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句話,讓蘇安淺一下子怔怔的看了他,眉頭輕輕收緊,“你什麼意思?”
男人依舊是淡淡的臉,嘴角動了動,“沒別的意思。”
他剛要轉身,蘇安淺一把握了他的手,“你說清楚。”
燕西爵再回身,看着她的緊張,是因爲不情願?還是因爲……“怕你再次動情?”
蘇安淺緊了緊手心,忽然略嘲諷的笑,“燕先生在做夢嗎?”
她也算是明白過來了,“燕先生早前就說過願我們不再相見,見了也別有交集,我怎麼覺得有人在不斷的製造什麼?”
他又不是沒身手,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在這個酒店上班,爲什麼還要在這裡約洽談?爲什麼還就捱了別人莫名其妙扔到他頭上的盤子?
燕西爵峻臉幾不可聞的僵了僵,不過頃刻,恢復到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淡淡的勾脣,“蘇安淺,你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
他身邊卻女人麼?不缺。
所以有什麼必要舔着臉製造機會跟她見面?尤其,兩年前,還是他放低所有姿態都留不住的女人。
季成站在休息間門外,因爲今晚談判的客戶特殊,燕總說什麼,他都能從無線耳機聽到。
聽到這裡,季成太挑了挑眉,聽起來燕總說的是沒錯,可這正所謂欲蓋彌彰,要不是爲了有個這麼強勁的理由,燕總也不至於刻意把常歡帶出來。
這樣一來,就算太太不給臉,燕總也不至於太掉面子不是?
抿了抿脣,季成還是禮貌的暫時把耳際摘了,一擡頭,正好看到走來的常歡。
轉頭看看房間門,禮貌的一笑,“常小姐。”
常歡微皺眉,“他還在裡面麼?”
衛生間裡的兩人依舊是那個狀態。
但也能聽到常歡的敲門聲響起。
燕西爵低低的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往門口的方向看,只是臨走淡淡的一句:“以前的蘇安淺,沒有那晚那麼主動……回去不妨查查中了藥都什麼反應。”
扔下這麼一句,他就出去了。
蘇安淺一個人皺着眉,心裡翻涌着,她真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房間門打開,常歡的聲音隱約的傳來,聽得出來很擔心他。
燕西爵的聲音就淡多了,“不礙事,走吧。”
她站在衛生間沒有動,因爲某人出去的時候把這裡的燈給關了,大概是怕被常歡發現吧。
雖然嘲笑他這樣的舉動,但蘇安淺倒是慶幸的,她也不想讓常歡見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早知道就不讓你過來了……我應該一直跟着你的……”常歡的聲音逐漸遠去,聽起來兩個人應該很熟了。
可見常歡是個手段不錯的女人,給他下過藥,還能跟他處成這樣。
蘇安淺笑了笑,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燕西爵進包廂的時候裡邊的人都在說“今天這廚師怎麼回事?”
季成這纔想起讓酒店方不準找她,倒是忘了給包廂裡的人打個招呼。
燕西爵聽了一圈,也就淡淡的一句:“不急。”
就因爲他這個‘不急’,一桌子人幾乎坐到了晚上十點,蘇安淺也被拖到了那個時候。
打車回到住處都十一點多了,葉凌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怎麼還不睡?”葉凌微微皺眉,他只是試着打一個,因爲她一直沒發短訊,沒想到真的通了。
蘇安淺閉了閉眼,後悔接了電話,她應該忍一下,這回又讓他逮個正着,只好乾乾的笑了笑,“我醒來喝杯水,你怎麼也不睡?”
“是不是剛回家?”葉凌根本不信她說的。
沒辦法,她只能抿脣點頭,“嗯。”
聽筒裡傳來葉凌略微嘆息,“淺淺,你這樣我會很擔心的,知道麼?”
“早知道不該放你一個人回去。”葉凌繼續說着,但他讓她一個人回北城,一來是葉夫人那兒沒法走開,二來,他不想質疑她什麼,讓她喘不過氣。
但是她離開這麼些時間,葉凌每天幾乎都是在不安心中度過,因爲北城有個燕西爵。
“我沒事!”她笑着,“偶爾回來晚了而已,倒是你,別總睡這麼晚,我又不在,球球還要你幫着照顧着,跑來跑去扛不住怎麼辦?”
聊到球球,葉凌才笑起來,“球球會叫爸爸了,知道不?”
蘇安淺猛地愣住,“會……叫爸爸?”
