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冷澤天挺拔的身子背光而立，碩長的身影籠在夕陽的餘暉裡，薄薄的影子在身後無限蔓延，他一身清冽的氣息和手術室裡冰冷的白相得益彰，此時有種別樣的憂鬱情緒，令他更添一種別樣神秘的氣質，引人沉淪。
白流蘇偏頭，用全部的剋制力去控制眼睛不再去看他。一種害怕的感覺，在她心底瘋狂蔓延，這是一種陌生又令她侷促的情緒。
她後悔了，不應該答應冷澤天去交換答案。
因爲，她錯判了小雅的溫柔力量，和小雅對冷澤天的愛的深度。
“我母親救了冷禹城後，事情就變得狗血，他們一見鍾情了。但是冷禹城欺騙她，告訴她，他是個被誣陷的逃犯來考驗她的感情。”
冷澤天目光微沉，深深的看一眼白流蘇，彷彿在努力從她的眉眼裡，讀出此時小雅的心情。
然而，白流蘇很快就敏銳察覺他的視線。
她索性靠着椅背垂下了眸，掩住眼中全部的驚濤駭浪，故意不讓他得逞，只有微微顫動的眉睫，才偶爾泄露她的悸動掙扎。
冷澤天被她的小動作惹得有些想笑，繼續說，“人動情的時候，往往比較傻，我母親也不例外。”
“她相信了他的全部謊言，而且更加拼命的去賺錢，想要幫他籌款，然後去請最有名的律師幫他洗清冤屈。那段日子他們很窮，過的也很辛苦，但卻是她和冷禹城，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冷禹城東山再起，才告訴母親他真正的身份，那個時候，母親無法接受他的欺騙，便提出分手。冷禹城不甘心，強行留下她，而她又發現已經懷孕有了我，所以爲了我，她原諒了他，他們結了婚。”
“婚後，冷禹城對她是很不錯的，但是他是個憎惡背叛，不信任任何人的人，哪怕對母親，也一直因爲他坦白身份後母親提出分手那件事而耿耿於懷。然而，日子一直很平靜，生下我之後，母親便把全身心都放在我身上，也漸漸重新去愛冷禹城。”
“直到……有個男人找上門……”
冷澤天臉色瞬間覆上一層凜冽的寒霜，身上戾氣大作，一雙手因爲過度用力，而捏得指節發白，“那個男人自稱是我母親的第一個金主，也是她的初戀，現在知道我母親嫁入豪門，便想來上門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當時我母親根本連門都沒有讓那個男人進來，直接令人將他趕走。但是這件事讓冷禹城知道，便成爲我母親欲蓋彌彰的大罪。”
“我母親拼命的解釋，那個男人是她年輕時的鄰居，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金主，而且當初在母親最困難的時候，還企圖佔母親便宜的敗類。”
“但是，冷禹城不信。哪怕他派查出那個男人的來歷，也還是不信。於是，他親自見了那個男人一面，而那個男人爲了榨取更多的錢，便將母親說得極其不堪入耳，甚至不知從哪裡偷來母親的內衣，欺騙冷禹城說他們有私情。”
白流蘇緩緩睜開眼，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清晰的記得小雅曾經在廢棄的玻璃廠裡面看到的一切回憶。
她想說什麼去安慰他，可是太矯情的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而此時她正在經歷一場無法言喻的爭奪戰，冷澤天的話語，對她每多一分的觸動，她對身體的控制權，便少一分。
譬如此時，她的鼻尖微酸得難受，一雙瀲灩的眸裡溢滿了晶瑩剔透的淚珠。
那是小雅，在哭……
爲了她的阿澤，她的心比任何時候都更溫柔敏感……
他的任何細微的哀傷，都足以在她心底引發一陣驚天動地的海嘯，更何況是如此入骨的悲傷，小雅的心此時都快碎裂……
鑽心的痛。
白流蘇眉頭緊鎖，傷感的情緒和涌動的怒氣交錯變幻。
夠了，小雅，你這個蠢女人。
什麼感同身受，一點屁用都沒有！
一個人經歷的絕望和掙扎，只有他親生才最明白。所以收起你的哭哭啼啼，讓爺多留一些時間，讓爺幫你男人！
白流蘇不可抑制的發出低吼，“冷寶寶，爺替你報仇！”
冷澤天擡眸，深邃的墨藍眸底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薄脣微勾，幾分譏誚，幾分苦澀，也有幾分感動。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一字一頓道，“那個男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冷禹城的手段，比你我更狠辣，你如果瞭解他，一定會覺得罵他禽獸，都是在誇他。”
白流蘇心繼續在下沉，像是快速的沉往無底的地獄深淵，她忍不住皺眉問，“所以，你父親把你母親逼瘋後，又開始在你身上報復？”
這個時候，她忽然有些不希望知道真相。
那些屬於黑暗的累累傷痕，到底有多深刻，纔會令冷禹城都必須親手去掩蓋抹殺？！
冷澤天此時卻是異常的平靜，他看向她，緩緩的答，“是。”
一個字，足以道出即將到來的山洪海嘯，也足以掀起白流蘇心底的劇烈掙扎。
“冷禹城認定我是孽種，第一件事便帶我去做親子鑑定，答案是肯定的。我是他的孩子，毋庸置疑。所以，他決定換一種方式折磨我，或者用他的話說，是爲了成就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冷澤天的臉上露出一種譏誚的冷。他們是父子，也是天底下仇深似海的宿敵。
如果人可以分割，哪怕剔骨割肉，他一定也早就將屬於冷禹城的那部分，全部從他身體剜去。
白流蘇的心宛如火焚，炙熱的痛愈發灼燒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可是不管是她，還是小雅都想知道答案。
有一點，她們是一樣的。
哪怕面臨再大的痛苦折磨，她們有着一樣堅強的靈魂。
“他對你做了什麼？”白流蘇揉着太陽穴，聲音沙啞至極，翻涌的情緒幾乎將她吞噬。
緊跟着，她再次問了一遍，這次的聲音柔情入骨，更加哽咽煎熬，“他做了什麼？！”
“……”冷澤天的眼神一凜，“小雅，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