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看着女孩單薄的背影,緩緩搖頭,“小怡,你明知道我不是,永遠不要因爲一個人而去懷疑整個世界。”
這是個可怕的念頭,會毀了李怡。
一個不相信世上再有愛的人,會孤老一生。
李怡沒再開腔,寧卿看着女孩的肩膀開始抖/動,垂在身側的小手死死捏成拳,她在哭泣。
寧卿走上前,抱住女孩的肩膀,“小怡,想哭就痛快的哭出來吧。”
李怡背對着她擡了擡眼,但是眼裡的淚水止不住,人生最絕望的就是在上一秒你以爲眼淚已經流乾了,下一秒又淚流成河。
“寧導,你說…爲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哪裡做的不好嗎…他竟然跟…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女孩發出着破碎的哭聲,哭的太急太控制不住,所以連說話都斷斷續續。
寧卿瞭解,一個心思越單純的人,往往決絕起來就越狠。
“小怡,你問我爲什麼,那我就回答你,因爲你不懂男人,不懂如何去愛。你以爲爲一個男人放棄學業放棄你大好的青春陪他一起流浪就是給他最好的愛了嗎?錯了,你不是在愛人,而是在博弈。”
“現在你博弈輸了,就一無所有了,你爲了一個男人放棄了你自己,你還沒有學會去好好愛自己又如何讓男人去愛,又拿什麼去愛別人?”
“小怡,永遠記住了,愛男人之前,先好好愛自己。”
李怡聽到這番話後痛哭出聲,她緩緩轉過身,將寧卿抱住,“寧導…寧導…”
她遠離大山跟着劉文龍來到這片陌生的城市,8年的癡心守護只換得一個相識不到半個月的陌生人…
她的人生太失敗。
寧卿說得對,她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
寧卿溫柔的無摸着她的秀髮,“小怡,別哭了,既然不能原諒就重新開始,讓他成爲你人生中一個過客吧,這世上也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可以開花結果,人生就像是一場公交車旅行,沒準下一個站臺就會遇到你人生最好的風景。”
李怡搖頭,“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們都不知道,我曾經被…”
“噓,別說。”寧卿輕輕的打斷她的話,眼裡的淚珠滾落了出來,她的聲音溫柔似春風,“小怡,別說出來,就把這個當成你心底的一個秘密吧。現在人的思想開放了,很多東西那就是一道膜的事,不要自卑不要恐懼,我們永遠不應該爲施暴者買單。只要你勇敢跨出來,眼睛一閉那就是痛了一會兒的事,眼睛一睜生活還在繼續,而你依舊是自由的,沒有人能用所謂的道德和眼光來綁架你。”
“那個你曾經愛過的人,你傾盡過所有,未來那個愛你的人,不會介意,只要心裡是乾淨的,這整個世界都是淨土。”
李怡泣不成聲,在長達兩年時間裡她天天做噩夢,不敢讓阿龍哥碰,怕他發現她髒了的事實。
大山裡的人思想封建,她這樣的會被浸豬籠。
她自卑,她恐懼,她陷在夢魘裡醒不來。
現在,她覺得輕鬆了。
雖然,這麼痛。
李怡鬆開寧卿,抹了把自己的淚,“寧導,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割腕自殺時感覺自己真的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現在,我不想死了,突然發現以前的自己活的這麼糟,但是,我一直這樣活了24年,不知道以後該怎麼活?”
寧卿伸手爲她擦淚,她緩緩勾起脣角,溫柔笑道,“小怡,出國吧,離開這片傷心地,把你心裡的傷交給時間來沉澱,而你,揹負行囊,重新開始。你還小,一切都來得及。”
“出國?”李怡眼裡全是茫然,“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這裡,我可以嗎?”
“出國會吃很多苦,小怡你怕吃苦嗎?”
李怡搖頭,“我跟…在一起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只不過以前爲了他吃的,現在難道就不能爲了自己?”
寧卿點頭,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大大的信封,“小怡,這裡面是飛機票,護照,等你去了英國,會有人接應你,那邊的吃穿住行我都爲你準備好了,到了那裡安頓下來,上大學,努力學外語,你不是喜歡編娃娃嗎,永遠不要忘了我們大布娃娃的夢,我相信你。”
李怡的淚水再次傾巢而出,這次是感動的,她接過信封,鄭重的點頭,“我會的,寧導,謝謝你。”
……
寧卿送李怡去了機場,進機場大門時,小周覆在寧卿耳邊低語了幾句。
寧卿看了看李怡的小臉,然後開口道,“小怡,劉文龍不顧我的命令,偷偷飛了過來,他正在來的路上,你要不要見他最後一面?”
