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夜 名字

姓名是什麼,或許你會說是一個人的代號,但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性命,名就是命。

我至今記得那個冬天,爲什麼會想起那段不快的回憶,全因爲這個城市已經很久沒這麼冷過了,而那個冬天,在我印象裡則是最冷的。冷到什麼地步?在街上,無論穿着多少衣服,只要夾雜着雨氣的風一吹,你就彷彿什麼都沒穿一般,寒氣投過棉衣棉褲,鑽進毛孔,滲入你的血管子裡,骨髓中,渾身就像被釘子扎一樣,你要是嘴巴張大點,滿嘴就是冰沫子,嘴脣都是一條條細細的裂開的血口。呆在家裡吧,站着就想坐着,坐着就想站着,不消一會兒,你的雙腳準覺得麻麻酥酥的,重的要死,彷彿腳底粘了塊鐵疙瘩,這種情況,你除了咒罵該死的鬼天氣卻毫無辦法,滾燙的開水倒出來不到幾分鐘就冰冷了,南方的冬天沒有零下十幾甚至幾十度的那麼誇張,卻透着一股子陰冷,猶如鈍刀子割肉。

那年正讀高三,寒假裡還要補課,甚至晚上也要去開開小竈,沒有辦法,我是極恨補課的,問題是人家都補你不補,自然要落下來,到時候高考通知書是不會區分你是補課了還是沒補課的。

我的高中是一所幾乎有着百年校齡的老校了,只是學校地處幽靜,連過往汽車都少得很,而且學校的前身是一所老教堂,全木製結構——每當我踏在上面總覺得不踏實,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咳嗽,似乎隨時都會塌下來。

寒假補習的最後一天,學校決定對所有的高三初三畢業班舉行一次模擬考試,以摸清下大家的學習程度,爲下學期的教學進度做準備。

而舉行考試的教室,正在學校老房裡,而且是三樓。當老師宣佈的時候大家開始了驚訝聲。

因爲說是三樓,其實就是原來教堂的閣樓部分,其實就一個很狹小的房間,以前是作爲生化試驗室用,但不知道爲什麼,一直鎖着,據說出過一些事情,謠言很多,我們平日裡做試驗都在新教學樓裡。可是所有的教室都在裝修,而且其他的教室別的班也已經佔了,沒辦法,誰叫我們班人數少,不是重點班呢,老師也很無奈,只說是教室房間小,大家在裡面也暖和點。只是裡面相當的髒,桌椅也雜亂不堪,還有幾個缺胳膊斷腿,於是老師叫了幾個住的離學校近些的人留下來收拾,其他同學則提早放學回去了,當然,我就是四個留下來打掃教室的人之一。

雖然只有四點半,但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暗,加上教室背光,我們只好開着燈打掃,到處都是積灰,又不敢用力,只好先用是抹布擦,手冷的要命,幹一會兒就搓手哈氣,到了五點,其中兩人就先回了,教室裡只剩下我和同桌田嘉慧了。

她似乎始終不太愛說話,只是喜歡低着頭做着自己的事情,同桌幾年,除了必須的回答或者實在有事,她很少出聲,就連其他女孩子也不太愛和她在一起,但是她成績很不錯,是老師重點培養的對象,由於很少看見她的臉,只是大概有個印象,雙眼皮,寬額頭,鵝蛋臉,高鼻樑,皮膚白的有些晃眼,據說她祖上有外國人的血統,我不禁感嘆,難怪人家的外語學的那麼利索,敢情骨子裡血脈中流的的東西都和咱不一樣。

除開老師,估計我也算是她學校裡走的最近的一個了。

“你知道麼,這次考試老師說會挑選一些成績最好的去重點班,下個學期要開始衝刺了,去重點班進大學的機會就大得多了。”我一邊擺放好桌椅一邊對她說。

田嘉慧似乎面無表情的擦拭着黑板,我以爲她沒聽清楚,結果老半天之後她嗯了一聲。

門外聽見的腳步聲越來越少了,老木板被擠壓的嘎吱嘎吱的喘息也幾乎聽不見了,所有的人開始漸漸離開這所原本是教堂的老教學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座樓不想其他的建築,一旦人*就變的死氣沉沉,這老樓人越少反而越覺得有生氣。

