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在電視上呢?
阿楓貓下了身,在她耳邊道:“好好看着哈。會很精彩的喲!”
初夏無暇去看他,她的眼睛,只集中在仲文的身上。
他的神色比她離開的時候,更憔悴了幾分,可眼神依舊是晶瑩發亮的。他的脣薄而發白,眼眸里布滿了血絲,在她失蹤的這兩天裡,他一定未曾合過眼。
她早已乾涸的眼眶裡,有水分在醞釀着。
沒有一刻,讓她如此深刻的感覺到,他對她的不可或缺。她不能連累他,所以她必須死去!
阿楓卻捏住了她的下顎:“不要走神,聽,聽他說的每一句話。”
屏幕上的仲文,神色淡定如常,他一開口,熟悉的穩穩的聲線透過屏幕傳了出來。
“各位S市的市民朋友們,大家晚上好,對不起,在這黃金時段耽誤大家短短几分鐘的時間,或許,現在在電視機旁邊的,除了有和我素不相識的朋友之外,還有一些,是和我非常熟悉,非常要好的親人,在這裡,請允許我再說一句,對不起。”
“我,安仲文,借用這個渠道,這短短的幾分鐘,來向各位做一個剖白。我安仲文,是一個罪人。”
這句話一出,初夏的眼眸就睜大了。她掙扎了起來,被阿楓猛地按住。
“慌什麼?繼續聽呀。”阿楓得意地笑着,“這齣好戲,有全S市的觀衆在一起看呢,不急不急。”
屏幕上的仲文不慌不忙地繼續道:“兩個月前,在S市,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綁架案。遲家的大少爺遲墨和他的未婚妻林初夏雙雙遭到了綁架,遲家被勒索一億元鉅款。這單案子一直找不到主謀和從犯,在這裡,我可以告訴大家,這單案子,是我做的。”
阿楓忍不住笑了起來,初夏的眼眸瞪大了極限,乾涸的咽喉迸出了一個字:“不……”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是他做的。
他爲此險些丟了性命,怎麼可能……
只聽仲文繼續道:“林初夏,是我的妻子。”說到初夏的名字,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即使隔着屏幕,也清晰可見,“即使我們已經和離,在我心裡,她是我孩子的母親,是我最愛的女人,這一點無法改變。她被迫與遲墨訂婚,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所以,我藉助了這件事情的發酵,找來了幫手,把他們兩人都綁架了。”
“在我眼裡,遲墨是一個廢物。他保護不了初夏,經由這次事件,初夏一定會對他失望之極。而我,策劃了整件事情的我,帶着遲家的一億,前去贖回人質。初夏毫髮無損,我也沒有傷到遲墨的性命。但是,爲了讓初夏對我愛得更深,我還設計了一場戲……”
他以手爲槍,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嗙!我讓綁匪以我換下初夏,在我耳邊開了這麼一槍,還把我推到了海里。我當然是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可這次事件,我也得到了好處,初夏對遲家提出了退婚,她回到了我的身邊。”
他輕輕一笑:“可是,我又殺人了……”
他
的眸子微微一垂,長長的睫毛輕輕一動:“因爲我的初夏,失蹤了……我報警了,我到處找着敢傷害我的初夏的人,於是,我按照綁匪所說的,來到了市中心的麥當勞裡。”
“他說,他會在男廁所裡等我。他說,他會打扮成一個清潔女工的模樣。所以,我拿了一把匕首,裹着一塊乾淨的白毛巾,去赴約了。”
“我進去洗手間的時候,他正背對着我。我是一個醫生,我知道,在什麼地方下手,會讓一個人死得最快。於是,我上前了一步,用毛巾墊着匕首,往他心口一刺!”
“他一聲叫都沒發出來,就因爲心梗而死去。我把他翻了過來,卻發現,對方是一個女的,而且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清潔工。我知道,我闖禍了,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可是我必須認罪。因爲這樣,哪怕初夏回來了,她都不會原諒我的。”
他的眸子,透過屏幕,依舊能看見眼底的深情。
“對不起,初夏,回來吧。”
電視直播的網絡就此切斷,剛剛播放了一半的電視劇又繼續着裡面狗血的**,可剛剛那一幕,更加的勁爆。
別說電視臺的高層和導播,就連警方,也都被殺了個抽手不及。
“人,是安仲文殺的?”接到電話的重案組組長被上峰罵了個狗血淋頭,屬下連忙把剛剛的視頻重放給他看。
這事情太勁爆了,已經有好事者把視頻切了上網,播放次數已經達到了幾十萬。這僅僅只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啊!
