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說不喜歡孩子,假的。”
舒靜曼輕撫住平坦依舊的小腹,只是這裡,有一個小生命了,她笑:“我知道。”
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喜歡孩子這件事,自然,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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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恭喜聲中,穆翰池也接到了消息。
在得知穆煜澤白天還把人帶出去坐車顛簸一遭後,對着電話臭罵了他一頓。第二天一早,他一個人提着一隻小箱子健步走進了半山別墅,說是要照顧他的小孫子。
“重男輕女!”穆煜澤毫不留情地嘲諷。
“孫子孫女我都喜歡!”
舒靜曼則是高興。林虹母女走後,本來就不多人的老宅裡,穆翰池又辭了好幾個傭人,只剩下管家、一個廚師和兩個打掃衛生的女傭,平時節假期,衆人一走,管家再一有事,就剩他一個人,他身體也不好,始終不放心。之前也有過一家人搬到一起住的想法,但是後來不了了之,現在他自己願意住進來,倒是好了。只是本來平靜的別墅裡,每天免不了多了兩個男人的爭執。
比如懷孕後,就得吃得清淡,不能攝入太多鹽。穆翰池專橫地吩咐廚房的人,所有的菜一律不能放鹽。連好些香料,也都被禁止。
於是一日三餐,看似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卻是讓人難以下嚥。
穆煜澤皺眉頭,他本就挑食,這下,幾乎不吃。
穆翰池完全忽略掉他,一個勁給舒靜曼佈置菜品,“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吃飯,不能餓着,要多吃……”
舒靜曼一開始盛情難卻,堅持着吃,半夜卻嚷嚷着餓。穆煜澤起來做吃的,一人一份,開小竈偷偷吃。
“再這樣,孩子還沒出生,我們就得餓死。”穆煜澤抱怨道。
“說什麼呢,爸爸他也是好心,你可別露餡了。”
張媽應該是知道情況,保溫箱裡總有做好保溫着的雞湯和其他吃的。一連幾天都這樣,直到被半夜起來去洗手間的穆翰池逮了個正着,老人家氣得鬍子一抖一抖的,第二天卻還是無鹽三餐。
這樣的狀況直到舒靜曼拉肚子進了醫院後才恢復。
當天下午,管家大軍也來了,從老宅裡搬了很大一車穆翰池的東西過來,幾乎涉及到他所有的的起居喜好。絲毫不用懷疑,他要在這裡長住下。
穆煜澤其實也是高興的,只是他習慣了沉默,再複雜的情緒,也不會表現出來。
穆翰池喜歡養魚,穆煜澤特意吩咐了傭人,把之前被翟景軒和舒靜曼兩人隔三五差搞得亂七八糟的池塘修整了一遍,方便穆翰池把他心愛的魚兒養下。
家人畢竟是家人,不愉快隨着時間的溜走,漸漸淡化了,被隱住的好的東西,卻漸漸浮現出來。
穆煜澤是第一次體驗做父親,其實穆翰池何嘗不是,當年穆煜澤母親從懷孕到生產,乃至於後來穆煜澤的長大,他沒參與到任何一個環節,想來不是沒有遺憾。年老還未送出的父愛,之於穆煜澤這個兒子是不可能了,所以他將其全部得愛凝聚在了舒靜曼肚子裡未出生的孫子或是孫女上。
穆煜澤忙着佈置嬰兒房,每天挖空心思親自去設計,不時又吩咐人去購置嬰兒用品,別墅裡每天都有一批粉紅色的東西進駐。寶寶到五歲的東西,他都準備妥當了。舒靜曼笑他,萬一是個男孩怎麼辦。
“是女兒!”