“明天要考試,早點回吧。”田嘉慧終於對着我說了句,我算了算,估計是這學期說的最長的一句了。

窗戶外面開始暗淡下來,天色不早了,雖然家近,也想回去複習下,我問田嘉慧要一起走麼,她則搖頭說自己想在這裡看下書。

我沒有吃驚,因爲我曾經聽說過她家裡環境很不好,父母經常吵架,而沒工作的父親總是理虧,接着就拼命的喝酒,喝完就發酒瘋,對她來說,或許在教室裡看書要好些。

“不過,你一個人在這裡不怕啊?”我走到門口忽然問她。

我看到從僅有的昏黃的燈泡充發出的柔和的光灑在她光滑如瓷的臉上,田嘉慧擡了擡眼皮。

“沒事的,你先回吧。”接着,她又認真看書了。

我哦了聲,低頭帶上了門,並且使勁塞緊些,好讓冷風進去少點。

從三樓下來到老樓的出口要經過一條黑暗而狹長的樓道,我最討厭這條路,因爲腳下都是滿是窟窿裂縫的老腐木板,而牆壁的兩邊則掛滿了人物油畫,大體都是科學家文學家,我不喜歡人像畫,因爲總覺得越是昏暗的地方畫像中人的眼睛就越在盯着你,平時還有點人氣,現在則更加安靜,我快步的走了過去。

當幾乎到出口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兩邊的畫像似乎那裡有些不對,可是我急着回家,就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到了樓下,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三樓。

田嘉慧似乎站在窗戶那裡身低着頭望着我,像她又覺得不是她,或許是我眼花,我對着她招了招手,她似乎也對我招了招手,雖然我覺得無比怪異,但也沒有多想放心回家了。

第二天,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畢竟是很重要的考試,來到三樓考場的時候,我看見了田嘉慧,不過她一如既往的不搭理人,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考試。

考試很快結束了,老師收上去了卷子,大家的表情略顯輕鬆,不過還有剩下的幾門,田嘉慧交完卷子就匆匆出去了,後面有人叫她想對答案,可她卻頭也不回的走了,這讓我很費解,雖然她不太愛說話,但只要你叫她還是會很有禮貌的回答,今天卻宛如一個陌生人。

幾場考試很快結束,成績會等到下學期開學在公佈,我自然不抱太大希望,倒是想着田嘉慧一定會去重點班,於是無聊就猜想自己下學期的同桌會是誰。

可是讓我非常意外,田嘉慧並沒有考上,準確的說她沒有分數,因爲她壓根沒有在任何一張卷子上填寫自己的名字。

當老師奇怪的問起,她則一臉的茫然無措,我極少見她這樣,想去安慰一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而田嘉慧也每次都是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照例不和別人同行,因爲考試的緣故,她沒有去重點班,依舊和我一樣留在班上,並且還是同桌,我則說不清是高興還是爲她惋惜。

高三下學期更加緊張了,大家也不再留意田嘉慧的怪異舉止,彷彿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空間裡,想的只有考上大學這件事,以前在一起的同學自從進入重點班後居然也形同路人。

由於是同桌,自然會被安排一起值日,其實也是應付一下,誰還有心情打掃,不過田嘉慧卻依舊認真,每次都是最晚離開,有一次我已經回去了,結果發現一本習題集沒有帶來,又折回教室。

原本熱鬧的學校幾乎空無一人,當我跑到教室門口,卻看到田嘉慧伏在課桌上。

黑色的頭髮幾乎將她的腦袋整個包裹起來,教室裡很安靜,我清晰的聽到一陣摩擦聲,她似乎用筆在課桌上寫着什麼。

我悄悄走過去。

“你在幹什麼呢?還不回家啊。”我問道,但她還是不搭理我,專心地在畫畫。

當我和她只有一米多遠的時候,田嘉慧忽然跳了起來,抓起手裡的筆朝我眼睛刺來,我嚇了一跳,還好閃了過去,結果她自己摔到了地上。

驚魂未定地我下意識地看了看那課桌。

是一副女性的半身像,很陌生的一個女人,齊耳短髮,小圓臉,眼睛大大的。可是我又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看過。

