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動靜,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只是在大街上遭遇,或許只會引來少數路人側目, 但緊挨在蔡家宅院邊上……蔡家宅院裡的諸人立刻目光警醒掃向院外。
殺意已起, 鹿笙等人正要動手——忽地一陣妖風, 卷得樹搖葉落。不知從哪裡來的飛沙彌漫開來, 迷得衆人一時難以睜眼。
嗷一聲叫, 是現場唯一的凡人俞長樂發出的。不是風沙吹進了他的眼,而是鹿笙有意在他腰間戳了一下:“只管叫,越慘越好!”隨後, 鹿笙也叫,劉星宇也叫, 林瑞更是嚶嚶嚶捂着小臉假裝哭了。
風沙中有靈光隱隱閃動, 伴隨着羅素和丁香的驚呼, 伴隨着蔡家人的呵斥叫囂。
妖風持續不到一分鐘就散去,鹿笙四人擠在一起各種驚恐不已——當然都是裝出來的。再看對面, 蔡家人各個衣衫襤褸、滿身泥灰,彷彿被流*氓刻意調*戲過一番。羅素和丁香的衣衫倒是完好,只不過神情之慌亂不比鹿笙這邊少。那是毫不作僞的慌亂,能讓兩隻女妖如此神情,事必有異。
待到被妖風驚動的各種修行者趕到此地, 蔡家人氣惱之際又無可奈何:“對方道行太過高深, 我們根本沒有看清對方是何長相, 更不清楚對方來意。”又把羅素和丁香拉過去, “這兩位姑娘倒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我們得把她們帶回去好生開導一番。”
衆人這纔回過頭來詢問俞長樂四人,大多數住在這裡的修行者都認得俞長樂, 因而對他相當客氣。俞長樂早就被鹿笙傳音相告,回答沒有一絲破綻:“平白無故來了一陣風,我眼裡當時就進了沙。我膽子也不大,混亂中被小劉他們推了一把,又似乎聽到打鬥聲,於是嚇得驚嚇起來……結果,大家就亂成一團,讓你們見笑了。”
俞長樂是演技派,劉星宇和鹿笙更不必說,再加上林瑞明顯帶着淚痕的包子臉作爲受驚嚇的絕好證明,衆修行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不出結論,安慰俞長樂等人一番也就散了。
蔡家人倒也沒有表現出留下俞長樂四人的意思,朝這邊點點頭,帶着羅素和丁香進到院裡去了。鹿笙朝俞長樂丟了一個眼色,四人原路返回,相安無事。
然而相安無事從來只是相對,在林瑞摘過牽牛花的地點,有十數顆小小的種子,剛纔那一陣帶着沙的妖風,把種子全都捲到蔡家宅院裡去了。種子不是毛茸茸的小動物也不是細小的昆蟲,蔡家結界對其完全沒有防備。那些種子非常奇妙,它們落到小草邊上,就立刻抽芽長成小草的樣子;落到樹上,就附在樹枝上變成樹葉的樣子。
監視甲蟲和容家小妖們進不去的地方,林瑞操控的植物很容易就混進去了。天下結界,從來沒有所謂的完美防禦。
羅素和丁香進到房間裡,簡終於現身了:“外面怎麼回事?你們倆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羅素和丁香根本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她們只覺察到風沙之中有一股怪異的靈力忽然罩住了她們,然後,風沙散了,她們就看到蔡家人各個落得狼狽下場。至於她們爲什麼來,她們還是老老實實說了。
火蟻妖暫時還有利用價值,簡示意兩名鑽研各種方術的蔡家修行者爲羅素和丁香檢查身體。結果,什麼毛病都沒有。
饒是簡詭計多端,此時也想不明白了原由,只能暫時按下,轉而詢問:“我剛纔在屋裡看到你們對俞家少爺四個似有所指,他們……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羅素答道:“他們四人中有兩個是我們同級不同班的同學,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簡聽完,扭頭給身邊的蔡家人一個眼色,那人立刻說道:“查過了,那兩個小年輕確實是學生,而且是俞長樂的老同學的弟弟,俞長樂帶他們來這裡玩兒呢!”
有了雙方的證明,這事就算過去了,簡繼續問:“我讓你們尋找的那個炎陽體質的人,你們找到的麼?”
“沒有啊!反正我們學校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簡姐你派去別的學校查探的人沒有消息麼?”
