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墨與安然對視良久。
“你……怎麼會在這裡?”
問出口後,安然才覺得這是多餘得。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冼善存做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撮合她跟蘇千墨,至於其中發生了什麼,以致於冼善存這麼爲蘇千墨,她倒是沒有興趣知道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跟你一樣。”蘇千墨擰着眉頭,看着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眸一點點變得溫柔,像水一般,幾乎能把人融化了。
其實是不是刻意安排,這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我先走了。”
安然擦了擦手臂,突然感覺有點冷。
明明是燥熱的夏天,但影院內的空調開的太大,她穿得又是簡單單薄的襯衣,下身着了一條將近膝蓋的裙子,此刻冷的她想早點離開這裡。
而之前所有的感動與意外,也在那一瞬間蕩然無存。
在這個時候,除了努力剋制自己的情感,她還能做什麼?
蘇千墨在她轉身的瞬間,突然從背後抱住:“不要走。”
安然驚呼一聲,只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極爲溫暖,又極爲遙遠熟悉的懷抱。
印象中最深切的,是某一個夜裡,他抱着她,從書房到臥室的牀上,兩人深情的凝望,只是到如今,記憶也隨着一點點變得模糊。
蘇千墨眷戀似的,埋頭在她的發間,聞着屬於她發間的馨香,呼吸變得愈發深沉。
胸腔內,一點點溢滿了情愫,關於所有她的影子充斥在腦海,在這一刻,他只想好好珍惜,不問結果。
痛苦,在這一刻蔓延,像藤蔓一般,纏繞着彼此,苦不堪言。
安然深深吸了口氣:“放開我。”
聲音低沉的,顯得有些無力。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早已經無力去面對。
與其說華瑾城給她帶來的是痛苦,倒不如說,蘇千墨給她帶來的,纔是真真切切的痛,愛而不得的痛,藕斷絲連的痛。
話音落下,並不似想象中的鬆開了懷抱,蘇千墨反而抱得她更緊。
“如果可以,這輩子都不想再鬆開。”他說着,聲音低沉卻決絕。
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地紮了一下。
兩個人,在影院的中間,他擁着她的一幕在光圈中,暈染出幾許讓人嚮往且浪漫的意境,雖然看起來有些苦澀,有些蒼涼,卻也讓人……感動。
躲在暗處的楊子珊看着這一幕,不禁紅了眼。
他們就應該是一對兒,可爲什麼就要經歷這麼多的波折?
從她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又在多愁善感了,沈如風輕咳了幾聲,“我說,看別人故事,也不要太投入。”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一切,即便是他這個對感情淡漠如水的男人,都有些……感動了。
蘇千墨,禁慾式的他,終於是真正地愛上了一個女人。
然而,這些愛,卻未必能夠陪伴着他走到最後。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之間的結局是完美的。
幾次掙扎失敗後,安然最終還是奮力掙開了,她轉過身來,有些憤怒地指出:“我們,最多隻是朋友!”
一句句,清晰入耳。
多麼諷刺呢。
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這六年來,他苦苦留着那一份離婚協議是爲了什麼?
這六年來,爲什麼要因爲她一個人,眼中再無任何女人的溫柔?
這六年來,一次又一次地因爲她得懇求,最終不得不放棄,拿出了那一份離婚協議?
“安然!”
壓抑在胸腔中的一切,在那一瞬間猛然爆發,蘇千墨狠狠一腳踹在旁邊的座椅上,面色漲紅,卻很努力地剋制自己得情緒。
他緊緊地握着拳頭,冷冽血紅的眸子硬是看着安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突如其來的轉變,安然被嚇了一跳。
看着他隱忍的怒氣,卻突然感覺心情沉重了更多。
爲什麼他們之間就不能有一次和平的聊天呢?
“我不恨你了。”半晌,安然打破了詭異的氣氛,擡起那一雙頗有些傷感的眸子,淡淡道,“蘇千墨,過去的事情,我們就讓他過去吧。”
過去?
蘇千墨擰眉不語。
怎麼,發生過的事情,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麼?
那麼,他不經意間付出的愛,該如何收回來?
還能收回來麼?
目睹這一切的冼善存,揚嘴一笑,頗爲不羈,“我走了。”
楊子珊猛然回頭看着他,這廝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難道是剛纔看的太入神了,所以沒有注意到?
冼善存收回目光,邪魅的眸子掃了楊子珊和沈如風一眼,“你們讓我做的事情都做了,那麼答應我的事,最好能辦到。”
“喂!”
眼看着冼善存頎長的身姿快步離開,楊子珊叫都叫不住,氣的直跺腳,“該死的,我一定要曝光他的身份!”
