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晴一臉的痛苦和內疚:“小晴,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是……爸爸就只求你這一件事了,這輩子,無論如何,爸爸也不會再拖累你了。”
“爸爸,您這是什麼意思?”
方有財又是支支吾吾。
他實在覺得自己再無臉面繼續在這裡和女兒女婿一起生活下去。
他對不住方可晴,也對不住自己的親生女兒季曼。
如果沒有他,小晴和連城,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會過得更好吧。
“爸爸,您該不會想要……”
他不會又起了輕生的念頭吧?
方有財擡眸,看着女兒驚恐的眼神:“小晴,你別誤會,爸爸不是又想要去尋死,爸爸只是覺得,這裡的生活,不太適合我這樣的粗漢子……”
“爸爸,您想走?”她緊張地拉住他的手,彷彿生怕他現在就離開一樣。
方有財回握住女兒的手,眼角的魚尾紋特別明顯,深刻,這短短的一個月裡,他看上去真滄桑了許多。
“小晴,爸爸遲早都要離你而去的,你能嫁給連城這樣的好男人,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爸爸對他很放心,對你和孩子以後的生活都很放心,俗語說得好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嫁了人,始終都要隨着自己的老公一起生活,哪能這樣一直帶着我啊?爸爸習慣了外面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了,在這裡過得……不習慣,小晴,爸爸並不屬於這裡,這裡是你跟他的安樂鄉,我沒理由一直留在這裡,防礙着你們。”
“爸爸,您在說什麼?什麼您的我的?我們是父女,您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您不隨着我生活,跟誰一起生活去呢?”
方有財有些語塞。
他該跟誰一起度過餘生?
他是一個罪人,哪裡有資格安享晚年?無論對小晴,還是對季曼,他都虧欠太多。
所以,他就該被趕出去,自生自滅的好。
“小晴,你就隨了爸爸的願吧,請你答應我,好嗎?”他眼裡帶着哀求。
方可晴實在於心不忍。
她重重嘆了一口氣:“爸爸,我答應您,我會嘗試着,在霍連城面前替季曼求情,讓他放她一馬,不過,她到底會不會珍惜這個機會,是我和連城都沒有辦法控制的,這樣可以嗎?”
方有財感激得眼泛眼光:“小晴,謝謝你,謝謝你……”
“只是,爸爸,您要答應我,無論如何,您也不能繼續抱着離開我們的想法,知道嗎?我們父女好不容易纔有機會一起生活,您看,您的小外孫還有五個月就出生了,您難道不想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成長嗎?他需要您這個外公疼他,愛他,我也需要您,爸爸,就讓我們好好生活下去吧,好嗎?”
方可晴心平氣和地勸他,眼裡有不容拒絕的堅定。
她決不允許自己的父親流浪在外,這萬一發生什麼不測,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至於季曼的事,她就答應他吧。
無論他跟季曼到底是什麼關係,到底虧欠了季曼什麼。
爲了能讓他的父親心安,能讓他走出這片陰霾,她願意試一試,勸服霍連城。
只不過,那個季曼到底會不會領他們的情?
答應了自己的父親,要請求霍連城放季曼一條生路。
其實,她也很清楚,與其說是霍連城不肯放過季曼,還不如說,是季曼自己作繭自縛。
在向霍連城開口爲季曼求情之前,她覺得,自己必須要見一見這個令爸爸“神魂顛倒”的女人。
西院來了位“稀客”。
是挺着肚子而來的方可晴。
櫻桃見了她來,親自給她端上茶,這女傭聽嘴臉,是越來越令人看不透了。
之前還跑到東院趾高氣揚地把茶水灑了她一裙子,現在見了她倒是主動套起近乎來。
其實用腳趾頭想想都清楚,櫻桃之所以變得那麼快,是因爲,季曼現在又得勢了,先不管她南宮家五小姐的頭銜能不能把櫻桃壓住,最重要的是,金烈現在看重季曼,她之前一朝得勢,把季曼弄得那麼慘……
不跟少奶熟絡一點,這萬一有天金烈厭倦她了,她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少奶,您來這裡是找櫻桃嗎?”她堆積起假笑,恭敬地問道。
方可晴看着櫻桃這副虛僞的嘴臉,心裡不自覺感概,這個女的還真是個真小人。
若桐連忙替方可晴接過櫻桃遞過來的茶杯:“少奶,這茶水很燙,先放放再喝吧。”
她將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若桐的舉動令櫻桃臉色變了變,這分明就是害怕她在茶水裡下毒?