李怡身子一僵,雙眼迅速空洞,這是她愛了24年的男人啊。
“不用了。”李怡搖頭,她上前抱了抱寧卿,“寧卿,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寧卿綻放出甜柔的微笑,“當然可以。”
李怡揚了揚手上的信封,“寧卿,千言萬語說不盡的感謝,希望將來有一天我能報答你,最後一聲感謝,我走了。”
“好,我等着你的報答,前提是,你讓自己過的最好。”
李怡點頭,“一定!”
李怡轉身離開。
這時機場外面涌入一大批記者,還有被圍堵在中間的劉文龍,劉文龍趕來了。
“小怡!”劉文龍站在大廳裡,向着李怡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吶喊了一聲,“小怡,你去哪裡?你不要我了嗎?”
李怡腳步停住。
這時記者蜂擁而上圍住李怡,大家將話筒遞過去,“李小姐,對於劉文龍出軌一事,請你說兩句吧。”
李怡眼裡的淚水在打轉,她雙手合十,彎了一個腰,“希望一切就此停止,我已釋然。另外,致我一生遇到過最美的人,寧卿,謝謝。大家有緣再見。”
李怡快步走進了檢票處,機場的保安將所有人擋在了外面,李怡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劉文龍見李怡臨走前都沒有願意再看他一眼,堂堂七尺男兒“轟”一聲跪在了大廳裡,雙手掩面,痛哭不已。
記者們見如此場景紛紛面面相覷,這個東北硬漢的痛聲嚎哭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沒有再採訪的必要。
衆人放眼看去,寧卿站在大廳一側,她身邊護着六七個保鏢,小周站在她身後,盡顯大牌氣息。
她臉上依舊架着一副寬大的墨鏡,雙手垂直垂落身邊,小腰桿筆直,她靜靜望着跪着的劉文龍,沒表態沒吭聲,但有細心的記者發現,寧卿臉頰上有溼潤的痕跡。
劉文龍哭了多久,寧卿陪站了多久,記者也等了多久。
大約十幾分鍾後,劉文龍停止了哭聲,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緩緩走到寧卿身前。
寧卿轉身,一言不發的帶着劉文龍及衆人離開。
記者們目送着寧卿的遠去,等她轉彎消失時,留給媒體記者的都是她衣角吹起的幹練清冷弧度。
說不出寧卿哪裡不一樣了,大約是李怡最後那一句致我一生遇到過最美的人,大約是劉文龍對她無聲的跟隨,大約是她在這整起事件裡鎮定從容的處理方式,更或許她身上日益顯現的女王氣息…
這個開了自己工作室的新晉名導每一天都在變,像那嬌豔的玫瑰,一點點的綻放了。
……
劉文龍坐在後面一輛保姆車上,寧卿和小周坐在前面一輛保姆車上,陸少銘暫且回了廣擎。
前座的小周問寧卿,“寧卿,你說李怡可以適應國外的生活,可以過的很好嗎?”
寧卿拿下墨鏡,她眼眶通紅,看了看窗外,她點頭,“一定可以的。小怡這樣的人,心思越單純越決絕,決絕後就會打破自己,涅槃重生。”
“恩,”小周點頭,她感慨道,“那時我還很看好羨慕劉文龍和李怡呢,沒想到竟發生了這種事。李怡的確夠決絕的,她都不肯見劉文龍最後一面,我想這是對劉文龍最好的懲罰吧。”
寧卿搖頭,“不是,小怡心裡還深深愛着劉文龍,不見已是小怡給他最好的隱忍博愛。”
“爲什麼這麼說?”小周不懂。
寧卿緩緩道,“像劉文龍那樣以自我爲中心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人,從不爲五斗米而折腰的清高傲慢性格,我相信小怡只需要告訴他一聲,那個選秀節目的冠軍是我用身體爲你換來的,劉文龍就毀了。”
小周懂了,她嘆息一聲,露出笑意,“不管怎麼樣,寧卿,我們總算圓滿解決了這件事,接下來就是如何挽回聲譽了,寧卿,你想怎麼做?”
寧卿笑了笑,她將纖柔的後背埋在寬軟的座椅裡,“暫時什麼都不用做,等我通知。”
“好。”小周滿滿的信心,“那寧卿,我們要不要恢復拍攝?”
“不用,現在急的人不是我們,等別人找上門再說。”
“那寧卿,你現在想去哪裡?”
“恩,忙了這些天好累,送我去廣擎,我要去找少銘。”
……
寧卿去廣擎時陸少銘正在開會,她在他辦公室裡等他時就開始犯困,所以窩在沙發上小眯了一會兒,結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