“怎麼……怎麼……”組長感覺自己都快得心臟病了。這是哪出跟哪出?
“給我把安仲文給控制住!他現在是一號嫌疑犯!”
真是瘋了,這世界!
好端端的一樁綁架案的苦主,居然成了一號嫌疑犯?還跟殺人案件有關?還在電視臺自首?
組長腦袋都快想破了。一個好端端的高富帥不當,當什麼殺人犯?他幹嘛要殺人?幹嘛要策劃那樁綁架案?就因爲他愛那個女人?
組長簡直無法理解。
在他認知裡,安仲文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所有不利的證據都指向他。他在死者的死亡時間裡出現了,他去過死亡第一現場,男廁所裡有他的指紋,他是個醫生,知道怎樣減少死者的出血量,不動聲色地殺人,甚至,他自己在電視臺裡承認了,他自己殺人!
現在,就算組長想給他辯白的機會,他都必須把安仲文先給抓捕歸案才行!
他頭痛欲裂,只能親自帶隊,拿着逮捕令,前往安仲文私人的住所裡抓人。
安家早就人去樓空。只剩下安仲文一人。
他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什麼,所以他安安靜靜地在家裡等着。
在晚上八點之前,他已經把初兒送回了安家,交到了母親的手裡。所有的傭人,他都遣走了。屋裡,只有他一個人在等待着警方的到來。
組長站在客廳中央,無可奈何地瞪着他:“安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現在所有的證據對你來說都
是不利的,你這樣是自掘墳墓!”
仲文垂下了眸子,依舊淡定。
冰冷的手銬,纏上了他的雙手。
“走吧。”組長引在了前方,“有什麼事,警局裡說吧。”
這趟事件,讓整個安家更是炸開了鍋。
悠瞳暈死了過去,上上下下都亂成了一團。
希晨更蒙了。初夏被綁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在八點前,他還收到了仲文的一個電話,拜託他,後續事情要他幫忙跟進了。
當時他還奇怪,爲什麼仲文會交代他這些事情。看到了八點的轉播之後,他纔不得不相信,等待着仲文的,會是多可怕的牢獄之災。
安家是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當即,安家的律師團便出動了,而仲文也理所當然地保持了沉默。
組長被他氣得要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說還是不說?”
他就沒見過這樣軟硬不吃的人!
“你剛剛不是在電視臺長篇大論嗎?把那些證詞再說一遍啊。說說,你是在什麼時間點,在什麼地方,在哪個位置,把那個清潔工殺死的,說啊!”
仲文安靜地垂下了眸子:“等我律師來再說吧。”
組長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是想幫對方脫罪,對方卻毫不領情。如果不是責任感使然,他就該草草結案了纔是!
他氣憤地把卷宗一摔:“行。既然你冥頑不靈,那你誰都別見,直接拘留24小時,然後直接坐大牢吧!”
他摔門而出,門外圍着一堆安家的律師,把他更煩得夠嗆。
他最錯誤的,就是接下這單案子了。簡直是要命!
希晨最想的,就是去警局周旋,儘快把仲文救出來。
可是他卻不得不屏退了其他人,獨自驅車來到人去樓空的三層小樓,坐在沙發上枯等着。
夜涼似水,暗處的敵人就跟潛伏在草叢中的劇毒蛇類一般,隨時可能一掙而起,咬死對手。
仲文最放不下的,就是初夏。所以希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替他去完成。他絕對不相信,仲文會是所謂的殺人兇手。他的自白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爲初夏落在了人手裡。
他去了警局,也做不到什麼。
他只能替仲文周旋,把初夏救出來。
只要初夏安全了,仲文就安全了!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通認屍的電話。
他趕到了警局,面對的是蒙着白布的屍身。他不敢說話,律師卻說了:“仲文已經來看過了,確實是初夏。他的情緒很平靜,但是平靜得很可怕……”
沒有了威脅,安家迅速地幫仲文擺脫了罪名。
可是,他出獄的那天,卻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仲文帶走了兩個孩子。
希晨想,或許很多年後,他才能再見到仲文。
或許那個時候的仲文,已經替初夏把孩子撫養長大,已經替初夏報了所有的仇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