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安然微微一笑,往事如煙,絲絲縷縷纏繞在心頭。
見到蘇千墨的時候,已經這般深刻,如今見到苟芸惠,她才發現,想要釋懷當年的一切,只怕這輩子都成爲妄想。
六年前發生的事情,她們心中各種嫌隙。
如苟芸惠在S市的地位,當年安然出了那麼丟臉的事情,她自然會記恨。
堂堂市長,卻出了這般家醜,想必是任何一個人都會憤怒。
所以苟芸惠與自己打招呼這事上,是安然萬萬沒想到的。
二人四目相對,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安然想離開,可苟芸慧卻突然問她,“怎麼會在這裡?送人麼?”
“是啊。”
安然只是淡淡迴應,並不像做多交談。
安然這般冷淡,苟芸惠見慣世面,也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又豈會不知安然對她的疏離。
但是有些事情,她還是要提醒一句的。
“一個女人不容易,要好好注意身體,雖然你如今並非我蘇家人,卻也算有過些關係,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言下之意,頗具幾分諷刺。
安然不甚在意,微微勾脣,輕笑道:“市長有心了,安然的生活,自然會多加關心,如你所說,畢竟相識一場,我真心希望你能一切順心如意。”
“好。謝謝。”
苟芸惠的目光倏然變得幾分犀利,眸底間藏着一抹說不出的情緒。
可此時此刻,安然卻不想去探究。
蘇家的事情早與自己毫無關係,即便這個人曾經幫助過自己,可當她離開蘇家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剩下的,便就是他們都要過去的自己,但一份責任,彼此的交易夥伴罷了。
安然擡腳欲走,苟芸惠卻又突然叫住她,回頭,看着她的側臉,淡淡道:“我知道你們曾是夫妻,也許最近蘇千墨去找過你,但這也僅是因爲你們曾是夫妻罷了。我知道,從這裡離開的那個男人,也許會成爲你生活中那個必不可失的人,所以,蘇千墨那邊,你大可果斷利落一些。”
苟芸惠說這麼多,說白了就是讓安然以後避開蘇千墨,不管主動的那方是誰。
但這些話,她說來爽快,卻不知安然心底是作何想法。
她本以爲,安然定然會如當年一般,無論是任何事情都逆來順受,可六年後的今天,她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苟市長,您的兒子若來我這裡受了委屈,還需要你不要怪責纔是。雖說他時常會來我YF集團,但你放心,我安然丟了的東西,便是不會再撿回來,別人若是喜歡了拿去用,也是我的榮幸。”安然微微笑着,聲音淡然,話語卻極盡諷刺。
那一瞬間,苟芸惠萬分震驚。
她未曾想過,當年性子淡然乖巧的安然,會成了今日的伶牙俐齒。
這幾十年來,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她看不準的人。
思及此,苟芸惠微微眯起眸子,投射出一抹探究的光芒。
安然笑,“苟市長,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再見。”
反應過來的苟芸惠僅是微笑示意,隨即目送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有句話說的好,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
如今用來形容安然,並未有何不妥。
自那天以後,安然的心情出現了一些起伏。
原本有蘇千墨一人足夠勾起她的痛苦,如今多了一個苟芸惠,無論當年的自己再如何敬佩這個女人,卻也是無法忘卻的。
相比起她,尤桐的生活過的有滋有味。
有了崔智浩以後,尤桐整個人每天都滿面春風,心情愉悅。
人們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年輕,如今看來,也卻是不假。
再加上最近公司的業務節節攀升,還有那收購回來的安氏集團,安然悉心發展,爲求一切能夠進入佳境。
可每一天,她總能見到蘇千墨。
似乎是故意的,無論在任何地方,任何地點,她總能與他‘偶遇’,而每一次的偶遇都讓彼此的心更加痛。
這對安然而言,無疑是種折磨。
當一個人努力忘掉過去,拼命用工作來掩飾自己的悲傷,到頭來卻發現,再也無法遮掩時,那種痛苦便如同浪潮席捲,猝不及防,也痛不欲生。
這一次的‘偶遇’,卻是一個夜。
離開公司,不足九點。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安然難得放鬆自己,漫步在街道上。
暗紅的燈光,照耀着路面,映照出人的影子,有哀傷,有落寞,也有快樂與幸福的身影。
有些人,成雙入對,臉上掛着美滿的笑;有些人,獨身一人,神情落寞,黯然神傷。
有些人,匆匆忙忙,只爲了明天的日出;有些人,腳步悠悠,心情灰暗……
而這個人,便是她自己。
支開司機把車開走,安然與華瑾城通着國際電話。
距離很遠,手機彼端的他,柔情蜜意,在這樣幾分冰涼的夜,給她添了幾分溫暖。
他對她噓寒問暖,一如既往,知道她心情不好,努力逗她歡笑。
在那一刻,她想,其實愛情,不過如此吧?
