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沛白這個人啊,有時候就像個悶葫蘆。
試過婚紗之後,一切如常,他又像是完全忘記說要補辦婚禮的事情,任季菡這邊牽腸掛肚撓心撓肺地,可是又不好開口問。
婚禮這種事情,女孩子怎麼好意思表現得這麼猴急呢…
許文怡她們不在工廠,季菡這幾天便去的次數多一些。
林每一正式上課去了,開學那一天拉着季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明明都是在一座城市,硬生生被林每一弄出一副在兩個半球的架勢來。
西蒙最近又飛去了歐洲,而季菡這樣的情況自然是不敢在人多的場合露面,所以林每一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司機上車走了。
林每一開學之後的日子過得越發安寧簡單起來。
那晚張運鳳的事情徹底翻篇,全家上下都沒人多說一個字,蘇沛白的行爲表情也恢復了正常。
可是有兩次季菡收拾書房的時候,卻看見了他辦公桌的廢紙上,有用簽字筆寫的凌亂潦草的幾個字。
蘇景天,白淑嫺。
從字跡就能看出蘇沛白寫字時候的迷茫糾結,他寫了一遍又劃掉,然後在另一個角落裡又寫。
蘇沛白的字很好看,相較他外表上的冰冷疏離,他的字卻是龍飛鳳舞好不灑脫。
看着那兩個劃掉又寫出來的字,季菡心裡泛出無盡的酸楚疼惜。
許文怡和邱亞在東南亞待了十天左右,兩人在那陽光充沛的土地上曬成古銅色,季菡在機場接到她們的時候,遠遠看過去只能見到一排明晃晃的牙齒。
突然想起當初許文怡和邱亞兩人之前就是在東南亞認識的,於是纔有了那個沒有成器的網店,再後來邱亞認識了葉楠,最後纔有了這一大通亂七八糟的事情。
只隔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卻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季菡在車上等她們,許文怡出去這段時間居然還胖了一點,穿着一件皮夾克風風火火拉開門走上來。
她笑:“勞煩季菡大小姐,總裁夫人來接我們,真是受寵若驚啊!”
邱亞跟在她的後面,拉開後排的座位上車,然後催促季菡道:“快開車,快開車。”
不明所以,偏偏季菡的駕駛技術也沒那麼到位,邱亞這樣一催,慌亂之中掛到倒擋上,腳勁不輕地一踩油門,意識到在倒退她又忙着去踩剎車,就差一點點就撞到身後的車。
驚出一身冷汗。
許文怡表情誇張地拍拍胸口:“我的大小姐,幾百萬的車就給你這樣玩的啊?”
乾笑兩聲,季菡轉頭去看邱亞:“還不是你們催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駕照考了幾次才過。”
邱亞的精神面貌比之前好了很多,她臉上和隆胸的假體都已經取了出來,恢復了一些之後倒還看着順眼一些。
她吐吐舌頭解釋:“是許文怡…她說有個仇家在追她…”
邱亞的話沒說完,從到達大廳方向有個人影直直地衝着她這車跑過來。
原來不是仇家,是冤家…曾曉年。
這是季菡第一次見到他那張年輕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焦急,慌張,滿臉的汗水。
他站在副駕駛座,敲了敲車窗,許文怡別開臉不看他,對季菡說了一句:“快走。”
季菡眯了眯眼睛,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按下車窗對曾曉年揚揚下巴:“上車吧。”
曾曉年在季菡面前還是有點不自在,爲難地猶豫了一下子,然後看了一眼許文怡才果斷地拉開後座的門上來。
緩緩啓動朝着城區開過去。
車裡的氣氛微微怪異,沒有人說話。
季菡在轉彎的空隙,從倒後鏡裡看一眼無措又侷促的曾曉年,開口打破了沉默:“曾特助今天難得休息呀?”
一提到工作,曾曉年臉上那樣害羞大學生的勁又回來了,扶了扶眼鏡開口解釋:“我有跟總裁請假。”
蘇沛白在工作上最討厭人家拖泥帶水家長裡短,季菡瞭解曾曉年更瞭解。
所以他願意爲來接許文怡特意請假,由此可見他是真的用了十足的心。
而且曾曉年這樣的小白兔一看都不像會玩心眼的人啊…
季菡眼尾朝着許文怡看去,後者卻是眉頭緊皺一臉的不悅。
直接開車去許文怡在外面租的公寓,曾曉年既不說話也不走,於是季菡便好心地把他也捎上。
車停進地庫,許文怡開門就下車,邱亞在後排提出一個小小的行李箱來,曾曉年也坐後排,所以他便好心地想要去幫邱亞拿。
“不用,不用,謝謝。”
邱亞連忙拒絕,然後看曾曉年挫敗又無助的樣子有些不忍心,開口喊了聲許文怡:“你等等我們。”
鎖好車季菡直接往電梯那邊去,曾曉年還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
許文怡在電梯裡按開了門,等季菡的邱亞兩人都走進去了,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按關門。
這間公寓裝修豪華不俗,所以電梯的反應極快。
曾曉年只落後季菡三步,卻只能是眼睜睜地看着門在他的眼前合上,他一着急直接伸手要來擋。
許文怡眼明手快,按關門的手指瞬間移到開門按鈕上。
好險沒有夾到!
