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急匆匆走進來,手裡還拎着個小小食盒。
看到東瑗陪着單國公夫人往外走,他有些尷尬,下意識想把食盒往身後收。見藏不住,上前叫了兩聲大嫂,然後對單國公夫人道:“大嫂吃了飯再回去吧。”
單國公夫人笑道:“吃過了,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三爺忙什麼,現在纔回來?”
三爺忍不住又把手裡的食盒捏了捏,摸了摸鼻子,訕然而笑。
肯定是單嘉玉說了想吃什麼,三爺去弄了。
單國公夫人不點破,就和三爺行禮告辭。
三爺又是一陣小跑進了內院,像個孩子似的。
單國公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低聲對東瑗道:“他對小玉還不錯……”
東瑗笑起來:“二姐放一百個心,盛家的男人都知道疼媳婦。就算咱們二爺,在外頭那麼荒唐,也是敬重二弟妹。”
單國公夫人就往東瑗臉上瞧,笑呵呵道:“可不是?九妹妹比起在家裡可是要越來越好看,世子爺必定是疼九妹妹的……”
東瑗就輕咳兩聲,笑而不語。
“……從前聽說三爺和和煦大公主的那個第二兒媳婦,就是他的表妹,兩人頗有交情,我和你二姐夫總擔心他不喜小玉這糯軟性格的。如今瞧着,三爺也是個明白人。”單國公夫人低聲道。
東瑗才知道,原來單家知道三爺曾經和秦奕有那點不明不白。
可單家應該只知道一半。
東瑗清了清嗓子,道:“我們三爺向來是個聰明人。當年和蕭家七小姐定親時,秦表妹還在府裡,三爺也沒說一個不字。那時雖然年少不更事,卻也懂得婚姻門當戶對的道理。秦表妹大約就是不滿三爺這樣,和煦大公主府提親的時候,她欣然同意了。我們三爺也不曾多說什麼。如今三弟妹樣樣出色,性格又好,他豈有不愛的?”
單國公夫人聽着東瑗的話。仔細品味其中的含義,就明白東瑗的意思。
三爺和秦奕大概是從未想過白頭偕老。一旦利益衝突,就是郎無情妾無義。
單國公夫人一直這件事放心不下,聽到東瑗如此一說。她明白過來,一顆心也安了,由東瑗陪着,出了盛府的大門。
單嘉玉懷着頭胎,三爺鞍前馬後的服侍着,總是弄些新巧玩意進來哄她開心。
盛夫人就總是在背後笑,說三爺好似一下子懂事了。從前可沒見他對誰這樣盡心過。
盛修頤則對東瑗道:“我好像從來沒替你做過這些……你想吃什麼,我明日也去買?”
東瑗就笑着捶他。
她不羨慕,倒是盛修頤挺羨慕的。
夏季酷熱起來,誠哥兒也越來越調皮。他有時會捉弄丫鬟,從花草上捉了小毛毛蟲就往小丫鬟脖子裡丟,害得那些小丫鬟又哭又跳的,嚇得半死。
東瑗就摟住誠哥兒,問他蟲子哪裡弄來的。他大聲道:“我從葉子裡找到的……”
那語氣,好似要東瑗表揚他。
東瑗正色道:“下次不準往小丫鬟衣裳裡丟蟲子,也不準到處去捉蟲子回來。聽懂了嗎?”
誠哥兒撇撇小嘴,想了半晌,問東瑗:“孃親,您是不是也怕蟲子?”
東瑗差點一口氣嗆死。
感情誠哥兒是以爲東瑗怕蟲子,纔不準他去捉的。
既然這樣,東瑗就順勢哄他:“是啊,孃親很怕蟲子。誠哥兒下次能不能不捉回來?”
誠哥兒這才重重點頭:“我對孃親好,我不嚇孃親。”
東瑗本想再教訓他幾句,聽着這話心裡就軟了,將他摟住。摸了摸他的頭。
他則指了指東瑗的肚子:“孃親,您給我生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吧?”
見他還懂這個,東瑗不免欣喜,問他:“你怎麼知道孃親也生小寶寶?”
誠哥兒眼珠子轉了轉,道:“喬媽媽告訴我的。”
“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東瑗笑着逗他,“下次再給你生個弟弟。”
誠哥兒放佛不解,歪頭看着東瑗的肚子,然後十分迷惘問:“怎麼不能一下子生個弟弟和妹妹?”
東瑗噗嗤笑出來。
不過那次過後,誠哥兒的確沒有再往小丫鬟衣領裡丟蟲子。
不過,他愛上了盛家的池塘。
有天午後,盛昌侯歇了會午覺,讓乳孃服侍誠哥兒,在暖閣裡睡覺。乳孃也困,一屋子丫鬟也打盹,誠哥兒趁人不備,就邁着小腿跑了出去。
他直奔沐恩院不遠處的水池去了。
見四下無人,一頭砸了進去。
正好三奶奶身邊的小丫鬟從外頭回來,看見了,嚇得尖叫聲聲,把歇在沐恩院東次間的三爺吵醒了。
三爺急忙奔了出來,把誠哥兒撈了上來。
這下子,闔府都驚動了,盛昌侯讓人把乳孃和幾個服侍的丫鬟都拉出去各打三十棍。
盛夫人和東瑗死命求着,盛昌侯才同意各打十棍。
誠哥兒則一臉驚慌看着滿屋子擔憂的人,小聲嘀咕道:“祖父,喬媽媽和竹桃去了哪裡?”