有一個人,爲你的憂傷而憂傷,爲你的歡樂而歡樂。
他說:“安然,別因爲想我而想我,有時候不經意的想念才最讓人覺得開心。”
安然幾分無奈,誰說她想他了?
沒等她駁斥幾句,他又說:“要不,小的立刻飛過去,給您享用一夜,再飛走?”
聞聲,安然再也忍不住,輕笑出聲:“華瑾城,謝謝你,我沒事了。”
“好吧,終於是笑了。安然,開心點,無論何時,我都在。”
“嗯。”
“那回去休息?”
“好。”
掛了電話,安然長出了一口氣。
是釋然,是……
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邁步繼續向前,手機鈴聲卻又歡快地響起。
看着手機上跳躍的來電號碼,安然頓下步子,久久未接。
雖然是一連串的號碼,可她卻知道號碼的主人是誰。
想了想,她沒有接聽,可隨後,手機又響起,歡快的樂聲似乎在表達着來電人的鍥而不捨。
可安然卻一咬牙,準備掐斷的瞬間,一抹身影猛然飛過,搶去她的手中。
安然大驚,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下意識地想到是遭遇搶。劫的了。
可當她定睛一看,眼前的人舉着她的手機,十分憤怒地瞪着自己。
熟悉的身影,卻也是她刻意迴避的熟悉的陌生人。
她快步上前,伸手,目光幾分冷然,“拿來。”
蘇千墨卻未有理會,反是質問:“爲什麼不接?”
安然與他對視,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憤怒,可這些憤怒在安然想來,卻是如此諷刺。
“這似乎是我的自由。”安然冷笑,這一抹笑劃傷他的眸,他眉頭深蹙,面色陰沉道,“我說過,我們還沒有離婚!”
“剛纔你不是跟他聊的很開心麼?怎麼,就那麼怕與我說話?”蘇千墨低吼,一雙漆黑的眸子充滿怒氣,恨不得掐死安然。
該死的女人。
她一天在他心底,他便不會好過。
這種感覺,相比起當年程可馨的離開,還要痛苦千萬倍。
“我說了,這是我的自由。”安然倏然眯起眸子,好笑地看着他說道,“蘇千墨,你不覺得很可笑麼?如今你我是陌路,你卻因爲我與別的男人聊天而生氣吃醋?難道這就是你?”
“你若覺得我還愛你,霸道到不願意看到一個曾經愛自己的女人再愛上其他男人,那麼我會告訴你,你很可悲!”
“你說什麼!”蘇千墨咬牙切齒。
她說她愛上了其他男人?那個男人就是華瑾城麼?
想到這些,蘇千墨心底燃起一抹莫名的怒火。
他愛她,絕不容許她的心底裝下別的男人,絕不容許!
“我說,你很可悲!”安然重複道,誤解了蘇千墨的意思。
他在乎的是她愛上了其他男人,而她卻以爲,蘇千墨只是忍受不了被人取笑。
因爲有着各自的以爲,所以痛苦,一直在彼此的心中蔓延。
此時此刻,蘇千墨面色陰沉,彷彿時刻都能爆發,可他卻極力隱忍,垂在腿側的手倏然緊握,青筋暴跳,猶如一頭即將要發瘋的獅子。
俊美的臉龐上,除卻憤怒,瞳孔中卻映出她的影子,心裡眼裡都是她。
他不曾想過,有這麼一天,他會承受比九年前還要痛苦的痛。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令人想哭而不能。
“是啊,我很可悲。”他突然自嘲一笑,整個人處於瘋狂的狀態,“從一開始,從我陷入你這個沼澤開始,便註定可悲!”
“安然,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也休想跟華瑾城在一起!”蘇千墨狠聲道,面容之上,怒意張揚。
安然突然感覺,這樣的他比喝酒後的他更加難懂,也同樣令人討厭。
他所說的字字句句,在她聽來,只覺得是無足輕重的氣話。
於是,她笑了,“若我想跟他一起,誰也別想阻止!包括你!”
撂下狠話,安然伸手,眸色益發冷然,“手機還我!”
眉頭擰起,蘇千墨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光十分複雜,似憤怒,似傷痛,似……
是什麼她不想知道,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刻。
“還我!”安然的話語加重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