一邊的嘉慧似乎恢復了過來,怪異地看着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你到底怎麼了,變了個人似的。”我把她扶了起來,忽然我發現,嘉慧的頭髮似乎比以前長了些,已經超過肩膀了,不過女孩子頭髮變長也是正常的。

“你可能嚇着我了,我在畫畫呢。”她不好意思笑笑,很少看她笑,但這次卻笑的非常苦澀。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你好好休息下吧。”我幫她收拾好東西。

路上,她居然說了很多話,說自己最近的記憶力總是下降,甚至老是記不住自己的名字了,而且剛纔做的事情很快就忘記了,我問她畫的那個女人是誰,她也搖頭說不清楚。

第二天,學校裡就傳開說老教學樓的作爲我們考試用過的三樓教室不知道爲什麼門自己開了,而那門我記得是考試結束後上了鎖的。如果是小偷,那教室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於是大家紛紛說,以前死在那裡的一個女學生回來了。

這個故事在學校傳了很久了,沒有新教學樓之前,那教室就是理化實驗室,據說一個剛從學校的女孩子不知道爲什麼在裡面自殺了,而且是把臉浸到硫酸裡,誰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選擇這種自殺方式。當然,也有人說她可能是高考不好導致壓力太大或者是遭遇了感情問題,總之在那以後做實驗的學生總是受傷,被電擊的,被強酸鹼灼傷的,於是學校只好把它關閉了。

流言的傳播如同吸水的海綿,所有人的心還是變的沉甸甸溼漉漉地,下午的時候一些校領導來到了班上。爲首的則是我們的副校長。

副校長姓羅,很和藹的中年女性,她沒什麼架子,對所有學生都輕聲細語,這次她來到各個班級,強調大家要好好學習,不要親信謠言,所有的事情她會去處理。

羅副校長穿着灰色的連衣套裙,戴着金絲眼鏡,對大家一一囑咐,當她走到嘉慧桌子前,她似乎對桌子上的畫像有些興趣。

“同學,喜歡畫畫是好事,不過現在是衝刺階段,一來分心,二來損壞桌椅可不好啊,以後的同學也要使用啊,你可以等高考結束再好好學習下畫畫嘛。”羅副校長摸了摸嘉慧的頭,不過後者依舊沒有太大的反應。

羅副校長只好搖頭出去了,我發現嘉慧還在課桌上用筆畫着。

似乎自從那次她單獨留在三樓教室後就變了,難不成真的有鬼魂之說麼。我不想相信,但卻害怕是真的,人總是如此,越害怕的東西就越逃避。

我決定去查查那個傳說是否是真的,因爲好奇才是人最大的慾望。

於是我去想辦法查找學校以前的檔案,很幸運,我的母親就是這所學校的老師,並且和分管檔案的人也很熟悉,我藉口說要了解學校歷史,在一個週末母親終於帶我去了檔案室。

我驚訝的發現,二十多年前的確在學校發生了一起轟動地自殺案件,遇害的女生把自己的頭放進了倒滿硫酸的池子裡,並且把腦袋放了進去,現場慘不忍睹,她的頭髮全部掉了,屍體的腦袋光禿禿的,燒焦的皮膚也滿地都是。而更加讓我覺得畏懼地是這個女孩子叫田嘉慧。

一摸一樣的名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檔案上發黃的照片幾乎看不清遇害女學生什麼樣子了,不過應該是很清秀的女孩子,據說是因爲高考失敗家境貧寒而一時想不開自殺了,檔案上還有她的住址,當時她的父母都還建在,並且爲女兒收了屍。

我暗暗抄下了地址,並決定去她家看看。不過嘉慧的狀態越來越不好,每天都是在畫畫,不只是桌子,所有的紙張包括自己的手臂上都畫着那個女人,可是我卻覺得她畫的那個人並不像照片中遇害的女孩子,而且,嘉慧的頭髮更長了。

