一件小事,可卻提醒了甄十娘。
前世,手術之前都要籤同意書,以避免醫患糾紛的。
“告知書?”盧俊眨眨眼。
這個他還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告訴病人我們手術中可能存在的風險……”把手術風險告知書的內容格式和重要性說了,最後道,“雖然手術前已經口頭告訴了病人。可是,若不落在紙上,以後難免會遇到宵小之輩肆意胡鬧。”古代民風淳樸又迷信。像柳二貴一家那樣鬧的很少,但也不是絕對沒有,一旦遇到個稍有背景的人鬧上門,對醫館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尤其她要做大型的醫館。這個不得不防。
“師父說的是……”盧俊出了一身冷汗,“尋常倒沒什麼,一旦被將軍的政敵利用了,引導亂民鬧事,後果不堪設想。”
甄十娘暴汗。
她一心一意地開達仁堂,開醫館。只想着爲簡武簡文多留些產業、人脈,卻從沒爲沈鐘磬考慮過!
ωωω⊕ ttκд n⊕ C〇
頂了一個將軍嫡妻的頭銜,她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他!
當即斂了心思。精心地和盧俊等人研究起來。
事涉沈鐘磬的仕途,她就不能太輕率了,一定要依據大周律法結合前世的經驗設計出一套嚴密的醫患風險控制流程。
盧俊又特意請了豐谷大營中專門負責研究律例的參議吳振過來。
正研究得熱火朝天,秋菊煞白着臉跑進來,“……夫人。將軍怒氣衝衝地去了霸王居!”
“什麼?”
甄十娘手裡的大周律法咣噹一聲,掉到地上。
盧俊則眨眨眼。“霸王居是哪兒?”
……
一路疾奔,沈鐘磬不到三個時辰就到了梧桐鎮。
“……將軍!”見沈鐘磬煞氣騰騰地跳下馬,祖宅侍衛忙上前施禮。
“紀懷鋒呢?”沈鐘磬青黑着臉問。
“陪夫人在醫館呢,屬下馬上去叫。”聽到聲音,郭秀正從屋裡出來,擡腳就往醫館走。
“等等……”沈鐘磬叫住他,“帶我去霸王居!”
顧彥浦曾做過帝師,身份不同尋常,能請得動他,就說明萬歲也知道他兒子的事情,紀懷鋒這幾個大內侍衛一定也都知道。
獨獨隱瞞了他!
想起這些,沈鐘磬額頭的青筋又跳了幾跳。
一路走來,他已從最初知道有兒子的驚喜和激動中冷靜下來,漸漸地被一股莫名的狂躁悲憤替代。
不讓他碰她的身子,連有了兒子都不告訴他!
甄十娘,到底有多恨他?
他做了這麼久的努力,難道她一點都看不到他是真心悔過,他真的一點點也感化不了她?
他要怎麼做,她才肯忘掉從前的那些恨!
一想到甄十娘竟把兒子的事情瞞得這麼密不透風,沈鐘磬就感覺到一顆心都被血淋淋地撕成碎片,痛的讓他無法呼吸。
“霸……霸王居”郭秀聲音都有些發抖,對上沈鐘磬黑的不能再黑的臉,他心中頓生一股末日般的惶恐。暗暗叫苦連天,“將軍找紀大哥,我出來湊什麼熱鬧?”直很不能腳下立即裂開個大洞把他給湮沒了。
“怎麼?”見郭秀呆呆地看着自己,沈鐘磬眉頭一立,“你不知道霸王居在哪兒?!”
能指名道姓地要求去霸王居,顯然沈鐘磬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面對他的暴怒,郭秀哪敢說不知道?
“屬下這就帶您去……”
一聽見額頭青筋都蹦起半寸高的沈鐘磬要去霸王居,嗖嗖嗖,衆侍衛一瞬間都不見了影。
祖宅後面有個霸王居,裡面養了兩個小沈鐘磬,這也是他們最近一個多月才知道的。
可是,天下沒有比不讓父親見兒子更殘忍的了,包括蒲波,也無法想象沈鐘磬知道了會如何的暴怒,哪敢寫信告訴當時還遠在祁國的沈鐘磬?
左右,他們是侍衛,又不是密碟,天天被夫人圈禁在前院哪也不許去。有理由不知道兩位少爺的事兒,不是嗎?
