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鐘磬轉回身,“怡兒不要跟着別人起鬨,夫人救死扶傷,是大義……”親眼見過甄十娘面對傷者的堅持和熱忱,沈鐘磬打心裡欽佩她,“怡兒忘了,你也曾想找她瞧病的。”頓了頓,“待我從祁國回來,親自帶你去祖宅讓她給瞧瞧。”
她纔不稀罕!
親耳聽到沈鐘磬竟這樣評價甄十娘,楚欣怡感覺自己的心碎了。
“她終究是做了傷風敗俗,丟祖宗臉面的事兒!”楚欣怡聲音有些尖。
沈鐘磬身子一陣僵硬,神色候然冷下來。
感覺空氣驟然變冷,楚欣怡也發覺自己失態,她使勁抿了抿脣,換上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地看着沈鐘磬。
“……太晚了,怡兒進去吧。”沈鐘磬轉身就走。
“將軍……”楚欣怡一把拽住他,“剛剛是婢妾不好,婢妾只聽將軍的,以後不會再聽別人胡說八道了。”話題一轉,“將軍才受了鞭笞,婢妾幫您包紮一下吧。”冷戰僵持了這麼久,楚欣怡主動打出了求和信號。
是從甄十娘進府,還是從沈鐘磬當衆被老夫人訓斥那天……楚欣怡已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沈鐘磬就再沒進過碧竹園,驟然發現這個事實,楚欣怡才惶恐地感覺道,鬥甄十娘已經是其次,她目前最主要是和沈鐘磬修補關係。
只有像以前一樣使出繞指柔的功夫籠絡住沈鐘磬,她纔有資本繼續跟甄十娘鬥!
沈鐘磬馬上就要走了。再不能跟他冷戰,她一定要在這兩天裡極盡所能地伺候好他,讓他身在祁國也能時時想起她的溫柔。
邀請很明顯,身段放得這麼低,他一定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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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欣怡臉頰緋紅看着沈鐘磬。
門口大紅燈籠幽暗的燭火映在剛毅俊秀的臉上,迷迷離離的,讓楚欣怡有種陌生的感覺。
“已經在宮裡上過藥了,幕僚都在書房等着,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怡兒先回吧。”聲音一貫的溫和,沈鐘磬腳步卻沒有一絲留戀。
望着消失在黑暗中桀驁不馴的背影,楚欣怡猛地朝身邊的樹幹狠狠地一抓。
樹幹上立時起了五道白檁子。
……
“……這花啊,也和人一樣。”太后坐在臨牀大炕上精心地修剪一盆鳳尾竹,“你要時常地給它澆水,施肥……還要把長歪的枝葉剪掉。才能開出可人的花。”放下剪刀,雙手捧起花盆左右端詳。
“要說侍弄花草,這宮裡再沒有比太后更有耐心的了……”大宮女碧玉嘻嘻笑道,“連祁國使者都對您花苑裡的花連連稱奇,讚不絕口,尤其那盆蕙蘭縞草。不僅葉上透着縞紋,開了花。連花瓣上都帶着縞紋,祁國使者說,那叫葉花雙藝,他活了那麼大,只在南越見過,還想花千金向萬歲討要呢。”
“他敢送出去。”太后把花盆放回窗臺,“沈將軍一共弄回了十株。哀家培育了一年,好歹才養活了那麼一株……”
“知道是您的最愛。”碧玉討巧地說道。“萬歲沒敢答應,讓人賞了祁國使者五盆十八嬌。”
殿內太監宮女跟着嘻嘻笑起來。
太后的貼身女官香桃走進來,瞧見殿內一派熱鬧的氣氛,欲言又止。
太后眼皮都沒擡,“……她還沒走兒?”
“蘭香已經跪一下午了。”香桃福身施禮,“誓死要見太后一面……” 蘭香是蘭心的妹妹,酒宴散了,萬歲首先就處死了蘭心、福寶等人。
姐姐死了,蘭香就一直跪在慈寧宮門口求見太后。
“她們姊妹倒都是個忠心的。”太后嘆息一聲,“你讓她回吧,哀家幫不了她。”
“太后……”香桃目光猶豫地看了看左右。
太后揮手打發了衆人,看着香桃。
“蘭香祭出一塊玉佩……”香桃從袖籠中掏出一塊半月形玉佩呈上去,“說您當年曾和安慶侯結過盟,承諾他只要祭出這塊玉佩您就會無條件爲他做一件事兒……”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蘭香是來求您踐諾的。”
太后就皺皺眉。
當年鎮國公當道,其女徐寧徐貴妃獨霸後宮,對自己的後位虎視眈眈,性命岌岌可危,爲借當年還是太子少師的安慶侯之力,她親自送出了這塊玉佩,並許下了那個承諾。
慢慢地摩挲着久違的玉佩,一如既往的溫潤,只是,心情到底不同了。太后幽幽嘆息一聲,“……當年他幫哀家保住了後位,哀家也保了她的女兒爲後,這麼多年鄭貴妃獨寵後宮,哀家也沒讓她當了皇后,也算對得起侯爺當年的相扶之恩了。”追憶往事,太后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你去告訴蘭香,不是哀家不踐諾,當年哀家承諾時曾說過,所行之事必須是哀家能力許可……若僅僅是殺了幾個人,哀家只當她是撒嬌,驕縱出格了點,還可以在萬歲面前保一保她,可惜……”太后搖搖頭, “她觸了萬歲的底線,哀家無能爲力。” 鏗鏘的語氣不容置疑。
笑話,自己又不是傻子,她父女要謀奪自己親兒子的江山,自己怎麼可能再去踐諾保她!
