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和氏璧打賞加更
軍人首先要身強體壯。
記得前世考軍校,即便分數過了,也還要再進行專門體檢,連視力不好的都要被刷。
她這體質在軍人眼裡就是麻煩,一次還好,若被沈鐘磬發現她其實動不動就會昏倒,以他那霸道的性子,絕不會讓她繼續在軍營裡混!
在軍營這些日子,能光明正大地傳播醫術,恍然又回到前世的醫院,每天和一羣造詣不淺的同事探討病例,共同學習,互通有無,偶爾還會插諢打科,看着以胡平爲首的一幫年輕人鬧得不亦樂乎,是她穿越到這兒五年來最快樂的時光,她不想把好容易掙來的機會就這麼斷送了。
這次只是個意外,她以後會注意節制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夫人精神哪裡好了?
腮邊剛養出點肉幾天功夫就沒了,看着甄十娘尖削的下巴,秋菊心裡一陣難過,感覺手上傳來的暗示,她勉強扯出一副笑臉,“公子精神是好了不少……”
借和秋菊說話,甄十娘拖着再不肯動筷子。
什麼睡覺養血,哄三歲孩子呢?
偏偏這個傻秋菊還信她的,見主僕兩人有問有答說的熱鬧,而甄十娘眼前的飯都快涼了,悶坐在一邊的沈鐘磬臉色越來越黑,正要開口將秋菊攆出去,有侍衛敲門進來,“……石虎和李辰爭奪名額打起來了,魏參領也制不住,讓屬下來請您。”
沈鐘磬騰地站起來。
走了兩步又朝侍衛擺擺手,“你先出去。”回頭看着甄十娘眼前的大半碗木耳豬血湯,“……快點趁熱喝了,一口也不許剩下。我一會兒回來檢查!”話的內容很霸道,可語氣卻低糜溫和,聽上去有種哄孩子的味道。
直看着甄十娘溫順地應了下來,沈鐘磬這才帶榮升出去。
沈鐘磬一向霸道,惜言如金,而且從來說一不二,秋菊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這種婆婆媽媽的語氣說話,不覺有些發傻。
將軍這是怎麼了,不是生病了吧?
呆怔怔地站在甄十娘身邊。直看着沈鐘磬背影消失,秋菊才被馬蜂蟄了似的,一步竄上前,“什麼東西,將軍非逼您喝了?”拿起勺嚐了一口。“這麼難吃!”秋菊臉色一陣發綠。
就算勵志,要煮難吃的東西磨練戰士意志,也不用逼着她家夫人一起用吧。
“是木耳燉豬血,他想餓死我!”甄十娘沒好氣地說道,推了推秋菊,“快,趁他沒在趕緊去倒了。”
“哎……”秋菊應了一聲。端着就往外跑。
還是她家秋菊好,甄十娘端過燕窩粥,美美地吃起來。
用過飯,甄十娘又問起家裡情況。
“……文哥武哥都很好。下學後先做完功課纔出去玩,就是天天嚷着想您,每天都問奴婢好幾遍您什麼時候回去。”然後又提起產婆的事兒,“……鄭伯母大前天就生了。李道婆昨日就住進了祖宅,崔媽傳信回來。她姑媽家的表嫂也是這幾天的預產期,她要在安平等着接生了纔回來,大約來不及給喜鵲姑姑接生。”秋菊擔憂地看着甄十娘,“她不來沒事兒吧?”
“……李道婆接生了三十多年,也是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了。”只是不如崔媽開通活分罷了。
想起李道婆的古板迷信,甄十娘心裡總有一絲不安,盤算着還是自己早點回去放心,就伸手拿起日曆,“喜鵲還有……”聲音忽然頓住,甄十娘望着日曆發怔。
她竟然昏睡了兩天兩夜!
難怪沈鐘磬脾氣這麼好,自己連連拒絕他竟讓沒有暴走,還能心平氣和地盯着她吃飯,她還以爲他轉了性呢。
以前她稍有疏忽,不知怎麼得罪了他,他都會莫名其妙地黑了臉,然後暴走,然後就會跟她彆扭上大半天,這次卻不同。
甄十娘不由猜想:
是看到她昏睡了兩天同情心氾濫了呢,還是因爲她救了他的愛將,心懷感激?
不管是什麼,他肯彎腰下心平氣和地同她相處,總是個好現象,至少以後的日子裡她會少受些氣,不是長久夫妻,她壓根也沒打算改變他,但他肯自己改變,甄十娘也樂見其成。
又問了達仁堂的情況,見天快黑了,沈鐘磬還沒回來,甄十娘就站起來,“……不等了,我們先去軍醫院看看。”
秋菊應了一聲,上前給甄十娘拿披風。
……
軍醫院裡,桌子被拍得三響,大家吵的熱火朝天。
“……絕不是氣性壞疽,師祖說了,氣性壞疽最初感染時皮膚蒼白髮亮,之後是暗紫色,最後纔會變黑色!”胡平臉色漲紅地
看着大家,“而且,患處還會出現暗紅色液體水皰!”