他們家將軍再大的怒氣也能被夫人的繞指柔給化了,他們只要避過了這陣風頭再出來就天下太平了。
……
一入九月,天氣就涼爽下來,顧彥浦索性讓人把課桌搬到院子裡的紫藤花陰下。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顧彥浦正坐在騰椅上拿了一把蒲扇一邊扇着一邊看着簡文簡武頌讀千字文。
院門碰地一聲被推開。
守在霸王居的遲繼偉和另外兩個侍衛不知從哪嗖嗖冒了出來,瞬間護在簡武簡文和顧彥浦身前。
簡武簡文也驚呼一聲站起來。
“將軍!”瞧見是沈鐘磬,遲繼偉等人驚呼一聲,殭屍般定住了。
終於見到心儀已久的大將軍了!
從最初的錯愕中清醒過來,簡武小嘴頓時裂開了花。想想不對,又回頭看着簡文,“……完了。完了,我們沒躲起來,娘會生氣的。”
簡文一直驚愕地睜着大眼看着沈鐘磬,“是我們來不及躲啊。”
如果是來不及躲開,娘就不會生氣!
“是來不及嗎?”簡武心裡一陣雀躍。“這算不算來不及?”
“算!”顧先生悠然地搖着扇子,“你沒看見遲護衛也只來得急跳出來嗎?”現在滿梧桐鎮都知道大將軍的嫡妻一直用簡姓帶着兩個兒子隱居在此,簡武簡文的身世還能瞞住纔怪。
九月初五。
八天,比他預計的還晚了三天!
“……看來他對身邊的人事還是不夠敏感啊。”按顧彥浦算計,沈鐘磬早在九月初二從宮裡一出來就該殺過來找兒子了。
“也是……”簡武忽然目光閃閃地看向顧彥浦,“……那我上去和他說話娘也不會生氣吧?”
“你娘生不生氣我哪知道?”顧彥浦心裡嘀咕。嘴裡說道,“你不跟他說話,他也會過來跟你說話的。”
說完。顧彥浦站起身來,朝遲繼偉等人打了個眼神,擡腳進了屋。
正不知如何應對沈鐘磬的暴怒,瞧見顧彥浦遞過的眼神,遲繼偉等人一溜煙便沒了影兒。
看着眼前儼然是照他樣子扒下來的粉雕玉砌的一對小傢伙。沈鐘磬恍然木雕般定在了那兒。
這絕對、絕對、絕對是他的兒子,誰敢說他們不是他沈鐘磬的種。他就跟誰拼命!
老天,他沈鐘磬有兒子了!他沈鐘磬竟然有兒子了!
還是一對這麼可愛的雙胞胎!
是他和她的兒子!
漸漸地,一直充斥在胸口的那股狂躁之氣因看到兒子而消失的無影無蹤,沈鐘磬臉色由黑變紅,漸漸變的紫紅,冷峻的眼底慢慢地浮起一層濃濃的水霧。
看到兩個生龍活虎的兒子,這個鐵骨錚錚,被狼羣困了四天四夜眼見生還無望都不曾落淚的漢子竟流出了眼淚。
“我偷偷見過你,你就是名聲赫赫的大將軍?”原本聽先生的話,等着沈鐘磬過來招呼他,可是,左等右等,沈鐘磬只木雕似的站在那裡看着他們一言不發,簡武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
回過神,沈鐘磬使勁瞪了瞪眼,逼回眼底的水霧,伸手去抱簡武。
簡武身子晃了下,也沒見他動作怎麼快,竟靈巧地躲過沈鐘磬竄到簡文身邊。
沈鐘磬怔了一下,隨即眼神一亮,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簡武簡文,“動作挺靈巧呢。”突然又伸出手,不似剛剛,這一次,他是帶了技巧的,卻見簡武簡文身子一晃,瞬間又一左一右閃了開去。
沈鐘磬身子頓了片刻,突然,一閃身就到了簡文身邊。
“哥哥向左,一葉飛萍!”簡武大叫着提醒。
簡文向左一晃身,竟險險地又躲過了沈鐘磬的手,惹得沈鐘磬哈哈大笑。
存了試探的心,沈鐘磬索性和簡武簡文捉起了迷藏。
孩子玩性重,不一會兒,簡武簡文就忘了戒備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