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樂郝有些驚訝。
他看到東瑗眼裡的溫柔,語氣很真誠,想了想,才輕聲道:“先生說,修身養性,克己復禮。國士當有風骨,居有所親,富有所與,達有所舉,窮有所不爲,貧有所不取。先修身,而後纔是立言、立德、立功。”
東瑗眼眸的瀲灩笑意越發濃郁,道:“對,國士當有風骨,而君子何以克己?”
盛樂郝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嫡母想說什麼,聲音越發從容,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盛樂鈺和盛樂芸見哥哥出口成章,都微帶羨慕看着他。
盛樂郝說完,看了眼盛樂鈺。
盛樂鈺就揚起粉嘟嘟的小臉問:“大哥,鈺哥兒也要去念書……”
東瑗笑道:“鈺哥兒明年就要去外院唸書了,到時跟大哥一樣的好學問。你可知道方纔大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盛樂鈺很老實的搖搖頭,纏着東瑗的胳膊,往她身上攀,甜甜笑着問:“母親,鈺哥兒沒有唸書,聽不懂……”
東瑗笑,把非禮勿視等句子用白話粗略解釋了一遍。
然後問盛樂鈺:“鈺哥兒說說,是什麼意思?”
盛樂鈺還是一頭霧水。
一旁的盛樂芸試探着道:“鈺哥兒,你方纔偷聽祖父發火,非君子所爲。那樣不好……”
盛樂鈺猛然睜大了眼睛,求證般望着東瑗。
東瑗就輕輕頷首,誇盛樂芸說得對。
盛樂芸有些彆扭的表情就舒了舒,垂首淡笑。
“那……”盛樂鈺慌亂起來,“那我是不是不能做狀元郎了?”
說着,快要哭出來。
東瑗忍不住笑起來。
盛樂郝和盛樂芸也被盛樂鈺的表情逗樂了,兄妹二人抿脣。
東瑗將他摟住,笑着道:“鈺哥兒只是聽了一次,下次改了就好。這次沒關係……”
盛樂鈺忙問:“那我以後不再偷聽旁人說話。我是不是還能做狀元郎?”語氣很急迫。
東瑗很肯定的頷首:“是啊。”
盛樂鈺卻好似不怎麼相信,扭頭去看盛樂郝。
盛樂郝忍着笑:“鈺哥兒以後聽母親的話,孝順母親,不偷聽旁人說話。長大了就是狀元郎。”
盛樂鈺這才放心,點頭如搗蒜:“我不再聽旁人說話,我孝順母親。”
一旁的薔薇見盛樂鈺攀在東瑗身上,一直提心吊膽,此刻纔敢上前抱盛樂鈺,笑道:“二少爺,奶奶累了。奴婢抱您下來,好嗎?”
盛樂鈺忙說好,就着薔薇手下來。
東瑗眼底有了些倦意,就讓他們三人各自回屋。
兄妹三人從靜攝院出來,跟着盛樂郝的小廝煙雨就迎了上來。
盛樂芸和盛樂鈺住在內院,各自有奶孃跟着。
同盛樂鈺和盛樂芸告別,盛樂郝帶着小廝煙雨往外院去。
盛樂鈺在背後喊他大哥。
“大哥,我去你院子裡玩兒。”盛樂鈺甩開盛樂芸的手。邁着小步跑向盛樂郝。
他不等盛樂郝答應,就牽了盛樂郝的手拉他走。
跟着盛樂鈺的乳孃蘇媽媽忙上前,半蹲下身子對盛樂鈺道:“二少爺。您要去外院玩,也應該先稟了夫人。要不然,夫人該擔心了。”
盛樂芸也勸:“鈺哥兒,大哥要念書,我們改日再去。”
盛樂鈺卻不依,纏着盛樂郝的胳膊,將頭往盛樂郝身上藏:“我要去大哥的院子,我要跟大哥唸書……”
他年紀尚小,不知唸書的辛苦,只是見盛樂郝出口成章。豔羨不已。
盛樂郝哭笑不得。
蘇媽媽、盛樂芸和盛樂芸的乳孃戴媽媽都在旁邊勸,盛樂鈺就是不依不饒。
盛樂郝只得道:“……我領了他去給祖母問安,再問問祖母吧。”
盛樂芸卻眉頭蹙了蹙,攔住盛樂郝:“大哥,祖父提早回了內院,在元陽閣呢。方纔我和二弟去請安的時候。香薷沒讓我們進去……”
就是說,盛昌侯和盛夫人有私密話說,旁人不能去打擾。
盛樂鈺又粘得緊,盛樂郝沒法子,只得帶了他去。
盛樂芸一向對年幼的盛樂鈺多有照顧,便也跟着去了。
於是盛樂芸和盛樂鈺兩人的乳孃、丫鬟全部跟着,一行人一起去了盛樂郝的院子。
孩子們走後,東瑗努力平復的心情又涌動起來。
是不是盛修頤出了事?
碧秋回來說的那個陌生男子,是不是盛修頤派回來的人?
