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姜主任說慣了，說得很順很麻利也很有氣勢，高莉聽多了，楊通逸卻很不慣。臉色頓時陰下來，高莉伸手將酒瓶扶住，她的酒量並不高，最多半斤。一瓶罐下肚肯定受不了。
以前也遇上這種討賬逼着喝酒的事，但人家都沒姜主任這樣霸蠻，喝高、喝過量一點都正常。今天這架勢明顯往死裡逼，只是，簽字權在姜主任手裡，他不簽字，政府那邊財務不敢打款。
市政府有三條線，三個山頭，下面更錯綜複雜。做工程的講求人脈關係的維護，即使跟姜主任不是一條陣線上的人，也不敢往死裡得罪。
開了酒瓶，姜主任笑臉更膩人，嘴皮翻翹更誇張，說，“這纔對嗎，做事情就該有做事情的樣子。高科長，豪爽，我喜歡。”
往杯子倒酒，八錢的杯子倒滿。姜主任身子稍靠後，眼眯着看側身伸腰過來給他倒酒的高莉，那調調楊通逸見了很想站起來，想到這筆錢無論如何都得這個人簽字才行，扭開臉不看。
端起杯子，高莉說，“姜主任，第一杯敬您，感謝您對高宜慧家居的關照。”
“好，高科長，是不是三杯，三杯我寫第一個字。半瓶我寫第二個字，一個大的整完我寫第三個字，你看這樣可好？一句話的事。”
“姜主任，小女子酒量淺，真喝不下。我是誠心誠意敬您。”
“三杯，要不，換大杯也成，一杯一個字。紅酒你負責完成任務就行，我很好說話吧。如今這個世道，講話得在理，活着得爭一個臉面，別人才認你買你面子，是不是？”姜主任威脅的意思十足，高姐也不好再說。將杯子裡酒喝了，再滿上，三杯喝下，從臉頰到頸脖都潮紅泛起。
高莉將包裡的單子拿出來，攤開放在桌上，說，“姜主任，請。”
“不急、不急。高科長真怕我喝酒說酒話？”姜主任肉嘟嘟的手揮舞着，臉上一副得逞的笑。
“姜主任說過三杯就喝下寫一個字呢，我敢不聽大領導的。”“酒桌上沒有什麼領導，只有大哥。姜哥沒有別的愛好，就兩樣，酒色財氣，我之佔兩樣，不貪心。”姜主任邊說拿了酒瓶要將高莉的杯子加滿。
高莉忙把杯子拿在手，說，“姜主任，我來、我來。”
“高科長，要簽字也行，喏，把這瓶紅酒先喝一半，我籤，說籤就籤。”姜主任手指點着那張票據，蠻橫地說。
喝酒最忌喝雜，白酒、紅酒、啤酒雜着喝，非往死裡醉不可。高莉知道自己的酒量，姜主任今天是故意要自己醉，只怕自己醉了後他乘機糟蹋自己，這種事早聽說過。討要這筆款子，財務部和自己閨蜜都親自找過他，這個姓姜的確點名要自己宴請他才肯給面子。
“姜主任，喝了白酒，紅酒不敢沾的。”高莉說。
“不敢沾？這也是糧食又不是毒藥，就是毒藥喝下一半也不會死人，是不是？高科長是不肯給姜某面子了……”
“姜主任，姜
大哥，你高擡貴手，當是行行好吧。”高莉軟聲說，這聲音柔起來如蜜糖，姜主任看她眼睛都直了。
“好，我這個人從不逼人、從不爲難朋友。高科長看得起，我們交個朋友，一起來一個雙杯。”姜主任站起來，手拿起酒杯，粗壯的胳膊彎起，做一副喝交杯酒的架勢，“男女朋友，第一回要搞交杯酒。喝了交心酒，從此是朋友，萬事好說。”
高莉也是體制裡的人，這種場面不是沒經歷過，她也掛着科長職位。平時接待、安排酒席等也遇上這些要求，知道交杯酒是怎麼搞。姜主任這樣做是要乘機試探自己也要乘機佔點便宜，高莉不知要怎麼做，看楊通逸一眼，見他臉黑黑的、紅紅的，有些發紫，先前陪了三杯，他也沒什麼酒量。
心裡有些後悔帶楊通逸一起來，之前也不知怎麼想，是要讓他見識一下公司經營的艱難還是因爲自己不想讓公司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姓姜的今天這樣步步緊逼，楊通逸怕是看不過會壞事。
“通逸，你敬姜主任一杯。姜主任是我們公司的衣食父母，要誠心。”高莉既想轉移姜主任的注意力也是要提醒楊通逸忍住怒氣。
“姜主任，您是大領導，我敬您一杯。”楊通逸雙手端着酒杯，身體向前微傾，很恭敬。
“你是誰。”姜主任很不待見楊通逸這時來摻和，臉上所有的笑都收斂了，滿臉的肉沉沉的黑，“高科長，是不是要做朋友一句話。”
“您先喝這杯，通逸也是公司的股東，該他表示自己的誠意。”高莉退讓一步。
“那成，我看在高科長的面子上，要不然，阿貓阿狗的來敬酒，我真不喝。”也不管楊通逸怎麼想，嘴在酒杯上沾了沾，並不是真喝，也算接受楊通逸的敬酒。