“他小指就發黑了!”張彪辯駁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氣性壞疽,不都是從末端開始發黑病變的!”
遵照甄十娘囑咐,這兩天大家輪流守着馮十三,昨天還沒啥事,誰知今天被從中軍賬門前架回來後,馮十三剛接上的右手小指就開始紫漲,盧俊以爲是輕微感染,又重新消毒換了藥,並加重了抗感染中藥的內服劑量,誰知,兩個時辰過去了,馮十三小手指不但沒好轉,還隱隱泛起了黑色。
“你瞧清楚了,是暗紫色,不是黑!”胡平瞪眼說道,“師祖一直強調,望聞切診一樣也不能少,要我們觀察時一定要注意細微之處!”
經過培訓,大家都已經知道,那日趙宏傷口變黑是感染了氣性壞疽,是處置過程中消毒不好引起的,爲此,甄十娘反覆強調外傷急救中消毒的重要性,許多人傷口不重卻不治身亡,就是因爲沒有殺掉那些看不見的生物,任他們在傷口中繁殖蔓延,丟掉了性命。這次馮十三的手術就是他帶人給消的毒,若真是感染了氣性壞疽,豈不是說他消毒沒做好,失職了!
對上胡平殺人似的目光,張彪氣焰瞬間低了下去,小聲嘟囔道,“不是就不是嘛,瞪什麼眼。”
“整根手指都黑了……”董賢剛一張嘴,就被胡平打斷,“是暗紫色,我說了是暗紫色!”他幫幫幫地敲着桌子,“是暗紫色,暗紫色,不是黑!”
董賢畏縮地退了兩步,“是暗紫色,是暗紫色……”他被迫連連點頭,“既然你說不是氣性炭疽,那是什麼病?”
“這……”胡平蔫下來,“這種情況我也第一次見到”不甘地嘟囔道,“反正不是氣性壞疽”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盧俊,“師父怎麼看。”
“我看也不像氣性炭疽。”盧俊眉頭擰成了疙瘩。
胡平就朝衆人挺了挺胸。
“……那師父的意思是說馮校尉不用再截肢了?”張彪眨眨眼。
發現馮十三小手指竟變成了黑色,衆人第一反應就是感染了氣性壞疽,有了上次的經驗,大家已經知道這種病不是不治之症,但必須截肢。
可是,就算不是氣性壞疽,手指都發黑了,該不該截了去?
如果不截,會不會也像氣性壞疽那樣,蔓延到整隻手……再蔓延到全身……最後丟了性命?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盧俊也拿不準,他眉頭擰的更深。
“就說人手斷了是不能接的,師祖偏不聽,搞不好師祖累丟了半條命不說,最後還是要把馮校尉的手截了去。”見盧俊皺眉不語,郝立冬喪氣地嘟囔道。
截了去?
衆人身子都是一震。
馮十三把這隻手看成了命,尤其他們的師祖爲接這隻手都累昏了,拖累得將軍兩日沒升大帳,轟動了整個軍營,果真就這麼給截了去……
衆人不敢想下去。
剛剛還吵鬧不休的大帳瞬間沉寂下來,恍如古墓荒塋。
“師祖在就好了……”胡平喃喃道,“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擡起頭,“弟子去看看師祖醒沒醒?”
“就算醒了,將軍也不會再讓她過來。”想起沈鐘磬對甄十孃的緊張,盧俊搖搖頭。
“這隻手是馮都尉的命根子啊!”看着盧俊,胡平臉色微微發白,“沒了手他絕不會再偷生。”
師祖說過,只要病人有一線希望,身爲大夫就不能放棄救治。
除非他沒醒,若醒了,他一定會來!
經過這段日子,胡平發現,他們將軍雖然一言九鼎,在軍中說一不二,隨便打個噴嚏整個豐臺大營都顫,可是,對他們這位總是溫溫淡淡,舉手投足間都透着股令人心安的寧靜的小師祖卻縱容到沒底線。
師祖很少有太堅持的事情,可只要他堅持的,最後讓步的都是他們的大將軍。
念頭閃了又閃,胡平果斷說道,“只要醒了,師祖一定會來!”
盧俊騰地站起來,“我再去看看。”
在門口遇到正要推門的甄十娘,盧俊身子一震,“……師父來了!”激動的聲音都走了調。
“盧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我正要去瞧師父。”
“讓先生擔心了。”想到自己竟昏睡了兩天,甄十娘有些歉然,正要問問馮十三的病情,以胡平爲首的衆人聽到甄十孃的聲音,哄地一聲下圍了上來,“師祖!”胡平眼圈瞬間紅了起來。
一個個激動的好似吃奶的孩子見到了娘。
甄十娘大汗。
她不過就昏睡了兩天,有這麼誇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