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程思沫所有的猙獰,蘇千墨一心只想知道安然是否無恙。
“程可馨,安然呢!”
冷銳的眼神看着程思沫,蘇千墨的聲音低沉有力,彷彿只要她敢說出安然已經出事,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似的。
程可馨?
在那一刻,程思沫突然想笑。
這個名字,許久沒有從他嘴裡聽到了呢,還真是……讓人懷念且悲哀。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摟着死在一起。”
程思沫一聲冷笑,突然從兜裡拿出一個打火機舉在空中,“只要我現在一打開,我們……三個人都會死在一起。”
“不……”
蘇千墨眼中多了一抹驚慌,卻並不是怕死,他想見到安然。
“告訴我,安然在哪裡。”蘇千墨厲吼,濃郁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從未有過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
哦,不,還有那一次,同樣是這個女人把她帶走,被折磨的幾乎失去生命的她,奪去他所有的理智。
然而他的在乎,更加激起程思沫的憤怒。
“蘇千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一心想着她。”她嘶吼着,瞪着蘇千墨的目光慢慢的恨意與不甘,“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愛了你這麼久,就算是現在,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可你呢,你的心心裡除了安然,還有誰。”
這些年,她把自己所有美好的愛都給了這個男人,可到頭來,這一切卻顯得那麼可笑。
好,既然她註定無法擁有,那麼,誰也別想擁有。
她不能得到幸福,那麼其他人也休想。
程思沫怒上心頭,手上緩緩移動,拇指將欲按下……
“程可馨,你真的愛我嗎?”
千鈞一髮,蘇千墨的聲音讓程思沫的動作頓時停下,她擡起那一雙幾分愕然的臉看着他,他問:“你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當然愛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有我那麼愛你。”程思沫面上多了一絲柔和,神情卻也淒涼。
“你愛我,我愛安然,錯了麼?”蘇千墨小心翼翼,步步靠近,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面找機會奪去她手中的打火機。
“你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愛上安然。”程思沫低吼着,眼淚毫無防備地落下,“你明知道我愛你,可你偏偏愛着那個女人,我知道,過去我離開是我不對,可是我不是回來了麼?那時候你明明不愛她,可爲什麼偏偏她走了以後,你再也不正眼看我?”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那麼對我。”
內心的脆弱一點點被喚醒,眼淚在她臉上肆虐,程思沫的哭聲越來越淒涼。
她永遠也想不懂,安然究竟有什麼好,竟能讓蘇千墨深愛至今。
當年,蘇千墨也愛自己的,可她也不過是走了三年,三年後,他卻不再屬於自己。
她恨自己,恨所有人,尤其恨安然。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因爲她,自己失去了最愛的男人,也失去了最美好的年華。
現在她所經受的一切,全敗安然所賜。
她恨安然,恨不得殺死這個女人。
“對你,我愛過。”
悄無聲息的,蘇千墨已經來到她面前,近在咫尺,她猙獰的面容上盡是淚水,多年的相伴,他內心終是心疼。
伸手,拭去
她臉上的淚,冷冽的聲音對她不曾有過的溫柔:“在美國,爲什麼要逃離?”
她的臉弄成這般模樣,全因爲手術後遺症。
當初他給她找最好的整形醫生,可她卻不知所蹤,當時的她沒有經濟能力,能找多好的醫生?
他蘇千墨從來就不是良善之人,程思沫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可他卻也並非冷血無情,對她終究還是有那麼一絲惻隱之心。
像是做夢一般,程思沫緩緩擡起那一雙哭的模糊的淚眼,怔怔地看着蘇千墨。
記憶中,他溫柔得模樣早已經變得陌生,哪怕是那最美好的三年裡,屬於他的溫柔寥寥無幾,然而面前這個人,卻溫暖和煦如暖陽,溫暖着她冷卻的心。
“你既不愛我,我又爲何在美國丟人現眼。”程思沫內心一陣悲慟,伸手,白皙卻瘦的血管清晰的手,緩緩撫摸上蘇千墨的臉頰,剛停了的眼淚再次溢滿眼眶,“我多希望有一天,你對我的溫柔是因爲愛,而並非此刻的……憐憫。”
“可我是不是有該慶幸,你對我尚且還有一絲憐憫呢?呵呵……”她無力地笑了幾聲,眼神越來越渙散,“你知道嗎?我每一天都在做夢,想着某一天醒來,你就在我的身邊,然後告訴我,以前所發生過的一切都只是夢一場,你愛我,從未離開。”
她始終笑着,渙散的眼神毫無焦距地散落在空中,又多了絲絲憧憬,“你說,我還能等到那一天嗎?”
