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逸容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沒有半分憐惜,只有怒火攻心。
“都是你,都是你!”安逸容握緊了拳頭,“之前,你去夏威夷,仲文扔下手頭的工作,就跟着一道去了。結果,卻聽說你的那班航班被人劫機,仲文兩天兩夜沒有闔眼,都在和美國政府抗爭着,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才把那些人救出來。”
他聲音也哽咽了:“那可倒好,你沒在裡面,反而是被人綁架了!仲文又趕了回來,特地調動了五千萬和一架直升機來救你。結果,現在把命都給賠上了!”
初夏身子一晃,擡眸艱難地看向安逸容。他所說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原來爲了她,他做了那麼多,那麼多……
而她,還要懷疑他的愛嗎?
不,在他願意交換她,替代她當人質的那時候起,她就應該知道,他給她的愛,是不顧一切的,是超越生死的。
她何德何能,得到了他這樣的真心相待?
她的心就像快要死去一樣,而安逸容懶得理會她了,他爲自己的妻子撐起了傘,當她的倚靠,陪護着她,那相守的一幕,也刺痛了初夏的心。
如果沒有那一切的發生,或許今天,她和仲文也是這樣執手相互依靠着的,可如今,仲文卻……
雨越下越大了,搜救艇紛紛返航。悠瞳急了:“你們怎麼不繼續找啊?”
爲首的搜救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睛都睜不開了,怎麼找?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在海上的。這麼大的風浪,很有可能人也被刮到別處去了。你們要有思想準備。”
悠瞳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不不不,麻煩你們,繼續替我找。現在風雨大,等雨小了再找好不好?”
搜救員回頭看了一眼海面,嘆了口氣:“夫人,第一,這天氣一時半會好不了的,第二,人落入海里,半個小時沒找到,基本也就不用找了。”
悠瞳身子晃了晃,眼淚也落了下來:“不,我們生要見人,死要……”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安逸容揮了揮手,搜救員連忙閃身離開,逸容扶住悠瞳,把她扶到了車裡歇息。
“我們就在這裡等着,什麼時候風雨停了,什麼時候我們重新開始找。”逸容撫摸着悠瞳的髮絲,眼底也落下淚來,“仲文一定也很希望我們帶他回家……”
他再也忍不住了,別過眼去,不想讓悠瞳看到他脆弱的淚。
雖說男子有淚不輕彈,可怎麼說,他失去的,是帶着他血脈,繼承着他全部期望的獨子啊。
這一別過頭,他就看見了風雨交加之中,一個正慢慢走向海面的小小身影。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林初夏?她又想幹些什麼?
此時的初夏,卻早已經萬念俱灰。
在風雨之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仲文卻沒有絲毫的消息。她是親眼看着仲文落水的人,這意味着什麼,她比任何人更清楚!
難道,仲文再也回不來了嗎?
她癡迷地看着這片吞噬了仲文的海域,還有海上迷離的閃電。所有人都已經到車內避雨了,除了她之外。
她整個人都已經被雨淋得溼透,如果是他在身邊,該怎樣心疼地責備着她?
“林初夏,你是想讓我活活心疼死嗎?你蠢嗎?你不懂得避雨嗎?”
可是,這句話,再也不會有人再說,也不會再有一個霸道狂肆的懷抱把她緊緊環繞,給她魂牽夢縈的溫暖。
因爲,他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哭着,一步步地走向那片海域。他不在了,她一個人的生存顯得太多餘了。全世界,只有對他,她的存在纔是有意義的啊。
冰冷的海水瘋狂地撲了過來,巨大的浪花險些把她撲倒在沙灘上。
她沒有反抗,她的雙手張開着,閉上了眼睛,任由那海水沒過自己的身體,把自己吞噬。
就好像它把仲文吞噬掉一樣。
她感覺到自己的下沉,感覺着自己的窒息,感覺着自己的淚在和鹹鹹的海水融爲一體。
拜託,把她衝到仲文在的地方吧?讓他們兩人,死,也能死在一起……
她昏昏沉沉的,無數的海水從她的鼻腔中躥進了她的肺裡,辛辣的窒息感撲面而來。還有一個聲音在咆哮着:“林初夏!我不允許你放棄!快點給我睜開眼睛!”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在湛藍的海水裡還能見到他憤怒的臉。
“不許你死。不許你死!”他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忘了嗎?我犧牲了自己都要讓你活下去的!你敢死,我就敢把你帶回來!”