想着,心就火燒火燎起來,恨不能立馬去盛夫人的元陽閣問問情況。
可是剛剛盛樂鈺說,盛昌侯在元陽閣,而且在發火。況且康媽媽跟盛夫人稟告情況的時候,給盛夫人使眼色把東瑗支開。
不想讓她知道的意思。
盛昌侯還在火頭上,東瑗不想去觸黴頭。
她斜倚着彈墨重錦大引枕,闔眼假寐。
薔薇以爲她累了,就給她搭了件薄裘,怕她着涼。
東瑗也懶得睜眼,獨自想着心事。
自鳴鐘響起,薔薇喊她起身,去給盛夫人請安。
換了件月白色折枝海棠紋褙子,東瑗扶着薔薇的手,有一個小丫鬟跟着她們,去了盛夫人的元陽閣。
她進屋,看到滿屋子的人。 щшш ◆тtkan ◆c o
盛昌侯臉緊繃着,神色很不好看;盛夫人努力陪着笑;三爺盛修沐坐在沿炕一排的太師椅上。
他的上首,坐在一個穿青石色繭綢直裰的男子。
東瑗心裡一動,是碧秋回來說的那人嗎?
難道真是盛修頤派回來的人……
她腳步突然虛了一下。
她給盛夫人和盛昌侯行禮,然後給三爺行禮。
三爺還禮,就指着那青衣男子對東瑗道:“大嫂,這是老家的大堂兄,今天才從徽州來。”
是徽州老家來的人?
東瑗心裡提着的那口氣就緩緩落下去,不是盛修頤的壞消息就好。
她也來不及打量那位大堂兄,就屈膝給他行禮。
這位大堂兄給東瑗還禮。
落座的時候,東瑗看了他一眼。眉宇間和盛昌侯好似有兩三分相似,只是面容帶苦。看不出探親的喜悅。
等東瑗落座,屋子裡又恢復了寧靜,誰都不說話。
盛夫人只好沒話找話,說下午東瑗送來的桂花糕很好吃。很合胃口,問她是怎麼做的。
東瑗笑道:“院裡的桂花開了,就摘了新鮮的。羅媽媽做的,她做了一手好糕點。”
盛夫人笑道:“我年紀大了,也愛些這般好克化的糕點。回頭讓羅媽媽教教我這邊的廚子……”
東瑗道是。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盛夫人只好又道:“阿瑗,你先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好走。你又是雙身子的人。”
東瑗感覺到了這個“堂兄”的不同尋常,氣氛壓抑得她難受。不是盛修頤的壞消息,她的心放了下來,也不願意多待。
盛夫人開口讓她先回去,她巴不得,忙起身給盛昌侯和盛夫人、三爺和大堂兄行禮,退了出去。
盛家在老家的人?
除了康媽媽,家裡的傭人全都是上京後買的。想打聽也打聽不出來。且事不關己,東瑗就腳步微緩,回了靜攝院。
盛修頤走了這麼久。只有一封書信。
從此就音信全無。
次日吃了早飯再去給盛夫人請安,閒聊時東瑗就問起那位大堂兄來做什麼。
“辰哥兒上京辦些私事,順便過府來瞧瞧我們。”盛夫人笑着對東瑗道,“大伯走了好些年,徽州離京都又遠,他們平常不怎麼來。”
東瑗笑了笑。
她聽到盛夫人叫那位大堂兄爲辰哥兒,推測他的全名應該叫盛修辰。
盛昌侯盛文暉有兩個親弟弟,二叔父叫盛文明,在京都做個小吏;三叔父盛文清,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不曾入仕,都住在京都,離盛昌侯府不遠。
沒聽說盛文暉還有大哥。
“我都沒聽說過徽州還有個大伯……”東瑗見盛夫人說起大伯家神色就微微黯了黯,不敢深問,只得隨便寒暄一句,準備尋個話頭把這話岔過去。
盛夫人卻說:“大伯是侯爺的庶兄。沒了十幾年。他子嗣單薄,只有個辰哥兒在你大伯母跟前伺候。你大伯母姓程,是徽州當地人,不肯離鄉,所以沒跟我們上京都來。留在老家看守宅子。”
東瑗哦了聲。
日子平靜裡過了兩個月,盛京進入了冬月。
冬月初九這日,東瑗在案几的書上畫了個圈。
盛修頤西北之行已經整整五個月。倘若事情辦妥,他現在開始啓程回京,也許能趕上東瑗孩子出世。
她已經七個月的身子了。
倘若不能,便要錯過了。
這日的天氣陰霾得駭人,黑雲四壓,寒風似刀子般割在臉上。
天氣轉冷後,盛夫人讓她每日有空就去元陽閣坐坐,免了早晚請安。怕天黑路滑,她傷了身子。
東瑗也應允了。不管颳風下雨,每日巳初都要去盛夫人那裡坐坐。
盛夫人嗔怪她。
她就說悶得慌,想和娘說說話。她很堅持,盛夫人也由着她,只是吩咐多派幾個丫鬟婆子陪着。
冬月初九這日去了元陽閣,盛夫人正在叮囑兩個小丫鬟收拾包袱。
“娘,爹爹要出門嗎?”東瑗給盛夫人行禮後,看到炕上的包袱裡裹着男式的裘襖,就問盛夫人。
盛夫人神色哀婉:“不是,沐哥兒要出門。你徽州的大伯母沒了。頤哥兒和侯爺都不能回去,讓沐哥兒回去送送她。”
三爺盛修沐有差事的。
而二爺盛修海上次因爲袁家小姐的事被打了一頓後,一直“臥牀”,差事不做了,賦閒在家。
“二爺也去嗎?”東瑗問。
盛夫人微頓,嘆了口氣才道:“海哥兒受了些風寒,不能趕路,才讓沐哥兒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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