很幸運,在路人的指點下,我很快找到了另外個嘉慧的住所——她的父母搬家了,不過還好告訴了鄰居,新的地址是一棟漂亮的居民樓。我來到門前,正不知道是否該敲門的時候,卻看到羅副校長從對面的房子出來。

原來她居然就住在那戶人家隔壁,羅副校長認出了我,並奇怪地詢問起來,我有些支支吾吾,於是撒謊說來找親戚,並解說自己可能走錯了,羅副校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歐陽啊,你很聰明,不過還是要多用在學習上啊,本來你考重點班是很容易的,要多爲父母着想,現在的社會你考不上大學還有什麼用呢?何談前途啊?另外,不要把心思放在關心女同學身上哦。”說完她拍拍我的肩膀,我只好拼命點頭,逃似地跑了出去。

日子開始緩慢過去,不過我的調查並無太大進展,加上那家人和羅副校長住在一起,我幾乎沒有機會靠近他們好好尋問下二十年前的事情,何況就算能接近,老人也不見得願意提及自己的傷心事。

嘉慧的樣子還在惡化,老師已經非常厭惡她了,就如同自暴自棄一般,她的父親來了一次,除了當衆給她一個耳光之外就什麼都沒說了,長長的頭髮披在肩膀上,如同蓋了一塊黑色的長布一般,大家看見她都跟看見怪物一樣躲開。

她只是不停地畫着那個女人的頭像,每張都一樣,但又有點小小的不同。似乎是眼睛又似乎是頭髮和嘴巴,每次畫完,她就把畫紙小心的摺疊好,厚厚的一摞,跟書一樣放在自己的書包裡,還裝訂起來,她已經完全不看任何參考書籍,我真的覺得非常內疚,或許那天我不急着離開那三樓的教室她可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終於,學校傳出了要拆除老教學樓的說法,據說是明年招生名額大漲,老教學樓怕人多不安全,決定重新建一個,最後消息由羅副校長證實了,那天嘉慧的神情很怪異,放學後,她又是最後一個離開。我假裝回去,告訴母親說去同學家有事情,但自己卻借好手電筒等在老教學樓門外的角落裡。

果然,當人羣漸漸散去,嘉慧從朝老教學樓走了過來,她沒有注意到我,兩邊的頭髮長長的耷拉在兩邊,慢慢地朝裡樓走去。

我只好跟在她後面,小心地自己的步子,因爲都是老木板,很容易踩到嘎吱響,越往裡面越黑,但嘉慧卻走的很穩當,她穿着白色的長襯衣,一直朝着最裡的樓梯走去。

長長的甬道旁掛滿了畫像,當我見她走上樓梯後也跟了過去,終於我知道那次哪裡不對了。

兩邊的畫像原本是一邊對應一個的,可那天我看到的卻是單獨多了一副,因爲跑地太快而沒留意。

今天,那畫像又出來了。 我扭開手電筒,朝畫像上照過去。

我原以爲會是嘉慧天天畫着的那個女人像,但出乎我意料之外,那畫上的是另外一個穿着校服的年輕女人。

我仔細看去,卻又好生熟悉,當我看到畫像上那女人胸前的學生證時候才知道,那居然是羅副校長學生時代的樣子。

來不及多想,我朝着樓梯跑去,嘉慧估計已經去了那個教室了。果然,她走到了上了鎖的門前,只是那鎖居然自己掉了下來。我站在門外看着她想幹什麼。

嘉慧毫無表情地走到廢棄的洗手池旁邊,扭開了水龍頭,可是我分明記得那個水龍頭早就生鏽沒用了。

但是事實是一種暗黃色的液體從水池口流了出來,油狀型的,很濃稠,沒多久整個池子就滿是那種東西了。

嘉慧緩慢的將頭朝池子裡放進去,長長的頭髮沾到液體立即蜷曲起來併發出一陣類似燒焦的臭味。

我眼前閃過了那個將腦袋塞進硫酸池中的那個女孩樣子,於是我高喊了一句不要,立即朝嘉慧衝過去。

可是我去發現自己的腳動彈不得了,低頭看去,充破舊木板的的縫隙中出來了很多頭髮,將我的腿纏繞在了一起。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嘉慧將頭放進硫酸池裡,手裡一緊,想起自己還有手電筒,於是我扭開手電朝着她眼睛射去。