她在心裡喃喃道:“可是你不在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她眼睛眨了眨,那聲音卻斥道:“還有初兒呢。你想讓他既沒有爸爸又沒有媽媽嗎?還有雨兒呢?這些你想過沒有?你的存在,只能依附我嗎?這就是當年那個倔強的初夏丫頭嗎?不,你不是!”
初夏一激靈,脆弱而混沌的腦袋一下清晰了起來。
是啊。曾經怎樣,她都沒有絕望,甚至揹負了巨大的債務,她還一邊當幼稚園老師一邊兼職,這樣的她,怎麼現在能輕易放棄?不,她要活下去,要替仲文,愛護兩個孩子成長,一定,必須!
她猛地張開了眼睛,雙腳一蹬,整個人就浮出了水面,眼前一個巨大的海浪即將打到她面前來,她身子一縮,連忙手腳並用地划動着,憋着一股氣,生怕自己被這個海浪一打,就會被打得更遠的深海區去。
所幸,她出海的距離不遠,所以一會兒工夫,已經游到了岸邊,她撒腿就跑,那個巨大的海浪撲到她的腳邊來,威力即使減少了許多,但還是把她撲得摔在了地上。
她被海水蓋了滿頭滿臉,海帶什麼的,在海水褪去後落了她一腦袋,她等到海水褪去,才爬起來,掃着自己的頭髮,伴隨着一大堆海帶什麼的,落到沙灘上,還有一點亮亮的東西。
天邊的烏雲漸漸散去,那一點亮亮的東西,在那瞬間,刺痛了初夏的心,她
連忙把那東西放在了手心,端詳了半天,才託高貼着自己的臉龐,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那是仲文一直戴在手上沒有拿掉的,屬於兩人的婚戒。
即使離婚,即使鬧翻了,他手上一直戴着。不管是在兩人僵持的前期,還是離婚的後期。這是他對一段婚姻的承諾,也是對她的堅守。
身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她的手心一空,那戒指已經落入了別人的手裡,初夏猛地擡頭,就看見了安逸容那張極其震驚的臉:“這是……”
“這是仲文的戒指。”初夏哽咽道,“他從未離過身的。”
“那應該就在那裡。”安逸容的手一指,“快點給我去撈!戒指來的方向,就是仲文的方向!”
搜救隊又再度出發了。
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
他們把附近的海域都仔細地搜過了,因爲安仲文在S市算是個人物了,連其他政府部門也被驚動了,海事部門也出動了幫忙搜救,可是整整一天一夜,除了那枚戒指之外,再也沒有找到屬於仲文的任何東西。
初夏的淚,幾乎都流乾了。
當最後一隻搜救艇從海上撤回來的時候,隨行的專家搖頭道:“大海茫茫,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在沿路的漁村發佈懸賞吧,看看他們在捕魚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
那專家看見悠瞳的淚眼,再不忍心也出口了:“這個時候,就算我們撈到,也已經來不及了。先準備後事吧。”
悠瞳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不,不,不……我的孩子……”
安逸容扶住了她,他手裡是仲文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那枚白金婚戒。他的心痛極,還必須安慰着妻子:“悠瞳,別哭了,讓文兒安心點走。”
看着悠瞳和安逸容起身,初夏也起了身,跟在他們的身後。安逸容回身,對她道:“這枚戒指不能給你,它是仲文留下的,仲文的屍身也沒有找到,這枚戒指,我們要把它當成衣冠冢,替仲文設靈位……”
初夏點頭,含淚道:“我明白的。我……我不求什麼,我只希望能出席仲文的葬禮,還有兩個孩子……”
安逸容臉色冷了下來:“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那是我們安家的孩子,你已經和遲墨訂婚了,就安心去當你安家的媳婦好了。仲文不在了,也沒有人干擾你們兩人的春秋大夢了,你該高興纔是!”
一想到兒子竟然是爲了這樣一個女人犧牲,他就心疼如刀絞。
一回頭,他扶住悠瞳,就往車上而去,把車門一關,再也不理會初夏了,車子就揚塵而去。
悠瞳只是默默垂淚,安逸容咬牙道:“看看,這就是你縱容仲文去找這個女人複合的下場!”他心頭又疼又悔,“這傻孩子啊。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成婚,還放不下,不是折磨自己是什麼?”
想到這裡,他就難受極了。仲文隨他,都是一頭熱,認準了一個女人,就一頭栽下去,也不管好歹,撞到頭破血流,都不願意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