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東瑗要留夭桃說話,滿屋子的丫鬟們紛紛退出去。
夭桃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和東瑗說着薛江晚屋子裡的事:“……自從正月裡去給老夫人拜年回來,薛姨娘沒過幾日就拿了些銀子給鶯兒,讓鶯兒替她請了樽白玉送子觀音供着…….”
東瑗一愣。
送子觀音?
自從薛江晚進門,盛修頤從來沒有去過她房裡,怎麼好好的求起送子觀音來?難不成她以爲,沒有男人也可以得子?
“還做了什麼?”東瑗讓夭桃繼續說。
“薛姨娘每日上香,飲用符水。”夭桃道,“鶯兒跟我說,那些符紙她們從未見過。那日去給老夫人拜年,我見到的那些太師,不知是不是她給薛姨娘的。薛姨娘整日飲用。鶯兒說,她這個月的小日子還沒有……”
東瑗錯愕:“她的小日子這個月沒來?”
她仔細回想,雖然她懷着身子,可是盛修頤每夜都在她身邊,從未沒有歇在外書房或者去薛江晚那裡,她是不可能得手的。
她去薛家拜年那次,夭桃一直跟着她,況且薛家也是大戶人家,內宅不可能進男子。
她也不可能是去了薛家那次有了什麼不乾淨的事。
怎麼會小日子沒來?
“鶯兒是負責洗薛姨娘的小衣的,她說薛姨娘這個月的小日子的確沒有來。那幾日薛姨娘高興極了。”夭桃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夭桃心中有些害怕。
世子爺最近宿在哪裡,作爲靜攝院的大丫鬟,夭桃很清楚。
這些日子大奶奶身子不好。世子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薛姨娘是不可能懷孕的。
偏偏她薛姨娘的小日子沒有來,偏偏她只有正月拜年出府過一次,偏偏那次是夭桃跟着服侍她的。要是她那次做了什麼苟合之事。有辱盛家門風,只怕夭桃也難逃責任。
雖然夭桃可以肯定,那次她沒有見到男人在薛家內院。更加肯定薛姨娘沒有機會單獨去某個房間。
夭桃更加沒有教唆薛姨娘做什麼。
薛姨娘只是在如廁那間廂房後面見了那個師太。
那個地方眼界開闊,雖然好說話,卻絕對不能行那種骯髒事。
夭桃可以肯定,但是別人會怎麼想?萬一薛姨娘真的做了混賬事,盛家也難容薛姨娘,夭桃不知道薛姨娘是如何想的。
她的表情就變得忐忑起來。
東瑗聽完,也沉默下來。
“你去和姨娘們說聲。我身子好了很多,讓她們今日來我這些坐坐,解解悶。”東瑗吩咐道。
她想親自見見薛江晚,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套出蛛絲馬跡來。
夭桃道是,轉身去了姨娘們的小院。
薔薇、橘香和羅媽媽紛紛進來服侍。
橘香就好奇問東瑗:“剛剛和夭桃說什麼呢?”
她不習慣東瑗有事瞞着她們。只當在薛家一樣,東瑗有什麼都會跟她們說。
羅媽媽和薔薇便不約而同輕咳。
橘香莫名其妙看了她們一眼。
東瑗就笑。
這件事暫時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所以不想告訴任何人。
倘若薛江晚真的做了不光彩的事,丟了是薛家的臉。她是貴妾,也是東瑗的陪嫁,她和其他姨娘不同,她有關薛家的門風。
如果她丟了薛家的臉,東瑗只怕連盛修頤也不告訴,悄無聲息解決掉薛江晚。
所以。這件事她不準備告訴羅媽媽和薔薇、橘香等人,就笑了笑:“說點小事。橘香,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你家妞妞該餓了。”
橘香現在和大莊住在盛家的下人廂房,有個小丫鬟替橘香照顧她的女兒。
橘紅出去後,橘香就怕東瑗身邊沒有貼心人。非要進來服侍,怎麼勸都不行。她的女兒還沒有斷奶,讓東瑗幾次勸她回去,她不同意。
後來,東瑗發覺橘香在身邊,她仍是覺得開心很多。爲了圖個氣氛,索性讓大莊做了外院的小管事,管着門房裡的事。然後就在下人廂房那裡替他們夫妻要了個廂房。
還派個人小丫鬟照拂橘香的女兒。
這樣,橘香有空就在東瑗身邊,沒事就回去看看妞妞,也是幾步路的事。只是橘香性子野,一整日離了妞妞,她也不想。
有時候玩瘋了,她甚至不記得妞妞要吃奶,非要羅媽媽和東瑗催她,她纔會回去。
東瑗時常對羅媽媽說:“當初誠哥兒像橘香的妞妞那麼大的時候,我片刻都離不得。橘香丟下妞妞,一丟就是一整日,她真不像個做孃的。”