香桃搖搖頭,“蘭香說她主子自知罪無可恕,不求保命……”
不求保命?
太后擡起頭,那她祭出這塊玉佩是要幹什麼?
“她想求您幫她殺一個人……”
殺一個人?
太后眉頭一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讓蘭香進來吧。”
……
“沈妃娘娘特意遣了公公來看您,讓您想開心,千萬別鑽了牛角尖,氣壞身子。”沈忠信走了,碧月才把下午的事兒說了。
老夫人皺皺眉,“沈妃娘娘沒說那賤人能不能醫好七皇子?”
“說是夫人也束手無策……”紫月端了一碗湯藥進來,聽了就插嘴道,“奴婢聽今兒來給您診脈的李太醫說,七皇子怕是沒救了。”
老夫人就冷哼一聲。
大姨娘楊嵐和二姨娘李彩香敲門進來。
“……做了這麼敗德的事情,令祖先蒙羞,難道萬歲還不準休了嗎?”楊嵐接過湯藥親自喂老夫人,“果真如此,天下女人都爭相效仿,還有綱常嗎?”
老夫人就點點頭。
這也是她心中一直存着的疑慮,那賤人做了這麼敗德的事情,還不能休,真是氣死她了。
李彩香撿了個蜜餞遞到老夫人嘴邊,“……幾年不見,夫人到底出落的閉月羞花了,是男人都會憐惜。”
老夫人心裡又一陣悶堵。
“姨娘快別說了……”見老夫人黑了臉,碧月忙連連擺手,“剛剛將軍也說了,夫人是萬歲聖旨留下的,難道還不明白嗎?”看看案頭的漏壺,“……天不早了,兩位姨娘也早些回吧。”
楊嵐一哂,“那是之前,她做的事情沒有敗露,現在滿上京城都知道我們將軍府裡竟出了……” 聲音頓了頓,餘光瞧見老夫人額頭的青筋又鼓了起來,她話題一轉,“萬歲也該改變初衷了。”
“就是。”李彩香附和道,“……凡事都得嘗試了,才知道能不能行?”
老夫人扭頭就吩咐碧月,“……去請將軍過來!”
“老夫人萬萬使不得。”嚇得楊嵐和李彩香連連擺手,“將軍若真心想休了夫人,又怎麼會寧願挨鞭笞和您的謾罵都不鬆口。”
想起沈鐘磬剛纔離開時的那一臉倔強,老夫人就磨了磨牙。
“要婢妾說,老夫人也別指着將軍了。” 楊嵐趁勢說道,“左右這事早已傳開,老夫人就直接去金鑾殿當衆擊登聞鼓,求萬歲做主!”
老夫人心一動。
也是,當衆休了她,表明自己的立場,至少也能在人前挽回些顏面。只是,老夫人又蹙了蹙眉。
自己終究是個婦人,這樣好嗎?
這樣不管不顧地去擊鼓,會不會影響了兒子的前程?
“怕什麼,您也是御賜的四品誥命!”見老夫人猶豫,李彩香勸道,“……再說,還有沈妃娘娘呢。”
這話若是楚欣怡說,老夫人或許會懷疑她的目的,可是,由大姨娘和二姨娘說,就不一樣了。
楊嵐和李彩香自進了門就安安分分的緊守婦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退一步說,就算休了甄十娘,也沒他們上位的份,對她們來說,這個家裡誰當主母都一樣,她們沒有理由去謀害誰。
她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甄十孃的確做了人神共憤的事兒!
給祖宗蒙羞,連家裡的姨娘都不恥她!
這念頭閃過,老夫人臉上就現出一絲剛毅。
爲了那個賤人,他都敢當衆違抗懿旨置沈家滿門的性命於不顧,自己又爲何要在意他的前程?
自己這一身榮華富貴可都是沈妃娘娘給的。
那賤人做了這麼敗俗的事兒,不休了她,相信沈妃娘娘在萬歲面前也擡不起頭!
……
“……將軍的傷恢復的真快,再有三五天就可以動水了。”給沈鐘磬換了藥,甄十娘一邊伺候他穿衣,一邊暗贊他體質的強健,昨天還那麼重,一條條血凜子一寸多高,今天便消了大半,已經開始結痂了。
放在她,小小的一道口子,都要爛上半個月。
“七皇子怎麼樣了?”餘光瞧見甄十娘眼睛直盯着自己身體讚歎,沈鐘磬嘴角都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