曾曉年臉上倒是沒什麼後怕的表情,許文怡卻是眉頭一挑立馬開罵了:“你是豬嗎?你的智商不是很高嗎,都喂狗去了啊!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好嗎,萬一把你手指夾斷了你媽不來找我拼命啊!”
曾曉年低着頭,耳朵通紅看都不敢看許文怡一眼,像做錯事的小孩子。
心有不忍,邱亞嘴角動了動正想要勸,被季菡一把拉住了手,對着她微微搖頭示意不要。
這兩個人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曾曉年依舊不說話,許文怡訓斥他的話已經從電梯夾手指上升到生活品行了,她紅着眼睛開口如數珠:“你說你,活了這二十多年怎麼就這麼蠢,電梯關不知道跺,跟一個女人睡了人家女的都沒找你,你非得死乞白賴地跟着,你這樣子有意思嗎!”
“…”
季菡和邱亞兩人都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邊從頭沉默到尾的曾曉年這纔有了反應,他一米八幾的個子在許文怡面前像一米六似的。
擡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許文怡,聲音輕緩卻不失篤定地說了一句:“不是這樣的。”
許文怡面色冰冷地別開了眼。
兩人認識了許多年,雖然許文怡在季菡面前一直是百毒不侵的形象,但是季菡還是瞭解她的一些小動作。
比如她一緊張就雙腿併攏靠牆,一難過強忍的時候就喜歡捏緊拳頭。
許文怡捏緊的雙拳泛白,無比焦躁地跺了跺腳,然後才發現沒有按電梯樓層。
怪不得這麼久都在電梯裡,差點沒憋死他們。
轉過身去按樓層,許文怡背對曾曉年的背影堅定而且決絕。
她的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感情:“你回去吧,該找誰找誰去,姐姐我玩夠了玩膩了。”
其實就連季菡都看得出來,曾曉年從機場到現在一直都在強撐着。
雖然沒有經歷過情感,但是他也不是能看得慣人家冷臉的人。
剛纔對許文怡的篤定堅持是那縹緲的感情在支撐着,可是現在許文怡這一句玩夠了玩膩了,將他的倔強徹底打散。
曾曉年的肩膀全部都癱軟下去,白淨的臉上帶了學生氣,年輕依舊,可眼裡的勇氣澄澈是一點都沒有了。
絕望的愛情,竟是這麼磨人的東西。
電梯往上,到7樓的時候有人按開門進來,曾曉年便邁着沉重的步子往外面走。
他走出半步之後又停下來,滿臉土色最後問了一句:“真的,只是玩玩嗎?”
許文怡面朝着門,所以季菡也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只覺得那個窈窕的背影像一個空殼子,搖搖欲墜一戳就要散架那種。
然後她聽見許文怡肯定的沒有一點語氣的聲音:“男女之間不就是那點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她的話剛說完,電梯門就滴滴兩聲自動關上了。
這一回沒有人蠢得再用手指去阻止了,許文怡在門後蹲了下來。
後上來的古板中年女人眼神古怪地斜眼看她,許文怡頭頂像長了眼睛一樣,帶着哭音大吼出聲:“看什麼看,沒見過約pao走心啊!”
電梯再次停下,門打開來,中年女人嫌棄又鄙夷地罵了她一句:“真是犯賤!”
說完就擡步跨出去。
這大概是許文怡這輩子,第一次罵不還口的時候。
她撥弄了兩下頭髮站起身來,眼中居然沒有眼淚,目光空靈出電梯的時候像只遊魂。
季菡這才明白,當初她們說的兩個單身女人的療傷之旅是真的事出有因…
跟着邱亞一起進去客廳,許文怡光着腳站在冰櫃點錢挑挑揀揀,最後拿出一瓶二鍋頭問:“喝酒嗎?”
要喝酒也不能喝二鍋頭啊,最後邱亞打電話叫了一件啤酒上來,還叫了些下酒菜。
三個女人在客廳的地毯上席地而坐,許文怡開了兩聽分別遞給季菡和邱亞,最後自己開了一聽,抿了一口道:“還是國內的啤酒好喝。”
“…”
剛纔曾曉年那樣灰敗黯然明顯是生無可戀,可是許文怡這邊開口就討論哪國啤酒好喝。
這樣的落差未免也太懸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