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國到來的時間要比原來訂的時間早了兩個小時,聽到管家來通報的時候,孔令欣吃了一驚,她看向李麗娟說:“媽媽,這可怎麼辦?祖爺爺和涵一哥都還沒回來呢。”
李麗娟淡然的說:“你乾爸提前來,多半是想早點知道你涵一哥的情況,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母女倆走到門口時,劉志國剛好從車裡下來。
“乾爸,你來了?”孔令欣迎上前,甜甜的叫了一聲。
劉志國早已經把孔令欣當成自己的女兒,兒子闖禍有女兒來撫平怒氣,到劉志國這裡也同樣適用。
“欣兒,你涵一哥呢?”
臺階上的李麗娟說:“劉部長,先到屋裡坐着說吧。”
雖然自己的女兒把劉志國叫乾爸,不過李麗娟對劉志國依然保持着恰當的距離,因爲劉志國身居高位有些細節的地方還是要想得周全些,不能給他添麻煩,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政敵利用。
劉志國跟着李麗娟和孔令欣母女倆來到客廳,剛落座傭人就端過來一杯茶。
縱使心裡滿腔怒氣,不過劉志國還是很有分寸,他並沒有將對兒子的不滿轉移到孔令欣母女身上。
李麗娟打破了沉默,她說:“劉部長你今天提早過來,是因爲涵一沒去市政廳上班的事吧?”
劉志國的劍眉蹙起,說:“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孔令欣正準備解釋的時候,李麗娟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
接着李麗娟說:“涵一先斬後奏確實是他的不對,但是如果他的志向不在從政的話,我覺得作爲長輩還是要支持他。”
劉志國很固執的說:“他怎麼可能會志向不在從政,從小就耳聞目染,他生在劉家就註定是要從政!”
李麗娟說:“劉部長,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和劉老爺子從小就對涵一寄予厚望,到了涵一事業最關鍵的爬坡階段,涵一卻提出要走另外一條路,你和劉老爺子在心理上暫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們也應該要站在涵一的角度上來想想,如果涵一做的不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完全是按照長輩的想法來規劃他的人生,對於涵一來說非常不公平。”
劉志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至少之前我沒發現涵一在心裡是牴觸從政,也沒見到過他表現出來喜歡從商。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聽乾爸這麼一說,孔令欣心裡更加覺得不安,如果劉涵一真的是因爲她的緣故棄政從商,她會承受不起。
李麗娟說:“不管是從商還是從政,都要聽聽涵一自己怎麼說。劉部長,一會涵一回來之後,您先不要責備他,先聽聽他的怎麼說。”
劉志國沒再說話,客廳裡的氣氛因爲沉默變得有些侷促。
想了想,孔令欣最終打破了沉默,她對劉志國說:“乾爸,我覺得我媽媽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就拿我來說,以前在淮揚市當幼師的時候,我特別希望自己能夠成爲一個精英白領,穿着職業裝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城市繁華的寫字樓裡。但是當我來到b市真的過上以前夢寐以求的白領生活時,我才知道自己的興趣根本就不在這上面。以前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大概是因爲缺錢。在淮揚市的生活過得太艱苦,讓我的職業規劃是奔着錢去而不是愛好。一直到不用再爲錢而工作,我才知道自己內心最喜歡的職業還是老師。”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劉志國還是李麗娟,眸光裡滿是心疼和憐惜。
接着孔令欣繼續說:“涵一哥的情況雖然看起來和我的不太一樣,但其實本質上還是相同的。以前涵一哥接觸的領域有限,因爲家庭的影響他以前也會認爲自己除了從政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隨着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涵一哥突然發現自己還能在另外的領域有所建樹,這再正常不過啦。”
劉志國心裡的急躁因爲孔令欣的一番話平復了許多,他對孔令欣說:“欣兒,乾爸不得不承認,你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這也不能成爲他瞞着家裡辭職的理由!”