目光重新移放在蘇千墨的臉上,滿心期待着答案。
只要他點頭,她義無反顧,願意一輩子都跟在他的身邊。
她愛他,願意奉獻自己的一生。
然而愛情,並非算計,並非感動。
不愛……就是不愛。
“可馨,別再讓自己活得那麼累。”他擰眉,喉口滑動,一些話不忍心說出,只怕會傷了她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所以,你始終還是不會愛我。”
程思沫閉上眼,兩行淚迅速滑落,她那一顆心明明早已經麻木,可她還是能感覺到痛,痛得幾乎要抽離她的呼吸,她不想再這麼煎熬地活着。
再睜開眼時,她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千墨,沒有你,我或者又有什麼意思?”她陡然一笑,笑容如同白花綻放,傷痕累累的面容也未能遮擋去這一抹華麗與璀璨,她已然放鬆的手,突然指着廚房的一邊,面如死灰道,“她在那裡面,去救她吧。”
聞言,他漸步如飛,衝到廚房內,迅速打開一個又一個櫃子,終於,在最裡面的那一層,她找到了安然。
安然仍舊昏迷未醒,蘇千墨心慌,生怕她有什麼事,一個勁地拍打着她的臉頰。
“安然,醒醒……安然……”
整個大廳,煤氣的味道越來越重,蘇千墨心思閃動,忙站起來打開水龍頭,接了一點水,使勁拍在安然的臉上。
“安然,快醒醒……”
該死的,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煤氣中毒。
水起到了作用,安然輕輕咳了幾聲,緩緩睜開眼來,眼前是蘇千墨放大的臉,幾乎是一瞬間,她不用多想,下意識地狠狠抱住他。
見到他,似乎心裡所有所有的不安都消逝湮滅。
蘇千墨微愣,心裡同時涌上一絲狂喜,他柔聲安撫,“別怕,我在。”
“蘇千墨,永別了。”
身後,傳來程思沫那透着死寂的聲音,整個室內,頓時陷入死神來了般的冷寂。
回頭,程思沫手中的打火機再次舉起,她面無表情,卻也猙獰,可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蘇千墨,若有來生,我一定不要再愛上你。”
她微微一笑,緩緩按下打火鍵。
那一抹笑,若那水中白蓮,若那毫無波瀾的水面,淡然而從容,平靜而美麗。
她沒有力氣再愛,只有結束這不堪的餘生。
若有來世,她再不愛上這麼一個人。
若有來生,她是她,他是他,再無交集。
“可馨!”
蘇千墨驚大眼眸,同時動作很快地進入櫥櫃中,緊緊地抱住安然。
‘轟……’
爆炸聲,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整個黑暗的天空被一片火光映紅,火勢兇猛,騰騰而上,火力驚人。
在這寂靜的夜,驚擾了不少已然美夢的人。
……
陽光,透過窗櫺,進入房內,打在人兒熟睡的臉上。
彷彿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她掙扎着醒來,睜開眼見到眼前的人並非他時,內心竟是失落。
“安然,你終於醒了。”
華瑾城欣喜萬分,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噓寒問暖,“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渴不渴……”
眼前,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可她腦子卻嗡嗡的響,什麼也聽不到,感覺不像是現實一般。
“你在說什麼?”安然緊緊皺着眉頭,“爲什麼我什麼都聽不見?”
華瑾城明顯一愣,“安然,你怎麼了,我在跟你說話,你聽不到嗎?”
聽不到!
聽不到……
他是在說話嗎?還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安然看了眼他身後,整個房間,只有華瑾城一人,腦子裡的記憶重組,她想到了蘇千墨,那個在最後一刻,仍是拼命護着自己的人。
“蘇千墨呢?”她問他,神色頗爲擔憂。
爆炸力那麼猛,她沒事了,可他呢?
見她醒來第一時間還想着蘇千墨,華瑾城心口像是被刀子劃過,卻拼命地安慰自己,她只是因爲感激,感激蘇千墨救了她罷了。
一陣失落,華瑾城擡起頭來,已是一臉坦然:“他沒事,在隔壁病房,你先等着,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他轉身出了病房,站在門左面牆邊,雙拳緊握,努力按壓住內心的憤怒與嫉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要挺住。
華瑾城,你要記住,蘇千墨只是救了她而已,最終,她只會是自己的妻子,她不愛蘇千墨,不愛。
病房內,安然心頭驚慌。
爲什麼她完全聽不見華瑾城在說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他的脣,只大概猜測他在說什麼。
他說蘇千墨沒事,在隔壁病房,接下來說什麼她很模糊……
爲什麼她的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了。
難道又像六年前一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啞巴了嗎?
不,不……
安然莫名的害怕,兩手抓着兩邊的牀褥,狠狠地抑制自己的情緒……
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一定會沒事,一定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