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節:誰道無心

待到古凡從溫泉之中站起身,把身體擦拭乾淨之後,穿起一件白色長袍走回到客廳時,一名身穿白色皮裘的俏麗女子已經蹺着腿坐在了樺木方桌上,此時她斜着臉,劉海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頰,右手卻扣住了一柄漆黑長劍的劍柄,緩緩地將劍鞘中的長劍抽了出來,正在凝神看着那漆黑的劍身,以及劍身上血色的符文,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白色的皮衣以及那圍在衣領旁邊的純白狐尾,映襯得那一張極其精緻卻略帶冰霜的俏臉,蹺起的腿上,一片衣袂垂下,卻只遮蓋到膝蓋,那隻小腿線條流暢,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順着向下看去,直到看到那黑色的皮靴爲止,這一身行頭頓時將整個人都顯得雍容華貴。若不是那冷若冰霜的面龐,任是誰都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刺客,而會把她當成一個出來賞雪的貴婦,與此時的她相比,古凡甚至覺得,即便是天京城裡的那些命婦,也不過是胭脂俗粉,黯然失色,此時的她透出來的卻是一種骨子裡的高貴,欺梅勝雪,只有終年積雪覆蓋的北國長白山才能成長出這樣的佳人來。而那微微的一點朱脣似笑非笑,配合着窗外星光下的雪景,投進屋來,卻是有一種扣人心絃的神秘美感。

即便古凡的意念強大如百鍊精鋼,竟然也禁不住盪漾了一下,有些想入非非了。古凡雖然跟雪無名相處也快一個月了,但她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蒙面的裝束,雖然古凡也從她的身形上猜測,雪無名應該是一名絕色佳人,但此時雪無名換上女裝,出現在古凡的面前,依舊給他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從那衣裳中裸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有讓人想一親香澤的衝動,倘若別人不知道她是一名刺客的話,尋常的登徒子還沒上前,怕就要被刺成刺蝟了。若是古凡事先不知道來的人是雪無名的話,他肯定會奇怪爲什麼這個女人會出現在自己的客廳裡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一絲心猿意馬,立馬凝神斬斷了邪思,皺眉對雪無名說道:“雪無名姑娘,不知你深夜造訪卻是爲了何事?”古凡微微一笑,頓時讓房間裡有些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夜色漸深,你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怕是不好吧……”

雪無名似乎是沒有聽到古凡的話,兀自看着手中的驚骸劍,緩緩地說道:“不愧是天下四大名劍之一的驚骸,雖然有鬼氣,但殺氣更濃烈,看來在你的手上沒有少飲血。”

“那是自然……”古凡在雪無名的對面坐了下來,看着一身狐裘的雪無名說道:“我是拿這把劍打仗的,不是拿這把劍來觀賞的,南疆臨滄城一戰,紫離蠻族是三十萬大軍,山海關一戰,犬戎又是四十萬大軍,這還不算我經歷的大大小小的幾十次小戰役……“古凡有些驕傲地說道:“而且它也沒有少飲修道者的血,雪風雲不就是死在我的驚骸劍下嗎?”畢竟古凡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雖然不如北宿侯澹臺若邪這樣戰功彪炳千秋,但幾場大戰爲他積累來的大量的戰功和名聲,在他這個年齡,也堪當“少年天才”這四個字了,更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事情,即便古凡有些老成,在美麗的女子面前,還是會不由自主露出幾分得意之色的。

“哦?”雪無名聽得古凡這樣說,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訝異。她伸出如玉蔥般的手指撫摸了一下驚骸劍身之上的凹凸,緩緩說道:“我雖然自問殺過的人不會比你少,但那幾十萬人的大戰,卻是從來沒有經歷過一次,據說在屍山血海之中磨礪,對武道修爲的提升極爲有好處,我倒是真想去見識一下呢。”

古凡聽得雪無名這句話,哪裡覺得這是一個星階高手該說的話,甚至都有一些稚氣了,不禁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貿然去的好,要知道,有些大型的戰場之上,雙方人數可以達到上百萬,且不說對方軍中隱藏的武道高手,王侯一類都是星魂階以上的修爲,即便是普通的士兵,一萬名粹天級的武者,能不能夠殺死你?”

“恐怕不行吧!”雪無名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顯然有些不屑。“粹天級的武者,恐怕連沾到我的衣角都很困難吧。”

“那十萬名粹天級武者呢?你能夠全部殺死嗎?”古凡微微一笑,似乎是有些嘲笑雪無名是井底之蛙了。“我估計就算你實力是我的兩倍,砍殺七八萬人估計也就力盡了,到時候別說是粹天級武者,哪怕是從天級武者都可以殺死你了吧。”

雪無名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確實,即便是星階武者,想要轟殺十萬人,簡直就是做夢,就算一道拳勁可以擊殺十人,揮拳一萬次,不休息,別說是星魄武者,即便是星豪武者都吃不消,這也是在絕對逆境的情況之下,對戰雙方星階以上的高手,也就是相當於北斗王朝軍侯級別的武者也會陣亡的原因之一。

“怎麼可能,那……星階的武者在這樣的大戰之中,還有什麼作用?”雪無名微微皺眉,似乎是發現了古凡所說的話中的漏洞,抨擊古凡說道:“那你們朝廷還用高官厚祿供養這麼多的星階武者做什麼,你們人口過萬萬,訓練出五千萬的粹天級武者不就足夠稱霸天下了嗎?”