不悅之色稍縱即逝,她笑了笑:“若桐還真體貼。”
“櫻桃,金太太呢?”
櫻桃聽她問起季曼,嘴角露出一絲不屑:“她?一大早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裡鬼混。”
“櫻桃,你的嘴巴是不是欠收拾了?”
她的話音剛落,季曼就從外面推門而進。
身穿一條緊身黑色連衣短裙,腳踏着恨天高,姿態曼妙地走了進來,氣場盛大,身後還跟着倆保鏢,其中有一個方可晴認得,是涉嫌謀殺霍老爺子被關進去了又放出來的陸治。
她又恢復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櫻桃見了季曼,一副不服氣,但又不敢囂的模樣。
“少奶,櫻桃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間休息了,下次再到東院探望您。”她說完,轉身就離開,根本不將季曼放在眼裡。
季曼看着她灰溜溜走掉的背影,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
這個該死的小賤人,讓她再得瑟一陣子,遲早收拾她。
比起櫻桃,今天忽然來訪的方可晴,更讓她感興趣。
“喲,霍太太,不知道您大駕光臨,禮數不周,請不要見怪啊。”
季曼隨手把手裡的名牌包包一把扔到了芝蘭的手裡,一屁股坐到方可晴對面的沙發上。
微微擡着下巴,睨着對面挺着大肚子的這個女人。
方可晴平和地看着她,示意若桐先退下去。
若桐不太放心。
“先下去吧,我有幾句私密話,想要對金太太說。”
她的暗示季曼聽明白了,目光一斂,她聰明地將自己的保鏢和在場的其他傭人指派離開。
屋廳裡只有她們倆個人。
“霍太太,不知道你有什麼私密話,要對我說?”
季曼盯住她,美目裡透着狡黠的光。
“季曼,我不管你跟我爸爸之間那個所謂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不過,我今天來,是想要勸你回頭的。”
季曼聽了她的話,尤如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回頭?回什麼頭?我有做錯什麼嗎?”
執迷不悟。
這是人的通性。
“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裡,重新過活?這裡有什麼值得你的留戀的?金錢、名利、地位?老實說,你現在缺哪一個?你是南宮家的五小姐,離開了這裡,你大可以到南司城當你的千金大小姐去,爲何要在這裡瞎折騰?”
季曼冷笑:“我喜歡,你奈我如何?”
方可晴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方有財那個老不死的尚算守信。
方可晴也冷笑一聲:“我是奈不了你何,不過,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就該跟我爸爸說清楚,別讓他以爲,是我和霍連城把你逼上絕路,把一個老人家當槍使,有什麼意思?”
季曼“哈哈”地笑了起來:“我把他當槍使?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的那位窩囊廢父親了吧?”
方可晴霍地立起,俯視着她:“季曼,你嘴巴放尊重點,你知不知道他爲了你……”
爲了這個根本不知道是什麼關係的女人,她爸爸幾乎要變成瘋子了。
可是,這個女人卻並不領情。
方可晴越是激動,季曼嘴角的譏笑越是放肆:“你看看你,大腹便便的,不在家裡好好呆着,非要過來假裝好人,說什麼勸我回頭,老實說吧,你只是想從我口中探聽,我和你爸爸之間的秘密,對吧?你覺得我會讓你得逞嗎?我像你那麼笨嗎?”
季曼的嘴臉實在是欠扁,方可晴不自覺握起拳頭。
她替自己的爸爸不值,也生爸爸的氣。
季曼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他幫她保守秘密的?有什麼值得他拼了命也要求霍連城放她一馬的?
實在是氣人。
“季曼,不管你怎麼認爲,我今天來,的確是想勸你,無論你還打着什麼主意,現在收手吧,爲了自己,也爲了愛着你的家人。”
“夠了,方可晴,你以爲你自己是誰?聖母嗎?哪怕我現在收手,你認爲,我還有路可退嗎?”
“或許有呢?”方可晴說。
“或許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季曼挑起眉,疑惑地問。
“如果你願意放下現在的一切,從帝豪苑出去,以後再也不踏足東帝城,那麼,我會請霍連城,不再插手你的事。”
她話裡的意思,即是讓霍連城放她一條生路。
季曼愣了愣,對她的話既是意外,又覺得可笑。
“你這是算什麼?可憐我?同情我?還是在施捨我?你真的以爲,我已經到了那個需要你方可晴來救我一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