……
安然也走了。
楊子珊急了,直接衝出去,再也顧不上往日對安然的喜愛,直接劈頭蓋臉的罵。
“安姐姐,平時我尊重你,所以你要做什麼也都算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狠心,這麼對待表哥啊!”
安然皺眉,看來剛纔他們所說的,她都聽見了。
所以,那些錄像都是楊子珊經手麼?
原來如此。
“那些影片和照片,我想你都看了,可是爲什麼你就是那麼鐵石心腸,難道你真的覺得那個華瑾城有那麼好,非要跟他結婚麼?”楊子珊說話的時候,手勢頗多,指着隨意的一個方向,繼續開罵,“說真的,你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狠心的女人!要換做是其他女人,早應該被感動的一塌糊塗了,可偏偏安姐姐你,無動於衷!”
“現在,我不知道還能爲表哥說些什麼,可是我只想跟你說,請你,請你看在表哥愛你的份上,給他一條生路,即便你不在愛他都好,也請你救救他,讓他不要再酗酒了。”
“楊子珊!”
隨後追出來的蘇千墨聽見楊子珊最後說的話,沉着臉怒斥。
他蘇千墨還需要搬出這些來打苦情牌?
楊子珊一怔,怔怔地看着朝自己走過來得蘇千墨,剛纔那有些強勢的小霸道一下子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如風也跟了出來,跟安然和蘇千墨打了一聲招呼,拽着心不甘情不願的楊子珊就走。
剛纔的吵雜,一下子又變得安靜下來。
“我……”
安然開口,本來想說要走了,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是尤桐的電話。
看了蘇千墨一眼,安然接起,卻沒多一會兒,臉色劇變。
“怎麼了?有事?”從她的神色中看的出來,那頭應該出了什麼事。
安然掛了電話,匆匆道:“沒事,我先走了。”
然後丟下蘇千墨,直接攔下一輛出租車,迅速離開。
目睹着出租車遠去,蘇千墨的眉頭皺的更深。
……
安然沒有回去別墅,直接來到華瑾城的住所。
說起來,她們極少上來,可以說,這是第一次。
室內的設計很簡約,灰白黑三種顏色,可搭配在一起,卻很有家的溫馨感。
安然進入房間的第一時間,想起了華瑾城曾經說過的話。
他問她:“以後婚房可就交給你來負責設計了,喜歡什麼樣的風格呢?田園的小清新,還是……特別一些的?”
那時候安然並沒多想,只說了一句:“你喜歡就好。”
他們之間,似乎顛倒了彼此的身份位置,常常是女人感覺不到安全感,在他們身上,卻變成了華瑾城這個優秀男人。
其實安然不是第一次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華瑾城很優秀,無論是長相還是家世,所有方面都是所有女孩趨之若鷺的,可偏偏,他卻甘願陪着自己這麼多年。
有時候,她懷疑究竟什麼是愛的時候,總是華瑾城第一次給出答案,這個一直讓她溫暖的男人,那麼強大的男人,在商場上意氣風發,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他的男人,卻在今天晚上,做出了那麼傻的事情。
“他還好嗎?”安然跑進房間,看着躺在牀上,面色死灰的華瑾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頓生內疚。
尤桐嘆了口氣:“幸好及時發現,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傻事。”
好歹是堂堂總裁,卻選擇了輕生。
這對她們而言別說是意外了,根本就沒想過。
再者說,安眠藥不是女人最喜歡的把戲麼?怎麼華瑾城這麼精明睿智的男人也會選擇這一條路?
“別說了。”安然看着牀上脣色蒼白的華瑾城,心口像是被糾結成了一團。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讓她怎麼安生?
這一次,幸好被尤桐發現了,也幸好全都吐出來,如果再晚一步,只怕去醫院都於事無補。
“你在這裡照料着吧,醒來了看到你,他心情可能會好一些。我出去買點材料,給他做點吃的。”尤桐說完後,直接離開。
其實這大半夜的,哪裡還有什麼可買的。
她就是想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看看,什麼麪條啊等等,能吃的就行。
安然坐在牀邊,整夜整夜地守着華瑾城。
看着那一張俊美如玉的臉,腦海中那些被她有意剋制,埋藏在心底,不願意想起的事,一下子全部襲擊而來,她不得不去面對。
有時候,她寧可選擇認爲華瑾城對自己其實也不過是一種習慣,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得到,可現在,也許這樣要比所謂的愛要來的實在一些。
可華瑾城卻選擇了這麼一種方式來告訴自己,於他而言,她很重要。
就像是此刻,他昏迷沉睡,眉頭依然是緊擰着的。
是有什麼事情埋藏在心頭,鬱結難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