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煒銳利的眸子掃過了站在角落裡面色慘白泛着隱隱的青色的女人,她的手抖着,像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
“碧林?鈺姚的身邊離了人,既然你在一旁伺候着,爲什麼鈺姚死去多時了,你才發現?如果你早點發現,也許他就不會死!”薛正煒責難道。
張碧林像是被嚇傻了,呆然的站在那裡,好半天都沒有接話。
“說話!”薛正煒暴喝一聲。
張碧林身體一哆嗦,差地跪了下來,“爺爺,我……我喝了藥,沒想到藥裡有安眠的成分,昨天晚上又收到了驚嚇……”張碧林在提醒她被宋得之母女打的事,想博取她的同情,“我沒有休息好,結果一睡睡過頭了,等我醒來,發現……”張碧林捂着臉,嚶嚶的哭泣,“鈺姚就……去了。嗚嗚……”
薛鈺姚身體好,醫生也早就判了他的“死刑”,所以薛鈺姚的意外死亡倒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懷疑,只當薛鈺姚年大限一到,這纔去了。
“鈺姚啊,你這個孩子……”薛老子還記得這個孫輩小時候,秀秀氣氣,文文弱弱的坐在他和霍淑媛的身邊,看着堂兄們玩,一臉的豔羨的樣子。
他的手拂過他的眼瞼,想讓他閉上眼睛,他卻怎麼都不肯合上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薛老子勸道,“鈺姚啊,走好,莫牽掛,我會讓仲揚的過繼一個孩子給你承繼香火,供奉你的。”
薛老子的手再一次拂過他的眼皮,想讓他心安的去了,沒想到,薛鈺姚還是圓睜着眸子,死死的瞪着天花板,怎麼都不肯閉上眼睛,薛老爺子又試了幾次,終是作罷。
薛老爺子年齡也大了,操勞不了太多的事情,便交代了人,讓他們去操辦薛鈺姚的葬禮。
從薛德民家裡出來,薛老爺子沒有上車,而是步行慢慢的走着。他老了,腿腳不便了,拄着柺杖走到很忙,車子在後面緩慢的跟着。
阿康幾步走上去,勸道,“老爺子,請你節哀順變,還是上車吧。你已經走了很遠了。我怕你再走下去,身體吃不消。”
“阿康,我真的不想活了!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我受夠了。”
薛德去世的時候,霍淑媛差點哭死過去,薛老子在外人面前一滴淚都沒有掉,有條不紊的處理公司的生意,處理唯一的兒子的葬禮。只有阿康看到,她坐在書房的地上,悶聲痛哭的哀痛樣子。
也就是在薛德的葬禮之後,薛老子和霍淑媛生分了的。霍淑媛閒他冷血,其實,薛老子不是冷血,只是太多的擔子壓在他的身上,逼得他的心比別人硬了幾分罷了。
“老爺子,過繼這事?”阿康試探性的問道。
薛老子停住了腳步,“仲揚就算是恨我,也沒有辦法了。過繼雙胞胎中的一個吧。過繼了一個,還有兩個,仲揚他……”薛老子說不下去了,“人應該惜福,他已經有兩個兒子,兒子再多,上天都要嫉妒他了。”
“可是,少爺今天早上說的那些話,不像是在開玩笑。”
“隨他們折騰去罷。”
薛老爺子突然佝僂了身子,像是被壓垮了脊樑。薛家人的背向來都挺得直直的,即便是受罰的時候,也是如此。薛澤衍那麼小的年紀,被罰跪,跪一個小時,背都不帶彎的!
“去翠園!”
霍淑媛去世之後,霍老爺子碰到什麼煩心事,都要去薛家的墓地坐一坐。薛家人去世之後,屍骨都會葬在浙江餘姚的老家祖墳裡,翠園都是衣冠冢。
當年,霍淑媛臨死之前,提出不願意葬入薛家祖墳,希望葬在翠園就好,被薛老爺子直接否決掉了。薛老爺子死了之後,是要埋入薛家祖墳的,霍淑媛葬在翠園,那豈不是死不同穴?!