古凡又搖了搖頭,這一次卻是笑雪無名的膚淺了。“兵對兵,將對將,就像是你不屑於對粹天級武者出手一樣,星階武者的作用就是對抗敵軍軍陣中的星階強者,如果能夠將對面的星階武者斬落馬下,對於整個軍隊的士氣將是巨大的提高,反之,則會士氣低落,另一方面,在對方軍隊沒有星階武者壓陣的情況下,數量又不夠多,一萬左右的小規模戰鬥時,武者的個人實力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甚至是決定全局的作用,而戰鬥一旦達到十萬以上,武者的作用就逐漸減弱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冰原之上,當時你奉了北宿侯之命來我這裡騙取密函,想必也看到了山海關戰役時的情況,很少有星階強者與普通戰士一起廝殺的情況發生吧。”古凡當然知道,星階強者,即便是星魂武者都至少是副統領級別,除非情況真的是萬分緊急,除非副統領是絕對不可能親自上陣與對方的普通士兵搏殺的,也正是因爲,一旦加入了下面的戰場,武者自身實力的發揮就會受到很大的桎梏,因爲害怕誤傷自己人,等等各種顧慮,讓他們無法發揮出自己的戰鬥力,也就與普通的士兵無異了,甚至可能會陰溝裡翻船,被武道低微的人在戰場上斬殺了自己,撿了便宜。

也正是顧忌這一點,自古以來,戰場都很難看到星階武者的痕跡,雪無名畢竟沒有上過戰場,也只能聽任古凡這樣說,隨後又說道:“那你豈不是很厲害?”

古凡聽得這句話,頓時笑了起來,“我厲害並不是我厲害,而是我麾下的人厲害,什麼時候我帶你去我的營地走走,你就知道我爲什麼這樣說了。”

雪無名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古凡打斷道:“雪無名姑娘夜晚造訪,肯定不會是爲了討教我兵事的,應該還有別的意圖,爲什麼不一起說出來呢?“

雪無名見古凡竟然直截了當地點開了,心裡略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順手將驚骸劍收回到了劍鞘之中,平平穩穩地將帶着劍鞘的驚骸劍放回到桌子上,有些戀戀不捨地說道:“我來是向你確認一件事的。你可願意交出‘魔宗心法’嗎?”雪無名用眼睛看着古凡,緩緩說道。

古凡心裡立刻就盤算到了,許是北瑤宮宮主讓她來的,難不成威嚇不成,北瑤宮宮主改成使美人計了?

想到這裡,古凡還是微微一笑,那一臉象徵人畜無害的微笑之後,說道:“我說過,只要開出我心裡覺得合適的價碼,我自然會答應的,但你們若是要用什麼搜魂奪魄法這樣的法訣,跟我來硬的,那我就只有自毀念頭,以命換命了。”

古凡雖然他的笑容是那樣地人畜無害,幾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雪無名毫不懷疑,古凡現在的實力,足夠對抗所有星階以下的武者,即便是尋常的星魂階武者都有一搏之力。

“可是你不覺得你開口要的太多了嗎?”雪無名嘆息了一聲隨後說道:“莫說是我師尊,即便是我,異地處之,我也會很惱怒的。”

“雪無名小姐,如果你是來爲了北瑤宮宮主來討價還價哦的話,那大可不必了。”古凡立起手掌,示意雪無名再也不要說下去了,

雪無名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得站起身,有些怏怏地古凡說道:“好吧,你的態度,我會轉告給宮主的。”

古凡微微一笑,目送着雪無名出門,這才緩緩喊住她說道:“你今天穿得真漂亮,比你穿刺客服好看多了。”:

雪無名被古凡這一句話一誇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兩片若隱若現的紅暈飛上了面頰,略微靦腆了一下,隨後對古凡說道:“古凡,我也送一句話給你,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可不要以爲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有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古凡聞言,微微皺眉,卻說道:“我也知道,某些人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言盡於此,你我畢竟有可能會是敵人,就此告辭了。”雪無名知道自己今天說話多了,急忙噤聲,轉過身就要推門離去。

“慢着。”古凡聽到雪無名這句話,頓時喊住了她:“雪無名,你希望我們以後是敵人嗎?”

雪無名被古凡這個問題一提,竟然有些遲疑了一下,隨後才嘆息了一聲,背對着古凡說道:“如果你這句話是在冰原的時候問我的,我會告訴你,我很期待與你一戰,但是你現在問我,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纔好了,我想……我不希望我們做敵人吧!”

古凡隨後跟着嘆息一聲道:“我也不想。”

雪無名也不再多說什麼,推開門走了出去,古凡任由“吱嘎”一聲樺木門開啓又閉合的聲音,燈光晃動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正常,除了房屋裡混雜着樺木的清香,還有雪無名身上淡淡的,若有若無的一股暗香代表她曾經來過這裡,整個房間裡又只剩下古凡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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