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絕對是糟糕透頂。仲文抱住了腦袋,心裡的疼痛一陣強烈過一陣。
他把之前晃動的視頻起碼看了不下20次,就爲了驗證死去的那五人裡面有沒有初夏。可是鏡頭顯然沒有拍到所有人,即使在當時,初夏並沒有死去,也沒有辦法看到她在哪個位置上,現在的狀況是怎樣的。
仲文只能闔緊了眼睛,默默地祈求着上蒼垂憐。只要初夏能平安歸來,他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政府機器的運作是相當緩慢的,白羽的動作卻很快。他在天亮的時候打來了電話:“安先生,我已經盡力了。所有門戶網站的論壇,我都發了相應的帖子,還有一些知名新聞網站,在上面發了視頻和祈福活動。反響很熱烈,當然裡面也有我們自已人的一些影響。”
仲文很是疲憊地頜首:“我知道。市領導他們在開會,幫我把這件事情彙報給上級,看怎麼個處理法。但這需要時間。”他忽然話鋒一轉,“那遲家呢?現在有什麼動靜?”
白羽搖頭:“我還特地關注過遲家,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在政府部門肯定也有人,現在全市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卻按兵不動。是不是……”
白羽斟酌了一下才道:“是不是他們在等着你身先士卒?”
“那也沒辦法。”仲文淡淡地道,“對他們來說,遲墨可以犧牲,初夏對我來說卻是不能被傷害到分毫的。他們不重視,我重視!算了,你繼續跟進,有任何情況,跟我保持聯繫。”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往仲文安排的方向發展而去。
他砸下了重金,買斷了紐約華爾街所有大型報紙的頭條版面,巨幅刊登了這次飛機挾持事件。
主流新聞媒體採訪了仲文安排的家屬們,有些乘客已經被確認死亡,家屬的情緒已經激動到無法自控。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死去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每一個家屬都情緒接近崩潰的邊緣。
眼淚似乎勾起了美國人曾經可怕的回憶,加上來自國內力量的支持和施壓,美國政府的態度似乎也在漸漸的軟化。
就在次日的傍晚,美國政府門戶網站忽然出現了譴責的巨幅字樣,網絡亂得一塌糊塗。
用中英文書寫的“MH133號航班加油,中國人不哭”戳中了很多人的淚點。網站當然是譴責黑客的入侵,仲文卻知道,這是白羽帶着一班技術人員不眠不休的工作成果。
他的眼眶溼潤了,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的他,臉上的憔悴卻不是因爲熬夜,而是因爲那個掛念中的她。
而他的努力也沒有白費,很快,從航班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美國政府終於探測到了對方所在的位置,救援活動隨時都可以進行。
每一分每一秒,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自己親人的到來。
當航班公司終於說出:解救行動成功了之後,所有人都喜極而泣。
而當時,初夏已經失去了音訊
整整兩天。
“你們放心,我們已經重新用一架新式飛機把乘客們運送回夏威夷,今天凌晨就可以抵達。但是,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大家。”航空公司的最高領導人很抱歉地在羣會上道,“因爲美國政府的解救行動驚動了恐怖分子,所以……”
仲文倒抽了一口冷氣,背也情不自禁挺直了。
對方深吸了口氣才道:“這次521名乘客當中,有107位死去,還有數十位有不同程度的傷勢,我們已經盡力了。就算是死難者,我們也把遺體運回,還望各位多多節哀。”
仲文猛地起身:“那……那有死難者的名單嗎?”
對方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時間太過倉促,我們只能先把人員送回來,然後再麻煩大家進行相關手續的登記。放心,我們會對每一個傷者進行妥善照顧,也會對死難者進行相應的賠償的……”
仲文一顆心惴惴難安。死去了107個人……還有人受傷,那初夏,會是倖存的人嗎?
他忽然害怕了起來,可是他又不得不去面對。
距離初夏來到夏威夷還有1個小時的時間,他想強迫自己休息一下,一顆心卻始終沒有辦法安定。
他唯有拿出手機,接通了和S市的視頻網絡。
悠瞳給他發了一段初兒的動態視頻。小傢伙已經會爬了,哧溜一下就爬得無影無蹤,抱住玩具一通啃。
仲文撥通了悠瞳的電話:“媽媽,初兒睡着了嗎?讓他跟我視頻一下好不好?”