……
香港翠園墓地,
薛老子站在妻子的衣冠冢前,看着照片上依然年輕的面容,他卻垂垂老矣了。妻子很美,當年,他在霍家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給迷住了。
那一年,他25歲,她不過是個18歲的少女。情竇初開,傾慕霍明涵。霍家就霍淑媛一個女兒,本來想要招贅霍明涵的,霍老太太死活不同意遺腹子的唯一兒子去入贅,他從中又使了些手段,這才把她娶回家。
他年輕的時候風流成性,雖然沒有娶妻,女人卻是一大堆。婚後,那些女人不甘被冷落,纏上來,霍淑媛懷着身孕回了孃家,他去請了幾次都不回來,一住就是三年,兒子都兩歲了,要不是他威逼利誘,臉面都不要了,她這纔跟着自己回來,只是那顆心是怎麼都捂不熱了。
墓地有守墓的料理,墓地很乾淨,霍淑媛的墓地周圍種滿了她生前最愛的紫羅蘭,薛老爺子彎下腰,摘了一束放到了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說這話,
“……你在黃泉路上等着我,別那麼早去投胎。男人比女人大沒什麼,女人比男人大就不像話了。”
“……”
“媛媛,仲揚以後怕是恨上我了。……你要是在,就好了。仲揚最聽你的話了。”
“……”
“哎……”
薛老爺子站了起來,蹲的有些久,有些頭暈眼花,他眼前一片黑,扶着墓碑穩了一會兒這才緩過勁來。
阿康見薛老爺子要走,急忙過來扶他,薛老爺子是個要強的,一揮手,不讓人扶,自己拄着柺杖下臺階,把阿康嚇得不聽,就怕他不小心摔倒。
出了墓園,正要上車,看到一輛黑色的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正是薛老爺子這輩子最恨的男人霍明涵。霍明涵比他小七歲,和霍淑媛同歲,兩個人站在一起,薛老爺子像是霍明涵他爹。霍明涵拿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的臉,實在是刺目。
霍明涵也看到了薛老爺子,掃了一眼,手捧着紫羅蘭的花來到了墓園門口。薛老爺子不讓他進薛家的墓園,他隔着柵欄,往裡面看去。裡面樹木蔥鬱,依山而建,是看不到霍淑媛的墓碑的,霍明涵卻目光深情凝住,彷彿正在和霍淑媛深情對望。
霍老爺子一口氣憋在哪裡。
這個霍明涵就是他心中的一顆刺。他如果結婚生子了,他還不那麼膈應,偏偏,他寧願霍家斷子絕孫也不辜負霍淑媛。
自己的老婆被其他男人惦記着,任何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是薛老爺子。偏偏這個男人還是自己老婆的初戀情人,要不是他橫插一腳,估計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霍老頭,你怎麼還沒有死?”
霍明涵幽幽的轉過目光來,平靜無波的看着面前垂垂老矣的老者,“……你都還沒有死,我怎麼會死?”
“媛媛去世了,你不會想着我死了,你們還能夠雙宿雙飛吧?”
“我們的心一直都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霍淑媛的心在他那裡,他得到的不過是個肉體?
“我只知道,愛一個人就要長相廝守!”
“此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霍明涵又看了一眼墓園的方向,轉身離開。
“阿康……”薛老爺子突然喊道。
“是,老爺子。”
“以後多情幾個保鏢過來,只要霍老頭敢靠近,就給我轟走!他要是不走,就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是!”
……
薛鈺姚的葬禮,十分的盛大。
作爲薛鈺姚的遺孀,她收到了太多同情的目光和同情的話語,最後她假裝傷心過度,在葬禮是上昏了過去,她這才得以從葬禮上脫身。
醫院裡,病房裡突然進來一個三十多歲年級的男子。
張碧林大驚,“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現在可是封口上,那麼多人盯着她呢。
“你真的把那病癆鬼弄死了?”
“這裡人多嘴雜,你趕緊走。”
男人不以爲意,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你傻了?我是這個醫院的醫生,給你診治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嗎?”說着摸了張碧林的胸口一把,把張碧林嚇的四處亂看,就怕被熟人看了去。
“現在是關鍵時期,你收斂點,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要是別人知道了,我們的事情,我們兩個都別想活了。”
男人的不以爲意,“你怕什麼?他們絕對查不到我們的頭上來。”
張碧林卻沒有他那麼樂觀,“謹慎總是好的。”
“你既然懷了我的孩子,爲什麼不說這是薛鈺姚的遺腹子,這樣子,也不用抱養別人的孩子了。”男人不解的問道。
“你懂什麼?!”
張碧林考慮的十分的周到,“我才一個多月就見紅了,誰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要是這個孩子中途流產了,財產豈不是全部落到了薛仲揚的手裡。
宋得之的媽媽拿棍子打我,要不是我護着肚子,孩子早就被她一頓自打掉了。他們這麼欺負我,我就搶他們一個孩子。我的兒子要是平安生下來,我就掐死宋得之的兒子,也算是給我和我弟弟報仇了。”
“……”
“再說了,孩子是你的,要是長得不像薛家人就麻煩了。如果是宋得之的,真要發現孩子不是薛家的,也是宋得之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