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冤來到了醫學院的東南角,這個地方確實有些陰森,特別是那些接天松柏更讓人覺得絲絲的陰冷。
他並沒有往實驗樓去,而是去往那個住着奇怪老頭的鍋爐房。
沈冤看過鎮南方弄到的警方關於這個案子的全部資料,當看到關於那個老屈頭的內容時,直覺告訴他,這個老屈頭的身上一定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老屈頭正在往那大爐裡添着煤,他彷彿並不知道沈冤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沈冤也沒有打擾他,就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着。
老屈頭手裡拿着長長的鐵鏟,在爐膛裡輕輕攪動着,把加進去的煤給扒拉均勻,然後把鏟子拄到地上,一隻手扶着鏟子,另一隻手抓起搭在脖子上的一條辨不清色的毛巾擦着頭上的汗。
就在他轉身準備回屋的時候看到了沈冤,像是嚇了一跳,那張扭曲的臉抽搐了兩下,他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沈冤。
沈冤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好,我姓沈,是新來的解剖室主任。”沈冤說話的聲音不大,老屈頭“啊”了一聲,那樣子敢情他沒聽清沈冤說的是什麼。
沈冤掏出香菸遞給他一支,老屈頭伸手接過去:“你剛纔說啥?”
沈冤湊近了老屈頭,扯着嗓子又說了一遍,老屈頭這才說道:“哦,沈主任啊,這煙不便宜吧?”沈冤笑道:“老人家,我看你剛纔掄那鏟子,你的身子骨很硬朗嘛!”這次他是大聲說的,老屈頭把煙點着:“每天都掄,剛掄的時候覺得沉手哩,習慣了也就好了。”
沈冤又看了看鍋爐房裡堆碼整齊的那些煤塊:“這些也是你自己弄的?”老屈頭點了點頭:“喏,他們把煤拉來,下在那邊,剩下的活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其實也就是出把力氣,力氣去了力氣來不是麼,再說這話也不累,這堆煤我能燒上四、五天,四、五天才搬動一次,平時就是添煤,不讓這爐子熄了火。”
說完他就往自己的小屋走去,走出幾步,轉過身來:“這
才中午,離下午上課還有一會,要不來坐坐吧!”
沈冤也不客氣,跟着老屈頭就進了屋。
屋裡一股子黴味,不過沈冤卻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在小凳子上坐下。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屋子,很簡陋,老舊的一些傢俬,就連老頭扔在桌子上的那手機都是老舊的數字機。
老屈頭也不和他客套,從破櫃子上拿起半瓶酒,又從小桌子裡的一個簸箕裡抓了幾個幹辣椒,他屋裡用的是一個小電爐,他把牆上的閘刀推上去合起,電爐亮了起來,然後把幹辣椒扔到爐子上,又拿雙筷子翻動着,待辣椒烤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拉下了閘刀,把烤好的辣椒夾到了一個小碗裡,灑上鹽,又往那小茶缸裡倒了酒。
“要來一口麼?”老屈頭望着沈冤,目光很是平淡。
沈冤搖了搖頭:“我就算了,下午還有課呢,這不會是你的午餐吧?”沈冤看了看屋裡,並沒有什麼殘湯剩飯。
老屈頭沒有說話,自顧地喝着酒,沈冤纔想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嗓門不夠大,或許他並沒有聽到。沈冤苦笑了一下,也不再說什麼,就坐在一旁看這老頭喝酒,老屈頭喝兩口酒,就夾起那辣椒咬上一口,看着倒也是津津有味。
“人老了,日子也沒有什麼奔頭了,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老屈頭這話像在自言自語,沈冤只是笑,也不話,和這老頭說話是一件很費勁的事。
老屈頭把小茶缸裡的酒喝完,又倒了一些:“你是來熟悉環境的吧,去過解剖室了嗎?”這句話很明顯就是問沈冤了,他的一雙眼睛也望向沈冤。沈冤搖了搖頭,老屈頭冷笑一聲:“害怕了?是不是聽說那兒死了人啊?”
沈冤尷尬地笑了笑:“我是有些害怕,聽說死的還是之前的解剖室主任?”這次他的聲音又放大了。
“嗯,曾主任,唉,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就遭了這毒手,曾主任是個好人啊!”老屈頭又是一聲長嘆:“世事無常,誰也不知
道明天會是什麼樣的。”
沈冤問道:“你這兒離解剖室不遠,就一點動靜也聽不到麼?”老屈頭正準備喝上一口,聽沈冤大聲問他,他放下了茶缸:“沒有,我耳朵不好使,要不是你大聲的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冤沒坐多久就告辭離開了,雖然他沒有回頭,可是他感覺到身後老屈頭的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着他的後背。
假如凌力看到剛纔那一幕,他一定會感到吃驚,因爲從頭到尾老屈頭和沈冤的對話都很正常,老屈頭並不像和凌力說話的時候那樣驢脣不對馬嘴。
沈冤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其實下午他並沒有課,他今天報到,這兩天學校暫時沒給他安排課程,就連附屬醫院那邊的工作也是明天才開始對接。
和老屈頭的接觸非但沒有讓沈冤打消對他的懷疑,相反,沈冤更加覺得這個老頭不簡單。
老頭的聽力是有問題的,這一點老頭並沒有故意在僞裝,沈冤剛纔留心看了一眼那手機,手機開着的是靜音。
鎮南方給自己的資料上顯示這老頭是個孤老頭,沒有親人,平時也不和誰來往,就連醫學院裡的人都很少接觸,他拿手機幹嘛?僅僅是看看時間麼?不,在老頭的牀頭還擺了一隻小鬧鐘,鬧鐘的時間很準。
老頭一定與外界有聯繫的,只是他爲什麼要開靜音呢?怕聲音打擾了其他的人?應該也不是,這角落裡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人,他開靜音的原因很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根本就不需要鈴聲,因爲他根本就聽不見!
那麼他與外界聯繫就只能用手機的另一個功能,短信。
沈冤留意到,老屈頭一直都很淡定,可是他的目光總會投向自己,而在自己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更是停留在自己的臉上一動不動,沈冤覺得很可能老頭是完全喪失了聽覺的,但他卻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原因只有一個,他會脣語!
可他爲什麼要裝做自己只是耳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