劉志國的話音一落,管家過來通報說令狐老爺子和涵一少爺回來了。
原來剛纔知道劉志國提前到達之後,李麗娟給令狐老爺子打了電話,令狐老爺子接到電話就中斷會議和劉涵一一起回家。
一路上,劉涵一看起來神色平靜,不過心裡卻非常忐忑。
當了將近三十年的乖孩子,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件形象逆轉的事,就連劉涵一自己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聽說令狐老爺子回來了,劉志國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不是急着去找兒子算賬,此舉是對令狐老爺子的尊重。
即便是已經猜出來兒子突然棄政從商跟令狐老爺子有直接的關係,但是在劉志國眼裡,令狐老爺子依然是非常值得尊敬的老者。
“老爺子,您回來啦?”劉志國畢恭畢敬的對剛下車的令狐老爺子說道。
令狐老爺子一臉慈祥的笑容,說:“志國,你怎麼提前來了呢,是不是着急找你兒子算賬啊?”
劉志國的笑容有些僵硬的說:“老爺子,您竟然明白我的心裡,就讓我自己來好好教育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說罷,劉志國朝站在令狐老爺子身邊的劉涵一看去。
孔令欣顯得有些緊張,連忙走到劉涵一的身邊,用行動來表示對劉涵一的支持。
此時孔令欣完全把劉涵一當成了哥哥,心無雜念,就像哥哥幹了壞事被父親懲罰,妹妹站出來替哥哥擋槍。
令狐老爺子說:“關於這件事,志國,你心裡要是有怨氣和怒氣,全部衝着我就好啦,跟涵一其實沒什麼關係。”
“……”劉志國張着嘴巴,一時無語。
劉涵一上前一步,站在父親跟前說:“爸爸,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劉志國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說說你,到底怎麼回事啊!”
“到屋裡說,站在外面教育孩子,孩子心理壓力大!”
令狐老爺子話音一落,劉志國和劉涵一父子倆都乖乖的轉身走回屋裡。
令狐老爺子和劉志國坐在一起,孔令欣母女倆坐在一邊,劉涵一一個人坐在對面,看起來就像是批鬥劉涵一的大會。
落座之後,還沒等劉志國繼續討伐劉涵一,他就先開口了。
劉涵一說:“爸爸,我證實的向您宣佈,我要辭職,棄政從商。我現在在king集團上班,感覺非常好。從政對我來說是四平八穩的生活,而從商卻充滿了冒險。我還年輕,不想過那種一杯茶,一張報紙,一個會議就打發一天的生活。”
劉志國一臉的怒氣,他說:“你已經在原來的工作上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績,現在放棄以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你是全國最年輕的副廳級幹部,在商務部的工作非常出色,你以爲自己是急流勇退,其實你是個逃兵!”
相比劉志國的盛怒,劉涵一則非常平靜和淡定,有那麼一瞬間,孔令欣恍惚的感覺劉涵一有點像令狐老爺子。
劉涵一說:“爸爸,我不能再按照你和爺爺制定的路線走下去,當局長當廳長當副部長或者部長,這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吸引力!我知道現實讓你們很難以承受,但是難道爸爸你希望我爲了你們心裡好受,做一輩子我不喜歡的工作嘛?人生本來就很短暫,我已經錯過了很多,不想再繼續失去。爸爸,請給我一次自己決定未來的機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劉涵一說話的過程孔令欣的目光始終落在劉志國身上,從劉志國的臉色孔令欣看得出來劉涵一的話觸動了他內心深處。
當時劉志國依然還是說:“那你的意思是你爸爸和你爺爺這輩子過得非常沒有意思?”
劉涵一解釋說:“爸爸,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和爺爺的志向在從政,但是我不是。所以我和你們的觀點是不一樣的!”
劉志國說:“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從商?”
劉涵一說:“至少現在我是這樣的想法,跟祖爺爺在一起,接觸到不一樣的平臺,我才發現自己還有其他的技能。現在,我想把技能發揮出來,遵從自己的內心走得更遠,自己也才能過得更快樂。我覺得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的,所以希望爸爸能夠支持我!”
劉志國態度異常堅決的說:“你把這些話回去說給你爺爺聽!”
劉涵一說:“我會的,等忙完這一陣,我會回去跟爺爺說。”
“你跟我一起回去!”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以爲工作是兒戲嗎,你說走就走,打了辭職報告組織上還沒批那你依然是公務員!就算是要辭職,也必須跟我回去按照正常的辭職手續辦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劉志國犯了什麼事,把兒子丟在國外給自己留後路!”
孔令欣對乾爸和劉涵一的工作領域並不熟悉,不過聽乾爸這樣說,孔令欣意識到之前他們確實疏忽了劉涵一辭職對劉志國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