竹桃是服侍他的人之一。
盛昌侯無比寵溺摟住誠哥兒,笑道:“她們出去了。以後祖父另外尋幾個人服侍誠哥兒好不好?”
誠哥兒搖頭似撥浪鼓:“我不要旁人,喬媽媽和竹桃好,我要喬媽媽和竹桃……”
“好好,回頭還讓她們服侍誠哥兒……”盛昌侯眉開眼笑。
太醫也來誠哥兒瞧過,說他沒事,開幾副壓驚的藥就好了。
晚夕東瑗和盛修頤回到靜攝院時,兩人都是滿身疲憊。
着實太累了,被誠哥兒這麼一嚇,東瑗感覺魂不歸位。回來洗了澡,才感覺好多了。
盛修頤也洗漱一番,夫妻倆躺下後,他對東瑗道:“誠哥兒簡直無法無天,他根本沒個怕處…….”
東瑗也點頭。
誰家不滿兩歲的孩子直接往池塘裡跳?
“天和,咱們還是接過來養着,爹爹着實太寵溺他……”東瑗道。
盛修頤就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件事過去沒幾日,又聽說誠哥兒把盛昌侯最喜歡的一隻畫眉弄死了。
他趁着盛昌侯出去的功夫,讓丫鬟把鳥籠子取下來,然後把畫眉往水缸裡嗆。那可憐的畫眉就死在他手裡,旁邊的丫鬟們還不敢多言。
盛昌侯回來,也是肉疼,他着實喜歡那隻鳥。
可誠哥兒可憐兮兮的說:“祖父出去了,我怕它渴着……”
盛昌侯立馬眉開眼笑:“哎喲,誠哥兒真懂事!”
這回不僅僅東瑗,就連盛夫人、盛修頤和三爺也是一臉黑線。
平日裡小丫鬟伺候那畫眉時不小心撒了點水在畫眉身上,盛昌侯就要罵那小丫鬟幾句。如今誠哥兒直接把畫眉嗆死了,盛昌侯還誇誠哥兒懂事!
他真是誇得下去啊!
回去的路上,三爺語重心長對盛修頤道:“大哥,爹爹對誠哥兒可跟咱們兄弟不同啊。誠哥兒跟在爹爹身邊,將來誰管束得了他?”
這話是說,誠哥兒要被盛昌侯養成紈絝子弟。
盛修頤何嘗不知道,他嘆了口氣。
回到靜攝院,他就跟東瑗道:“誠哥兒還是接回來。爹爹着實…….太寵溺他了……”
這是當初東瑗告訴盛修頤的話,盛修頤終於還了回來。
第二天,盛修頤就開口說要接誠哥兒回去的話,被盛昌侯一頓臭罵:“誠哥兒是你兒子,難道不是我孫兒?我會害他,把他往下流引?孩子年紀小,不過是點趣事,你們當多大事!下次再來說這話,你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盛修頤空有滿腹文采,在盛昌侯這個霸道老頭面前,一點主意也沒有,被盛昌侯罵的毫無還口之力。
盛修頤都吃了排揎,東瑗自然不敢再去觸黴頭,夫妻倆一籌莫展。
兩人商議了半晌,還是從盛夫人身上下手。
不成想,盛夫人是站在盛昌侯那邊的。
她道:“你爹爹一生也沒有現在過得開懷,從前不是帶兵打仗,就是操心政事,如今好不容易閒下來,你們非要如此惹得他不高興?”
“娘,爹爹養着誠哥兒,我們自然是高興的。”東瑗道,“可您也瞧見了,誠哥兒跑去鳧水,爹爹不說誠哥兒,只罰身邊服侍的人;誠哥兒做錯了事,叫聲祖父,爹爹就不顧了……長此下去……”
“你啊,太多心了。”盛夫人打斷東瑗的話,“當初頤哥兒的祖父比你爹爹還要寵愛頤哥兒。你看頤哥兒現在這樣,他小時候可是比誠哥兒還要調皮。孩子才一歲多,你們到底在多心些什麼啊?”
東瑗就徹底無語了,苦笑看着盛修頤。
盛修頤只得安慰東瑗:“娘說得對,誠哥兒還小……”語氣十分無奈。
可到底不甘心,盛修頤連着幾天去盛昌侯身邊轉悠,都被盛昌侯罵了回來。
從此,他纔不情願的承認:他的兒子盛樂誠,從來教育方面,他和東瑗一點也插不上手了。
倒是陛下聽說盛修頤“病好”了,宣他重新入朝。
盛修頤也病了快半年,再推辭下去也找不到理由,只得重新進宮給陛下講學。至於當初他到底被何人陷害,盛修頤隻字不提。
東瑗也一個字不敢多問。
萬一問出是她最害怕的答案,她自己也承受不起。
盛修頤入朝第一天,給東瑗帶回來一個極大的好消息。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