簡搖頭,又說了一會子閒話,這才讓人把羅素和丁香送出去。
其實,簡之所以知道“炎陽體質”者,是因爲當初劉星宇深入蟻巢時落下一根頭髮。
不要小看頭髮。
頭又曰“首”,實乃人之元器。頭髮附首而生,小小體量中自然蘊藏了無數信息。炎陽體質者的的頭髮看似與常人無異,但被修行者檢測之後又是另一說。
簡沒有見過劉星宇本人,她只能從那一根頭髮中推測出劉星宇大致的年齡等等粗略信息。畢竟,自然脫落的頭髮相當於“壽終正寢”,簡又不是什麼世外高人、絕世高手,她作法得到信息之後,那根頭髮就自燃消失了。
女子屬陰,正需要陽屬配合以行雙修,劉星宇這樣的“珍寶”,自然是人人爭搶的目標。簡逃出蟻巢之後,只能從蒐集的瑣碎信息中推斷劉星宇到了H市,剛好蔡家和血色十字會在H市都有分支,她就一路跟了過來。
簡利用化形的火蟻妖混進各個學校,拉網式查找炎陽體質者的下落。只可惜,羅素和丁香這兩隻女妖有私心,找到了卻不及時彙報,妄圖獨吞成果。剛纔那一陣妖風,又似乎對羅素和丁香的記憶力產生了某種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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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長樂開車送鹿笙三人回去,他通過後視鏡看到林瑞小朋友盤腿打然後發出一聲“成功啦!一切都在我的監視之中了!”俞長樂好奇林瑞的來歷,也好奇之前那陣妖風,但他也明白,身爲凡人,對靈界的事情參與過深沒有任何好處。所以,俞長樂不問,只專心做司機。
拐過一條街,路邊站了兩個人拼命揮手。往來沒有載客的出租車試圖停下來,卻被他們拒絕。
鹿笙眼尖,一眼認出那是香球和尼羅,示意俞長樂捎上二位。
尼羅和香球的個子都不高,屬於“小隻型”的男男CP。俞長樂倒也不敢小瞧這二位,尤其是尼羅個子雖矮卻氣場無敵,汽車穩穩停在兩人面前。
尼羅不是傲嬌,而是高傲。他鑽到車裡,看都不看俞長樂一眼,也不搭理鹿笙和劉星宇,卻非常反常地把林瑞抱到腿上:“怎麼不叫我?”
林瑞太會來事了,他先叫了一聲“香球”,引得香球摸他頭,然後才仰頭叫了一聲“尼羅哥哥”。
這下子,別說劉星宇,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大巫師鹿笙也驚訝不已。尼羅主動跟人打招呼已經罕見,林瑞主動在名字後面加上“哥哥”同樣稀奇啊!
接下來的事,更是讓劉星宇和鹿笙跌破眼鏡。尼羅和林瑞並不像別的哥哥和弟弟玩鬧逗弄在一起,而是在車裡就開始討論修煉心得。哎喲喂太拼了,怪不得都是高手呢!可惜尼羅和林瑞同屬妖族,他們的修行路子跟劉星宇和鹿笙都不相同,否則一路上聆聽高手研討,那也是很有收穫的。
香球坐在副駕駛座上,扭頭對鹿笙和劉星宇說:“怎麼樣,我和尼羅弄的那陣風恰到好處吧?還好我機智,看到這位俞家……你是俞家老幾來着?算了,反正不重要……看到這位俞家帥哥開車接你們,我就帶着尼羅偷偷跟過來了。”
鹿笙笑道:“謝謝你啦!”他和香球相處百年,雖然一個是妖神祭司,一個是妖神,但感情比親兄弟還親。
俞長樂不動如鍾,其實心中暗暗吁氣:原來那陣風是這二位弄出來的。太厲害了,一陣風就把蔡家人給弄成那德性,還好我沒有輕視他們,要不然……那個目中無人的,一看就脾氣暴躁;這個看似活潑的,也許比那個脾氣暴躁的更腹黑!
俞家四少爺是真的長大了,經過了海夢非那件事,他整個世界觀都轉變了。這世上,金錢權力只是俘虜凡人的虛幻玩意兒,人吶,最重要的還是開心!
沒有人理會俞長樂豐富的內心戲,香球接着說:“我們原本打算直接殺了那兩隻妖女,不過想一想,如果殺了她們,反而會讓蔡家人對你們起疑。所以,我們一面給了蔡家人教訓,一面對女妖的記憶做了手腳。你們可以放心啦,從今往後,她們和你們只是同校同級的同學而已。至於其它的,她們已經記不得啦!”
凡人俞長樂又暗自感慨香球和尼羅法術強大,居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改變了目標的記憶,並且順手教訓了蔡家人。鹿笙卻撇嘴說:“你這意思……香球,你和尼羅是不是經常隱身在學校觀察我和劉星宇的日常呀?”
香球頗有些訕訕:“其實我有一點點想上學,因爲小白、李啓明、金子霖都在上學,不過尼羅不願意。”忽然話鋒一轉,“誰觀察你們了?我們只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並且,這也是一種暗中的保護嘛!你曉得不,青女坊就是我向蘇半夏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