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就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就跟一個拳手拼盡了全力揮出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一樣,空空落落的,完全使不上力氣。
“那你怎麼會來這裡?你可以叫我來接你啊。”他關心的卻是這個。
初夏沉默了。
這似乎意味着,他已經踩過了界,威脅到了她不想讓人知道的底線。
他內心隱約煩躁了起來:“有什麼不能說的嗎?跟自殺有關?”他忽然想起了雨兒描述的那兩個字,忍不住衝口而出。
初夏猛地擡頭看他,他狠狠按了一下手邊的喇叭,巨大的聲響嚇了初夏一跳。
“林初夏,你要是敢再自殺,你給我試試看!”他咬牙切齒地道,“就算是上天入地,我都要向閻王爺把你討回來!”
“你瘋了?”初夏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我怎麼會自殺?我就算要自殺,也得等孩子生下來……”
“吱!”初夏話音未落,身子已經狠狠往前一震。如果不是因爲繫着安全帶,她會因爲這個急剎車而撞得腦袋開花。
“你幹什麼?”她狼狽地勉強坐好,面前這個莫名其妙就把車子停下來的人卻怒瞪着她,反手一壓,已經把她壓進了座椅裡。
“林初夏,只要我活着,我就永遠都不許你有這樣的念頭!”他一手攥住了她的下巴,狠狠一個吻已經覆蓋了上來。
他咬牙切齒的:“你這個女人!把自殺這種事情都能隨時掛在嘴邊嗎?我絕不允許你想丟下我和孩子,絕不!”
她呼吸一窒,脣齒之間卻已經都是他霸道的氣息。
他真是一個好人……
就算不愛她,也不肯讓她自生自滅……
她環住了他的頸,想表示一下她的感激,可手腕的痛處一碰,就疼得鑽心,讓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車內的旖旎一瞬間消散無蹤了。
仲文耙了耙頭髮,竟然臉上掠過一絲少見懊惱。他快速地轉過了身:“我馬上送你去醫院,真是見鬼了……”
他是怎麼了?
剛纔如果沒有她的那一聲低呼,估計他的吻就不僅僅是停留她豐盈的脣上了。自己已經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卻在剛纔只想繼續沉浸在那個親吻裡,忘記了她受了傷,忘記了此時是在馬路上的車內……
初夏的臉上也掠過了一絲淡淡的紅暈,直到車子開到醫院還未完全消退。
她剛打開車門,另外一側的仲文已經繞了過來,一把把她抱起。
“我覺得我的腿能走的。”初夏小聲地道,“你是院長,等會人家怎麼看你?”
“我抱的是我自己的妻子,又不是別人的,他們看就看啊,我需要擔心什麼嗎?”仲文完全不贊同地道,“你覺得哪裡不舒服?我們先查哪裡……”
“B超。”初夏毫不猶豫,“我要先確定寶寶的安全。”
初夏沒有出血,跌倒的時候,最先傷到的是落地的手腕,B超查得很仔細,孩子也很穩。
“沒事了。”仲文摸摸她的頭髮,“現在來處理一下你其他傷口……”
“就是皮外傷。”初夏滿不在乎地道,“既然孩子沒事,那就回去吧,省得雨兒在家裡等。”
仲文的臉沉了下來:“在你眼裡,除了孩子之外,你就沒有其他零件是重要的了?皮外傷不是傷?就不用處理?你知不知道別人會爲你心疼?”
他口氣雖重,按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卻依舊放得很輕。
她愣住了。
她以爲,他並沒有注意到她身上的其他傷口。
她以爲,在他眼裡,最重要的應該只有她肚裡的孩子。
沒想到,他還能看到別的……
類似自虐般的感覺在心口流竄着,她吸了吸鼻子:“沒有人會爲我心疼……我……”
她垂下了眼眸,腦海裡涌現出的,卻是連憐和父母相擁的畫面。
她鼻端很酸:“別人做錯了事情,永遠都有家人原諒,我並沒有,自然也不會有人心疼……”
她的下巴被人輕輕挑起,她晶瑩的淚從眼眶裡滑落了下來,落入了他極疼的心裡。
“我不是你家人?我不是那個心疼你的人?”他放輕了聲音。“初夏,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他執起她紅腫的手腕,輕輕地在上方印上一吻。
初夏的淚落得更兇了。如果他狠心不理她,她或許能說服自己,去恨這個人,就像連憐一樣,遇到一個渣男,一輩子都會恨透對方。可是他如此地溫柔,如此地關心,即使不愛,也能讓她感覺到那種被愛的錯覺。
她是幸福的,更是不幸的。
手腕上的傷被一寸寸細細地包裹了起來,悠瞳循例問候的電話卻在此刻接了起來。
仲文手上忙碌着,示意初夏幫他按下免提鍵接通。
“仲文,初夏最近沒什麼狀況吧?孩子都滿三個月了,漸漸顯懷了,讓她出入走路要比之前更小心纔是。要不,我再請多兩個保姆過去照顧她好不好?”悠瞳的聲音略顯疲憊,“最近公司事情多,她們母女倆的事情就都要靠你了。”
初夏的心提到了半空。要是仲文一時口快把自己這次受傷的事透露給了悠瞳,恐怕自己要被徹底禁足,失去工作的機會了。她連忙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拉了拉仲文的衣襬,眼底都是祈求。
仲文瞪了她一眼,意思似乎是在說,居然還有你會怕的東西?