高莉見姜主任看自己，手再次擡起，要喝交杯酒的架勢。不得已，站起來走到姜主任身前，“我敬主任一杯。”“是姜哥。”“我敬姜哥一杯。”“好好好，高科長有誠意，這是我們好的開頭。”
兩人的手穿插挽在一起，穿花之後，兩人貼得更近。姜主任的手臂、手肘從高莉高聳的xiong口擦過。高莉心裡一陣噁心，往後退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姜主任卻故意去擦、蹭她那裡，用意很明顯。高莉忙用另一隻手護在xiong前，抵住他的手臂、手肘，姜主任說，“高科長，可不能潑了酒，會受罰的。姜哥是好說話，酒桌規矩你是知道的，這時候潑酒了有什麼懲罰。”
交杯酒確實要求雙方都不能讓杯子的酒潑出一滴，喝下時也不能剩下一滴。對違規者的懲罰，各地自由習慣、甚至不同的圈子議定的懲罰規則也不同。不論什麼規則與懲罰，主要是針對女方，男方絕對佔便宜。懷林市這邊的懲罰有兩種，一是再喝三杯，二是讓另一方親親嘴或摸幾把。行政口、商場上、機關等善男信女見多了，對這些表面的、造氣氛的做法沒幾個人真放在心上。有人在聚會上鬧得更瘋，親嘴、摟抱、揉成一團，甚至進衛
生間來真格的，飯局之後，都當沒那回事。
手保護自己不讓姜主任直接弄到就算很幸運的，高莉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意，在外面往來經營人脈，各種情況都遇上，但那些人都不會像姜主任這樣表現直接。
將自己的酒喝了，姜主任的手卻故意撞她一下，他另一隻手摸到高莉小fu，高莉給碰着身子本能往後避開。杯子裡剩餘的酒便從嘴角泄流出來，姜主任將自己杯裡的酒喝了，才說，“高科長，你的酒潑了不少。得好好練練啊。”
楊通逸一直側臉不去看他們喝交杯酒，他雖沒有這樣的經歷，也沒看過，但在公司聽說過。公司討賬，滕瑩瑩、王玲芝等女都被人逼着喝過交杯酒，回公司難免發牢騷。楊通逸不想看着高莉受辱，之前，高莉才警告過他，要他先忍住氣，等姜主任簽字才能拿到款子。
“姜哥，請您簽字吧。”
“不急不急。高科長，姜哥好說話，但姜哥很在意酒桌上的文化和規矩。潑酒了、還潑不少，姜哥不想追責酒桌規矩卻要我們每一個人都自覺維護，沒有規則不成方圓，不守規則就亂套了，傳出去人家會笑話我們懷林市沒有擔當。高科長，你看是喝三杯還是選另一種？”
“姜哥，你先簽了字，我們再接續這個話題，成不成？該我做的，我認，不打折扣，全認。”高莉將筆遞給姜主任，姜主任手一下捉住她的手卻不拿筆。另一隻手要在高莉受傷來輕拍輕撫，吃豆腐。
楊通逸見姜主任這樣哪還能再忍？市政府辦在市裡或許有很高的權威，但姜主任這樣的人真拿他們沒辦法了嗎？真讓他這樣欺負高莉，自己心裡這一坎就過不去。
虎地站起來，楊通逸大聲說，“姜主任，你放尊重些。爲難一個女子算什麼男人？想喝酒，我跟你來喝。”將桌上的三瓶酒放在一起，頓得桌子咚咚響。
姜主任放開高莉，扭頭瞪着楊通逸，“你算老幾，敢跟老子喝酒？老子一句話，教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高科長，你們公司就這樣不知尊卑、不懂數？你看着辦吧。”姜主任說着將桌上那張票據丟給高莉。
楊通逸見姜主任不理自己，怒火更盛，“姜主任，尊你一聲是姜主任，不尊你也就是一個跑腿的。你喝不喝酒，今天都得籤這字。”楊通逸說了將高莉攔在身後。他似乎充滿自信，不就是一個小小副主任嗎，真不信拿不下他。
“老子今天遇上新鮮事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難耐？請得動市委市政府領導，還是搬得動那尊大神來壓我。”
“沒什麼了不得的，喏，這五萬原本準備給姜主任平時抽菸、吃飯的，姜主任一再不肯簽字，那好。我把這五萬拿回去，有五萬塊，我請幾個社會上的讓他們二十四小時跟着姜主任，他們必定喜歡這份拿錢的事做。姜主任，你說我會不會看到很多東西？市委的大門我也能夠找到，你想對付我，也成，我等着接招就是，赤腳的還怕穿皮鞋的？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