果然,嘉慧向有了觸動,擡起了頭,出身地望着我,可是沒等她走過來,從池子裡伸出一雙幾乎完全骨頭脫離的手。

手伸出的速度很快,並且牢牢抓住了嘉慧的頭髮,朝着硫酸池子裡拖,嘉慧似乎清醒了過來,大聲哭喊着不要,她和池子裡的的手互相拉扯僵持起來。

我趁機掙脫掉了腳腕上的頭髮,拉住嘉慧的身體朝外走,可是那手的氣力很大,而我又找不到可以割斷頭髮的東西,眼看着我氣力不支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放手吧,不然你們兩個都要死的。”

我擡起頭,居然看到羅副校長站在我面前,她的臉色很難看,是的,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地方,我依舊可以看到她扭曲的不成樣子的臉,和平日的溫柔和藹截然不同。

羅副校長看了看池子裡的手,冷笑了下。

“我拿走了你的一切讓你這麼不甘心麼,畢業後我主動要求分到這個學校你又能那我怎樣呢?”羅副校長縱聲大笑起來。

“校長你在說什麼啊?快幫我救救嘉慧啊。”我央求道。

“歐陽我告誡過你,不要管這件事情,不過你不聽,還跑去檔案室查找資料,還去了我家。你不是想知道那個被硫酸燒死的女孩子是怎麼回事麼?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同桌同學,還是鄰居,可是她從小到大無論那一樣都比我好,漂亮聰明富裕的家境,大家都以爲我們是好朋友,但其實我希望她早點死去,是的,我除了期盼自己能獲得比她長之外沒有任何一點能勝過她,高考後我落榜了,她卻考上了名牌大學,還假惺惺地叫我來學校告別,那個時候我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變成她該多好。”羅副校長激動地說着,而池子裡的雙手似乎也在傾聽着,放鬆了些,但依舊牢牢抓着嘉慧的腦袋。

“於是我提議去三樓理化實驗室玩玩,因爲那裡是當時全校最高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當我走過那條掛滿畫像的甬道的時候,發現多了一幅,畫像裡的人似乎在告訴我,只要我殺了她,我就是能取代她。”羅副校長繼續說着,並且朝我走來,我知道她想幹什麼——把我和嘉慧一起推進硫酸池。

“可是你就算殺了那女孩,你和她長的又不一樣。”我不解地說。

“你很快會知道,這個池子的神奇地方了。”羅副校長得意地笑道,忽然抓起嘉慧的頭朝池子裡按去。

但是,抓住嘉慧腦袋的那雙腐蝕殆盡的手臂轉而抓住了羅副校長,她幾乎連吭都沒吭一聲,整個人上半身全部塞進了硫酸池裡。

池子開始冒煙,羅副校長在池子裡發出痛苦而含糊不清的尖叫聲,那聲音劃過了學校寂靜,在老教學樓迴盪開來。

沒多久,她不在動彈了。

而我也知道了她所說的拿池子所謂的神奇是什麼了——她的頭髮全部被腐蝕了,而唯有那張臉卻完好的保存下來,並且如一張畫紙從池子底部浮了出來,飄在上面。

一張栩栩如生的臉蛋,幾乎和活着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和藹如平日裡的羅副校長。

嘉慧完全恢復了過來,只是有些虛弱。

但我心中依然不解,事情是不是真的結束了。看來二十年前被殺的女孩才姓羅,而校長才叫田嘉慧,這麼多年她一直暗暗的以好朋友的身份幫助自己的親身父母,難怪她會住在老人對面。