球球學說話很早,但是從來都只叫媽媽,偶爾蘇培豐來勁兒重複讓他喊‘外公’,他會不情願迸一個模糊的‘咚’出來,從來都沒喊過爸爸。
“真的?”好半天,她才輕輕的吻,聽不出太多的喜悅,但也不冷淡,那種情緒只有她能理解。
爸爸認爲那個孩子是葉凌的,所以當初才準她生下來,到現在早已認準了這個女婿,葉凌做什麼他都舉手贊成。
可葉凌心裡該是明白的,卻從來不表現出什麼介意,這樣的反應,反而讓她不知道怎麼辦。
她知道葉凌好,但是她很清楚,總覺得不可能跟葉凌結婚生子,若是十年、二十年過去,依舊跟葉凌這樣,公平麼?
“淺淺?”不聽她說話,葉凌喚了她幾聲,“是不是困了?”
蘇安淺略微的笑,“嗯,有點……”
“那就早點睡,明天叫你起牀。”葉凌溫溫柔柔的聲音,末了還在聽筒邊啵了一下,像現在熱戀的情侶一般,很自然,最後依舊以‘想你’結束通話。
蘇安淺卻半天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腦子裡都會出現晚上燕西爵靠得極近的感覺。
大半夜,她好容易眯了會兒,一陣電話鈴把她嚇得坐了起來。
沒有變過的號碼備註裡顯示着迪韻來電。
她緩了緩呼吸,拿起手機:“迪醫生?”
“淺淺!”迪韻聲音略微的着急,“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我確實沒別的辦法了!”
蘇安淺伸手開了牀頭的檯燈,看了鐘錶:凌晨兩點。
她揉了揉眉頭,倒也沒有介意,“沒事,怎麼了嗎?”
迪韻也有些爲難的,“那個,西爵給我打電話說他大半夜吐得不行,我又不在,季成一個大男人根本不會照顧,你能不能過去看一趟?”
這讓蘇安淺蹙起眉,晚上剛那樣,她實在不想跟燕西爵再發生什麼,去看他豈不是又要被他誤會?
“迪醫生。”她禮貌的開口:“你也知道我跟他……不然,我幫他叫醫生?”
迪韻嘆了口氣,“他要是願意叫醫生我還能這麼着急?他自己非說沒事,但是季成給我打電話說吐得很瘮人。”
別說燕西爵真出點什麼事,她整個醫院都要倒黴,問題是她真不希望燕西爵再有點什麼不妥。
迪韻再次開口,已經很誠懇的帶了請求,“我也知道你跟他不方便,但都過去了,放下了應該沒什麼纔對,主要是我沒人可以找的,你不知道西爵這兩年天天應酬,跟酗酒沒兩樣,胃都喝壞了,前兩次吐到胃出血,這次又吐,我擔心……”
迪韻一說就是一串,然後嘆了口氣,“你現在是高級廚師,很多養生醫藥和食材都是相通的,我過兩天就回,這兩天恐怕得麻煩你做點他能吃的藥膳之類的了。”
蘇安淺依舊沒有鬆開,只是捏着電話。
迪韻卻沒放棄,“淺淺,你還在麼?”
“在聽。”她從牀上起身。
迪韻抿了抿脣,聲音略微的沉重起來,“我不是激你,其實你這樣刻意避開,反而纔有事呢,要是什麼都沒了,你怎麼會不敢去?”
聽到蘇安淺想到了晚歌的話,無奈的走到衣櫃邊,一邊皺着眉,她有嗎?
耳邊是迪韻的話:“那就算是沒什麼了,你不用管陌生人,好歹西爵曾經對你還不錯,他現在可是孤家寡人,你真忍心……?”
蘇安淺忍不住笑了笑,“你再說下去,我都要以爲你別有用心了。”
刺激她,撮合他們似的。
額,迪韻頓了頓,一笑,“你在出門嗎?”
“嗯。”蘇安淺低低的一句:“過去看看,至於藥膳,我去了才知道他吃什麼好,兩天後會回來的吧?”
“會,會。”迪韻點着頭,“那就辛苦你了!”
她笑了笑,“沒關係,我感冒的時候不也是他找的你麼?”
果然欠人是要還的,雖然不是她想欠。
但是凌晨的時間,真的不好打車,蘇安淺在手機端等了半天才打到一輛,不是她自戀,但還是謹慎的都不敢露臉,圍巾拉得很高才上車。
地址是迪韻給的,但她知道那是松濤居。
因爲是晚上,加上地方在郊外,一百多雖然對她來說也不多,她還是問了司機一句:“請問有發票麼?”
司機不算熱情,但也禮貌:“不好意思,網上交易沒有發票的。”
她點了點頭,沒多問了。
她轉身往別墅區走,身後的出租車卻沒有立即離開,一直停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進去,直到身影在昏暗路燈下消失,才擡手把黑色的帽檐擡高,微微靠在駕駛座椅上。
昏黃的燈光,也能看到帽檐下那張臉異常英俊冷硬,透着幾分歷經不尋常後的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