不過即使這樣,他嘴上還是留了情:“她挺好的。雨兒最近也很乖。放心吧,家裡傭人夠用了。太多人反而人多嘴雜。過幾天雨兒也要生日了,我想給她好好過一個生日……”
“也好的。”悠瞳應道,“畢竟……哎,孩子也不知道……對了。”她沒有察覺到初夏也能聽到她的話,“關於那份離婚協議的事……”
離婚協議?
這四個字一出,電話這邊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仲文快速抄起了電話,取消了免提狀態,把
聽筒挨近了耳邊。他不安地看了初夏一眼,後者卻避開了他的注視。
他只能壓低了聲音,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道:“媽。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這件事從今往後不要再提了,我沒打算和初夏離婚。”
“我也考慮了很多。”悠瞳淡淡地道,“上回我和初夏瞞着你,去了一趟巨峰寺,找人給雨兒做了場法事,那位高僧就說,初夏的八字和你的不合,她的入門會讓整個安家都……”
“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你也信?”仲文一陣心煩,“媽,你應該知道的,我想去做的事,我一定會做到底,誰都沒有辦法左右到我。這些話,今天你說了,我當做聽不見,我不希望傳到初夏耳朵裡去。她還懷着我的孩子,你讓她心裡怎麼想?”
“就因爲懷着孩子,我纔不忍心馬上揭破啊。”悠瞳嘆了口氣,“我實話說了吧,我後來又找多了幾個人,把初夏的八字來回合計了幾次。你說一個人算,是怪力亂神,那兩個,三個,四個大師的結果都一樣,也是在誑你?初夏是個好孩子,我是希望你自己留點心……”
“我娶的是她,不是她的八字。覺得哪裡不合適,拿張紙來,我替你重寫一個。”仲文淡淡地道,“這些事情,不信則無,媽,你也忘記這回事吧。”
悠瞳還想再說什麼,仲文已經下了最後通牒:“離婚的事,我不會考慮的。這會是我聽到你說的最後一次讓我離婚。再見。”
他徑直掛斷了電話。他從來不是悠瞳想要的那種乖巧聽話的兒子,如果他是那樣的話,他就該聽從家裡的安排,好好去讀商學院,接手公司裡所有的事務,而不是穿着白大褂穿行在病人之間。當然,他也知道,那是因爲他聰明的母親給予了他最大的寬容度,他相信,這次她也會尊重他的選擇的。
待他重新來到初夏身邊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片平淡無波。
她的臉色卻挺糟糕的,他故意視而不見的,只替她的細小傷口貼着OK繃。“吃過了沒有?我還沒吃飯,有沒有興趣陪你老公再吃點什麼?”
初夏苦笑了一聲,她只低下頭去:“我都聽見了。離婚協議的事……是不是媽媽什麼都張羅好了?也是的,你有這樣的條件,應該選擇一個更好的,更……”
他的兩指堵住了她的脣。
“我只要你。”他的眼神與她對視着,“我媽媽也沒有讓我們離婚的意思。那份協議不是我們兩人的。是其他人委託我母親審覈的,所以你不要瞎想。”
他攬住了她的肩:“我說過的,你欠我的可多了,我纔不會隨隨便便放你走。”
她只是勉強地笑着,笑意卻沒有抵達眼底。
“如果真的有,”她也道,“我並不介意籤。”
她的鼻子讓他咬了一口:“籤毛線。我餓了,陪我吃飯去。然後再替我想想,怎麼給雨兒過生日。”
外面飄着細雨,她整個人卻都被他攬進了懷裡,他的懷抱連同外衣,一同爲她遮去了外界所有的風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