“那是您疼誠哥兒。”羅媽媽笑着對東瑗道,“當初秋紋八個月大的時候,我就進府在老夫人身邊服侍,斷了她的奶。一開始還想,後來也平常了……”
東瑗無法辨別這話的真假。
羅媽媽和橘香是做下人的,她們身邊除了孩子,還有主子。有時候要照顧主子,孩子就顧不得。所以,不管捨得還是捨不得,都要放下。
她們的不得已,東瑗是做主子的,她不會明白,羅媽媽說了只會惹得心酸,估計不會說。
東瑗不知羅媽媽是真的捨得秋紋還是安慰東瑗,心頭卻是熱熱的。
東瑗一邊和羅媽媽、薔薇說着些瑣事,一邊做鞋。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誠哥兒的小鞋做好了。
晌午吃了飯,東瑗歇了午覺。
下次起來,拿着書看了會,三位姨娘就來給東瑗請安。
範姨娘好似沒有從芸香那件事的打擊裡回神,愣愣的呆呆的,讓東瑗看着就心裡不忍。
東瑗還記得她剛剛嫁進盛家的時候,幾個姨娘們乖巧坐着,只是範姨娘敢偷偷打量她。那時的俏皮囂張,已經絲毫不見了。從前芸香在她跟前,她的開朗叛逆,現在就成了這副樣子。
比起現在,東瑗寧願她從前那樣。
邵紫檀依舊唯唯諾諾,生怕惹惱了東瑗,小心翼翼行禮。
只是薛江晚,眉目含笑,帶着幾分春風得意,東瑗不由眉頭微蹙。
看到東瑗炕几上放着針線簸籮,裡面還有幾雙誠哥兒小鞋的鞋樣子,邵紫檀忙道:“大奶奶,奴婢近來無事,不如替誠哥兒做雙鞋吧?”
東瑗笑道:“你費心了。誠哥兒的鞋子我已經做了些。孩子長得快,鞋子沒過幾日就小了,以後等他鞋子不夠穿了,你再幫着做吧。”
邵紫檀就露出幾分忐忑神色來。
東瑗也不想多管。
她從未沒有對邵紫檀和她的女兒盛樂芸做過什麼。
邵紫檀非要多心,東瑗也無法。
說了會兒話,東瑗讓範姨娘和邵紫檀先回去,只留下薛江晚說話。
等兩位姨娘出去後,東瑗讓服侍的丫鬟們都退了下去,內室裡只剩下夭桃在跟前伺候,就直接問薛姨娘:“聽說姨娘這個月的小日子沒有來?”
薛江晚大約是沒有想到東瑗如此直接,微微一愣。繼而,她展顏輕笑,聲音輕輕的應了聲:“是。”
東瑗不由後背一緊,聲音也嚴厲起來:“薛姨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薛江晚看着東瑗的表情,低聲笑了:“姐姐,您別急。我跟您說,這個是林二姨娘告訴我的土方子,只要照了方子行事,就能懷了孩子。”而後,她又上前幾步,跪在東瑗面前,滿是欣喜望着她,“姐姐,我也想通了,我再也不會去狐媚世子爺。我只想跟邵姨娘一樣,有個孩子在身邊……姐姐,我如今只怕真的有了孩子!”
東瑗心底的錯愕和憤怒壓了下去。
她聽出了些端倪。
薛江晚以爲她找到了可以不需要男人就能懷孕的方子!
這個年代並沒有科學,女人們對於孩子如何來的都是清楚的,卻不乏有人散佈邪術,蠱惑那些不能懷子的女人上當。
像薛江晚尚是處子之身,她大約只知道男人睡過女人,女人才會懷孕。至於爲什麼,她真的清楚嗎?
況且還牽扯了林二姨娘。
那是她公公的姨娘。如果這件事鬧大,不僅僅是東瑗靜攝院的事,還關乎她公公房裡的事,少不得要告訴盛夫人。
東瑗靜了下來,問薛江晚:“什麼方子?”
“只要拿了世子爺的一件小衣,給個得道師太,讓她開壇做法。再喝下符水,不出兩個月,自然會有了世子爺的子嗣。”薛江晚眼睛裡發光,“姐姐,我找的是如淨師太,她真的很靈驗。”
東瑗氣得好半天沒有說話。
這等可笑的說法,薛江晚居然信了。
她同時也覺得薛江晚可憐。嫁到府裡,是東瑗把她帶過來的,卻又不讓盛修頤沾她,她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這樣對薛江晚,何嘗不殘忍?
雖然當初選滕妾的時候,是薛江晚自己使了手段的。
可追因尋果,東瑗也難脫干係。
“你說你是處子之身?”東瑗半晌後才問她,“倘若不是,你可知道下場?”
她目光嚴厲盯着薛江晚。
薛江晚沒有害怕,反而帶着幾分急需證明的迫切:“我是的。姐姐,您若是不信,讓您身邊的老媽媽驗一驗就是…….”
這回,真的超出了東瑗的認知。
她所經歷的事還是不夠多。
看薛江晚的表情,她還真的是處子之身,一點也不怕東瑗驗。
東瑗只得喊了羅媽媽進來。
這件事,只怕瞞不住羅媽媽和薔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