那邊還是大下午,悠瞳抱住初兒,一臉有孫萬事足的表情,把鏡頭對準了孩子:“初兒,來,叫爸爸。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初兒好想好想爸爸呢。”
初兒卻完全不理會她在說什麼,只好奇地端詳着鏡頭裡的仲文,嘩啦一聲,小口水就跟瀑布飛流一樣淌了下來。
他發了兩顆嫩嫩的乳牙,磨着蹭着,對着仲文眨眼睛。
仲文的手戀戀不捨地撫過初兒在鏡頭前的臉龐:“初兒乖,再過一個小時,爸爸就要把媽咪接回來了。初兒想媽咪了嗎?”
初兒的眼睛忽然瞪圓了,因爲聽到了那熟悉的稱呼,小嘴兒一癟,眼眶裡醞釀着汪汪的眼淚。他嘟囔了一聲:“媽媽……”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悠瞳心疼壞了,她罵着仲文:“你幹嘛提啊。孩子這兩天都玩得好好的,你就非提,看孩子都哭了。”
她連忙哄着初兒,一邊哄一邊拍,孩子哭得卻越發厲害了起來。等悠瞳好不容易把初兒給哄不哭了,回頭一看,視頻卻已經被仲文切斷了。
“怎麼不聊了?”悠瞳還奇怪地嘟囔了一聲。
她卻不知道,此時的仲文已經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洗手間裡,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洗面臺的水中。
兩天了,他一直都在告訴自己,無論發生了多糟糕的情況,都要相信初夏是活着的,他就這樣麻醉着自己,逼着自己像個超人一樣連軸轉。
可
有誰知道,在剛剛初兒哭出來的那一瞬間,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他腦海裡冒了出來。
那如果初夏是那107個死難者中的一個呢?那他和初兒,就永遠都見不到初夏了。
那種感覺,令人窒息,讓他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掉落了下來。
精神崩到了極點的他,就快熬崩潰了。他不得不躲進水中。只有在水裡,纔不會有人看見他流淚,他才能繼續告訴自己,初夏一定會活着的。
當他把腦袋從水裡擡起來的時候,耳邊就聽見了機場的廣播聲。他精神一震,臉上的水都來不及甩幹,就直衝往外間去。
那架飛機已經抵達機場了!
初夏,回來了!
外面已經擠得水泄不通,機場安保人員在緊張地維持着秩序,可是還哪裡有秩序可言?見到了劫後餘生的親人,所有人的眼眶裡都充滿了眼淚,恨不得衝上前,把自己的親人摟在懷裡。
率先奔出閘門的,當然是那些受了輕傷或者毫髮無損的乘客。
人羣裡他們的親人爆發出歡呼聲,千軍萬馬都擋不住他們久別重逢的熱情擁抱,其他人只是默默地看着,繼續望眼欲穿,希望也能快一點看到自己的親人。
仲文的手心都溼了。
他是這個團體的組織者,出的力獻的策最多,大家都很自覺地把最好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他。
可是仲文站在這樣的位置上,窮其雙眼,卻還是看不到初夏的影子。別說初夏了,就連遲墨,他也沒有看見!
眼前的乘客已經越來越稀少了,他的身邊響起了不同的哭聲。有人在哭,久別重逢,有人在哭,陰陽兩隔。
他的渾身都僵硬了,動也動彈不得。難道,他花了那麼多的心血來救援,換來的,卻是,卻是……
眼前已經掠過了一身白衣的醫護人員,他們手裡的輪椅或者推車裡,都躺着滿眶含淚,伸手向着親人的傷者。有些的口鼻上還套着氧氣罩,看起來傷得不輕。
仲文再也忍不住了,他顧不上安保人員的阻攔,把警戒線往上一翻,身子已經利落地鑽了出去,直奔向那些傷者。
沒有,沒有……
他一路小跑着,忍住滿眶的淚,灼急地打量着每一個自己經過的傷者。
直到他奔到閘口,被人給攔了下來。
“沒有了。”對方用純正的英語回答他,“所有傷者都被轉移下機了。”
那就意味着,剩下的,沒有出來的,就是已經……
仲文一陣暈眩,他冰冷的雙手在顫抖着,可他還是硬撐着和對方交流着:“對不起,我還沒有見到我的妻子,麻煩讓我進去,我要去找她。”
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然哽咽。
人若真的已經死去了,那他也要把初夏的遺體帶回S市,好好的安葬。她還沒有嫁給遲墨,他不會允許她葬在遲家的墓地裡,她要跟着他,這樣,下輩子,他才能彌補之前他所缺失她的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