嘉慧重新振作起來,投入到複習中,她笑着告訴我,即便自己今年考不上,明年會繼續復讀,我則鼓勵她一定可以成功,只是對她新理的髮型有些困惑,雖然她說自己完全不記得這段日子所做的事情,但是她的頭髮卻和那些日她畫的圖裡的女人一樣。

我將她畫滿人像的本子拿過來,她告訴我說沒用了,就當送我做紀念,學校也開始準備推倒老樓重建了。當然,作爲一項百年老校的標誌性建築物,還是要介紹一下它的歷史,學校放了半天假讓我們回去調整狀態準備模擬考試,而我對學校建校歷史些好奇,於是照例去了檔案室翻看。

這些老檔案已經滿是積灰,並且準備燒燬了,還好我來早了一步,上面說這所原本是教堂的學校在是一位神父捐獻修建的,而在抗日戰爭的時候被作爲侵華日軍的駐地。

當我繼續翻看下去的時候卻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檔案上清楚的記載着,一位大學畢業來學校教書的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被日軍充作慰安婦,關在了學校老樓的閣樓裡面,最後這個女孩不願在受折磨,吊死在閣樓窗戶前。而這個女孩就叫田嘉慧,是上海人。

這個時候我恍然大悟,那個冬天的傍晚我離開的時候看到嘉慧在窗口對我告別爲什麼自己覺得那麼詫異。因爲三樓的教室窗子以她的身高站在窗邊是根本看不到臉的,而那天我卻清楚地看到她低着頭對這我招手。

我的手碰到了旁邊的畫集,忽然一陣風吹開了它,隨着書頁的擺動我看到畫集上清秀的女子似乎如活了一樣,嘴巴一張一合。於是我立即拿了過來,一頁頁迅速翻動起來。

隨着口型的變動,畫像上的女人似乎在說話,我看了好幾遍才勉強猜出來。

“四月初五,阿拉來找儂。”

我慌忙看了看日期,果然,今天正是農曆四月初五,也是那個女老師上吊的日子。於是我跑到教室,卻發現嘉慧早就離開了。

我連忙衝到三樓,教室的門敞開着,果然,嘉慧站在課桌上,而從房樑上懸下來一條黑色繩子樣的東西。

我把嘉慧抱下來,可是房樑上的“繩子”依舊朝着她的脖子飛去,這個時候我纔看清楚,那不是繩子,而是一條又黑又長的頭髮辮子。

然而緊接着,一個倒吊着的女人從房樑上漸漸浮現出來,先是頭,再是肩膀,接着整個身體,黑色的辮子纏繞在她的脖子上,白色無瞳孔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嘉慧。

“我們,都是嘉慧,來啊,來啊。”她的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又想水管沒有關死一樣,辮子依舊朝着嘉慧的脖子爬過來。女人*着雙腳站在房頂朝我們走過來。

“我不叫嘉慧!”嘉慧忽然大聲叫到,辮子在觸及到嘉慧脖子的時候停住了。

“對,她不叫嘉慧,你找錯人了!”我抱着嘉慧也高聲喊道,倒吊着的女人似乎有所懷疑,卻又慢慢朝房頂退進去了,當她的臉漸漸淹沒在頂部她忽然又喃喃自語道“我去找嘉慧,找嘉慧去。”接着,完全不見了。

我和嘉慧都嚇的不輕,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檔案分明寫着那個可憐的女教師因爲找不到繩子自殺,於是將自己留的很長的辮子剪下來結成繩索吊死了自己。於是她留下來的最後一張照片,就是齊耳的短髮。

高考結束了,我出乎意料的考取了,而嘉慧則還需要拼搏一年,她依舊留着短髮,她告訴我自己的確不想在用這個名字了,至於新名字,她說等自己想好在告訴我。

冬天寒冷猶如錐子一樣扎進我的皮膚和思想裡,學校的老樓早就被推倒了,並且建了一所更大更新的教學樓,後來也再沒有不好的傳說和謠言,只是聽一些學弟學妹提起,每當夏天夜晚,總看到有個赤腳提着黑色辮子的女人攔住一個晚回的女生提問。

“你叫嘉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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