他萬分肯定,完全聽不進誰的意見。
即將爲人父的他忙得不知所措。他似乎已經不是商場上那個精明能幹叱吒風雲的穆煜澤了。
別墅裡一片喜氣。這樣的狀況只會一直持續下去。
前三個月胎位不穩,稍不注意就會流產。加上這其實算是第二胎,有了那個沒有緣分見面的孩子留下的陰影,所以他們除了小心翼翼,就是更加小心翼翼。舒靜曼每天上下樓,穆煜澤都是小心扶着,恨不得將她抱上抱下。
舒靜曼子宮先天發育不好,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年齊睿安排吃的大大小小的中藥西藥,除了補身子的外,都是用心良苦。
通知好消息時,穆煜澤把他留在了最後一位,一是他已經知道,二來,他有重要的話要對他說。
“謝謝。”
“不謝,我就一要求,當孩子的乾爹。”
“好。”
舒靜曼沒想到自己懷孕了,她月事一直不準,算起來前三週就來了一次,但是懷孕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問醫生,才知道受孕後6到12天或者十幾天會有輕微的**出血。
這個時候,是八月份,她懷孕六週。
懷孕兩個月做b超時,醫生告訴他們,肚子裡的是雙胞胎。穆煜澤忙不迭又加了一間女寶寶的嬰兒房。
懷孕四個月時,醫生告訴他們,胎兒們很健康,是龍鳳胎。穆煜澤鬱悶地把其中一間嬰兒房拆除重建,換成了藍色主色調。
第一次聽到孩子的心跳聲,第一次感受到孩子踢腿的小動作,於他們而言,新奇而興奮。
舒靜曼性子本來柔軟,不爭不吵的,懷孕後,她也會鬧小情緒。比如半夜的時候,會突然想吃東西,穆煜澤就會起來給她做份麪條。雞湯是白天廚房的人熬的,他就簡單下份麪條,再臥兩個雞蛋,做得倒也不錯。
隨着嬰兒在肚子裡一天天的成長,她開始腰痠腰疼,腳經常抽筋,腹部有了妊辰紋,身體還會浮腫,原本瘦削的身形變化很大,她開始不自信,對着鏡子會難受,這個時候穆煜澤一邊不厭其煩給她揉腿,一邊把鏡子抽走,一遍遍安慰她,告訴她無論怎麼樣她都很漂亮。
因爲她是陰性血,好在第一胎那孩子也是陰性血,她身體還沒有產生抗體,但是還是怕孩子發生溶血,所以一直檢查小心防備着。醫院血庫裡早已經備好面對意外情況需要的血液,一部分是她之前身體好時儲備的自己的血,一部分則是別人捐獻。知道她血型稀少後,穆煜澤就養成了定期去醫院獻血的習慣。
舒靜曼喜歡遊樂園,穆煜澤就在後山空地建了一個不小的遊樂場,旋轉木馬、摩天輪、海盜船……現在有了孩子,他又考慮在裡面新增了像碰碰車、滑梯、過山車等兒童更爲喜歡的遊樂項目。
他們都很期待孩子的到來。
次年四月的最後一天,離預產期足足還有半個月,舒靜曼和翟景軒姐弟倆在花園裡觀賞滿園盛開的雛菊,感受着春日裡陽光的和煦。她穿着寬大的毛衣連衣裙,外面還批了件開衫,懷孕九個多月,她肚子已經很大了,一個人走着很費勁,是翟景軒扶着她。
“哎呀!”她突然護住肚子,叫了一聲,眉頭都皺緊了。
翟景軒還算鎮定,趕忙叫人。
穆翰池、張媽、馮管家等一幫人衝了出來,把她護送上車。
穆煜澤接到電話,也趕忙從公司趕往醫院。
孩子怕是要早產了。
一干人站在了手術室外。
穆煜澤站得筆直,盯着前方,眼睛半天不眨。他不敢坐下,比誰都要緊張。
這一站,就是兩天兩夜。
中途有醫生說羊水破了,快了快了,但是過了幾小時,還是這樣的回答。
穆煜澤眼都急紅了,如果大人和孩子二選一,毫不猶豫,他會選擇大人。就在他決定簽字改爲剖腹產時,“哇”的一聲,孩子降臨了。
舒靜曼歷經艱辛生下了龍鳳胎,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他們出生在皓月當空、繁星滿天的夜晚,所以穆煜澤給他們分別取名爲穆晨星和穆辰月。
辰星,辰月,星星和月亮,合起來,就是一片星空。
嬰兒從產房推出時,他沒有跟着嬰兒車走,甚至於沒看孩子一眼,就着急地一頭扎進了產房。裡面有他最愛的人,門一推開,發現她已經累得睡着了。
他輕手給她擦拭着額上的汗水,心疼不已,“老婆,你辛苦了。”
低頭無限憐愛地吻了吻她的脣,“我愛你。”
睡着的人,沒能聽到自己老公這難得的情話。
穆煜澤次月就去計生辦做了手術。他不想讓她再受這樣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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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靜曼產後胖了整整三十斤,身材圓潤許多,以前的衣服都沒法穿了。
雖然穆煜澤強調他不介意,但是她還是加強鍛鍊,調控飲食,半年後,身形差不多得到恢復,只留肚子上一道想着也會很快消失的淺淺妊娠紋。
夏日週六午後,穆煜澤難得沒有工作,一家人就在花園裡悠閒曬太陽。
她一襲長裙,牽着哥哥,他也作休閒打扮,抱着妹妹。
“下個月,景軒就要來了。”
“嗯。”
下個月,就是景軒父母的忌日。每年,他都會在那個時間來中國,一個人在出事的地方待上一週。隨後,會飛來看他們,尤其是兩個一天天長大的小寶貝,他最喜歡逗他們奶聲奶氣地叫他“舅舅”。
“曼曼,還記得那隻婚禮上你收到的那隻蓮花手鐲嗎?”
“嗯。我很喜歡。”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很久了。”
“好。”
樓上,穆翰池戴着眼鏡正對着窗看報紙,目光微擡,就掃到花園裡裡的人,那裡,是他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他低頭又看了看指間那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指間輕柔地摩挲着女人的側臉,哀傷的眼角又忍不住露出了笑。
花園裡常年不凋的紅白玫瑰大朵大朵地盛開着,鮮豔欲滴,在它們旁邊,大片大片的雛菊也都開得正旺。微風襲來,滿園花香。
歲月靜好,一切都圓滿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