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地來說,蘇沛白真的不是一個大度善良的人,甚至於,可以說他小氣計較得讓人髮指。
可現在他卻主動提出去跟季菡一起去看季念,這真是一件非常…讓人感動的事情。
季菡下樓的時候都還在想着去醫院,但是又害怕蘇大總裁生氣不敢開口說,這就像是累的時候身旁有人主動遞上沙發,太及時了!
雙眼彎彎,季菡一臉欣喜地點頭,接着大大方方地捧着蘇沛白的臉親了一口。
料想他剛纔應該是洗了冷水澡,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種寒氣,在這春天溫軟的早晨,顯得異常的清爽。
季菡這個吻也沒有多停留,純粹是爲表達對蘇沛白的愛意而產生,可是蘇浩初小朋友卻是非常給面子的尖叫了兩聲。
胖乎乎的小手擋在臉上,嘴裡嚷着:“爸爸媽媽親親,羞羞…”
話雖然這麼說着,可是他手指縫隙中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轉,哪裡有半點害羞不敢看的樣子。
又好氣又好笑,季菡低頭在小傢伙的胖臉上同樣親了一口。
蘇浩初這回不叫了,拿下手看着季菡,一本正經地開口:“媽媽我愛你。”
季菡的心頓時被戳中,雙眼關愛又是溫柔地給蘇浩初切面包,臉上的笑容怎麼都忍不住:“你從哪裡學的這話…”
小白眼睛閃閃,撒嬌地往季菡懷裡鑽:“這是我的真心話嘛…”
這個語氣,這個動作,季菡是徹底被他收服了,表情愛憐又要開口,身旁被忽視的蘇沛白不滿意了。
他推開椅子站起來,一把將小傢伙從季菡的懷中拎出來:“蘇浩初,我記得你上個月都還對早教班的幾個小姑娘說這話吧,現在這套又拿來糊弄你老媽了?”
上個月,早教班的幾個小姑娘…
季菡切面包的動作停下來,看着蘇浩初小臉微紅,不服氣卻是反駁不出口的樣子,真是有些無語…
自己和蘇沛白似乎也不是什麼戀愛高手啊,這個小屁孩不到四歲都知道撩小姑娘了,長大了可怎麼了得!
表情漸漸冷下來,季菡看着蘇浩初認真地道:“不管在哪裡,不管你多大,對着人家女孩子的時候你最好老實點!”
小白垂着眼睛,抿着嘴看上去還是很不服氣的樣子。
季菡皺眉,正想繼續說話,被蘇沛白按住了肩膀。
他的眼神微微帶了些制止的意味,於是季菡也就不再多說。
因爲蘇浩初這樣的小脾氣,這一頓原本其樂融融的早餐吃得不算很愉快。
一直到出門去醫院的車上,小傢伙的嘴角還是抿得緊緊的,既不說話,也不看他們。
這是第一次見到小孩子發脾氣,季菡忍不住有些好笑,彎下腰去對上小白的眼睛:“蘇浩初,你能跟你講講,你在生氣什麼嗎?”
在發脾氣甩臉子冷眼這一方面,蘇浩初是深得他老爹的真傳。
他雙眼像是上挑又像是半閉着,沒有一點起伏地看了一眼季菡,然後重重地轉過身去。
還真是生氣了…
這個小模樣真是可愛極了,可是現在人家這麼不開心季菡也不好逗他,擡頭在後視鏡中跟蘇沛白的視線對上,然後表情不變又去看蘇浩初:“好了小白,對不起,剛纔是爸爸媽媽不對,不應該那麼說你,你可以不要再生氣嗎?”
“哼。”
小傢伙用鼻子出一口氣,小嘴撅起,卻是隱隱有了鬆動的樣子。
季菡趁熱打鐵,伸手將他樓進懷裡去:“你要跟早教班哪個小姑娘玩我不管也不問,但是現在我們一起去醫院看季念舅舅,你不要再帶着情緒。”
再說到小姑娘的問題,小傢伙的脣角動了動。
剛好是紅綠燈的時間,季菡跟蘇沛白兩人的眼神又一交匯,互相都明白對方的意思,蘇浩初這個表現啊,看來還真是有問題。
可是他也是什麼都沒說,推了推季菡的手問:“季念舅舅生病了嗎?”
季菡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開口:“是的,季念舅舅現在很需要我們大家的關心和鼓勵。”
小白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很喜歡季念舅舅,他一定好起來。”
聽見他這樣的話,季菡頓時就想起之前季念來送藥時候的場景。
他的古怪,他的隱忍,還有忍着傷口只因爲季菡一句話就去拼命打拳。
心裡深深淺淺泛出些難過和酸澀,季菡抱了抱小白,開口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季念舅舅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
這個醫院隱蔽高端,來往的人不多,蘇沛白也不用擔心身份暴露問題。
共同牽着小白的兩隻手往病房過去,張一旗早早地在病房樓下等着。
全心全意只爲季念着想,張一旗看見季菡眼睛一亮,快速迎上來:“季姐姐你總算來了,這兩天你不在,醫生說他的恢復情況有停滯,現在你來了,說不定他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聽見這樣的話,蘇沛白的表情有非常明顯的不自然。
但是看了看季菡滿是擔心關切的眼神,他也是什麼都沒說,面色無波地跟着後面往樓上病房去。
季念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但卻是從未醒來。
黑風在細細地給他洗臉擦手,他長長濃密的睫毛重疊在一起,從季菡站着的角度看上去,就像一面小扇子。
在病房的這些天,他原本被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已經漸漸有了轉白的趨勢,因爲一直沉睡着,他臉上冰冷凌厲的線條也變得和緩,穿着淺色的病號服,像是歐洲神話中沉睡的王子。
因爲24小時不間斷的吊針,季唸的手已經變得微微有些浮腫,因爲腫和蒼白,那些成年老舊的傷口就變得越發明顯起來。
跟季菡相近的那隻左手,幾乎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可想而知,他以前的生活過得有多麼辛苦和艱難…
醫生說他現在已經有了意識,只是暫時還沒有恢復到可以醒來的程度。
所以季菡就算再憐惜難過,在他的病牀邊也是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