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心急如焚,只能用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撞擊着車窗。鮮血越流越多,他心裡的絕望也越來越深。
初夏沒有回頭,是不是她正慶幸着自己不再追趕她?不會再對她的訂婚儀式造成困擾?
想到這裡,仲文心頭一痛,脣角竟然溢出了一口鮮血……
“讓開,讓開!”初夏跑得頭髮散亂,潔白精緻的雙足早就磨出了血泡,她氣喘鬱郁地推開牢牢堵在面前的人羣,努力地往裡面鑽去。
耳邊響起了警笛聲,應該是有人替仲文報了警,叫了救護車,她心頭一鬆,更加迫不及待地鑽進了人羣裡。
面前的車窗,幾乎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看見這一幕的初夏險些就要昏過去了。
她跌跌撞撞地奔到車窗前,彎下了身子,用力地拍擊着車窗:“仲文!安仲文!你聽得見我在叫你嗎?”
那人腦袋靠在車窗上,雙眸緊闔,牙關緊閉,是不是已經沒有了生的氣息?
他流了那麼多的血……
初夏要瘋了一樣,她哭着喊着:“你聽見了迴應我一聲,安仲文,安仲文!”
車內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無神的眼眸,看見了車外的她,他的眼底閃過一縷讓人心都碎了的神采。他只有一隻右手能動,於是,他擡起那手,輕輕地蓋在了滿是血跡的窗玻璃上,雙脣微動着,只能依稀辨認出,那是“初夏,不要嫁給遲墨”的含糊字句。
淚水一下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情難自禁地擡起了左手,在他覆蓋上的右手上緊緊貼合着。
兩人的十指隔着一層玻璃,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一般。初夏哭了出來:“你千萬扛住,他們就來救你了……馬上……”
救護人員奔到車前,才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仲文被關在車內,沒有專門的設備就沒辦法把門給撬開。而按照仲文失血的速度繼續下去,再拖延他恐怕就要有生命危險了!
於是救援的隊伍趕過來了,安家的人也趕過來了。可是仲文被困在車內,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把門撬開,所有人更擔心的是,在這救援的過程當中,如果仲文昏迷了過去,那他在車裡的情況就危險了!
初夏讓開了一條道,讓救援人員在最接近仲文的地方用力撬着變形的車門,而她則繞到了另外一邊,含淚拍打着車窗:“仲文,仲文,你聽得見我在說話嗎?你睜開眼睛,看着我,不能睡過去,千萬不能!”
她的淚滾落下眼眶,希晨在旁邊也忍不住想落淚。“初夏,拜託你了。”他含淚道,“我不敢讓表哥的媽媽知道這件事,她如果知道了會崩潰的……”他掩住了臉,“你不知道這段時間來,他爲你所做的一切……初夏,你不能讓他愛上了你,你卻一走了之不再理他啊!”
初夏沒有迴應,她只是拍打着車窗,看着仲文的臉慢慢地朝她轉了過來。他的血一顆一顆地滑落,他的眼皮已經越來越乏,可是他的脣形,還是在念着相同的兩個字:初夏。
“對,是
我。”初夏應着,“我在這裡!挺住,一定要挺住!”
“不要嫁給他……不要……”仲文的意識在漸漸地遠去着,“他不是一個好人,不是……”
這兩天,他也沒有在車內白等着,地王事件來得太過蹊蹺,他不得不吩咐人下死力去查,這一查,有很多事情都浮出了水面。這塊地王本來遲家也有份參與競標的,卻在最後關頭,由遲墨頂替了原來的主事人去參加競標會,而且本來是奪標熱門的他們,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地失手了。
結果自然是理所當然地讓林氏撿了個大便宜!接下來,林氏用於樓盤建築的大量貸款來源,幾乎都是遲家引薦的,遲家甚至還贊助了一大筆資金,免息借給了林衍歡!
而林氏的地王樓盤首度開盤銷售,竟然搶購火爆,而這些業主是誰,幾乎是一個迷,仲文追查到最後,居然發現,這些業主每個人幾乎一口氣都認購了幾套別墅,就好像是有預謀地哄搶一樣,非得把地王的價格擡上去不可。
這些蛛絲馬跡,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了一個人,那就是遲墨!
他想吞併了林氏,順便離間她和仲文之間的感情,把初夏佔爲己有!
仲文是五內俱焚,無奈初夏根本就不願意見他,好不容易看到了她,卻是她要去往訂婚的現場……
“仲文!”車窗外傳來的微弱聲響把仲文漸漸遠去的意識又稍稍拉回了一些,他擡起已經被血液模糊視線的眼眸,努力地看向那個心心念唸的人兒。“不能睡過去,不能!很快就能把你救出來了!”她淚流滿面的。
他伸出了唯一自由的右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龐。不要哭,不要哭……曾經以爲,自己再也不會讓她哭泣,卻沒料到,她一再的難過和心碎都是因爲自己……對不起……
“哐!”一聲重響,門被狠狠地撬開了,清新的空氣夾雜着火焰的氣息從車外涌了進來。
仲文一失神,已經有人從車外伸手把他狠狠往外面拽。
“快點,快點!”消防人員大喊着,“其他人羣往後退!車子已經着火了,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初夏也被旁邊的希晨用力地往後拉去:“到外面去,到外面去!”他大喊着,“車子要爆炸了!”
火焰沿着油箱裡蔓延而出的油跡不斷地加大着,熊熊燃燒的火苗往油箱直奔而去,如果火苗蔓延了開來,那很快,車子就要在他們面前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時間幾乎只有幾秒了!
仲文的身子被卡在車內,救援人員拉了幾把,就不得不鬆開手,直往後奔去。
因爲火焰已經蔓延到了車身上,鋼鐵外皮燙得能把人煮熟一樣!
初夏尖叫了一聲,猛地掙開了希晨的手,直撲向車子。
他們不能放棄仲文啊,他還在車裡啊。他是她一心唯一愛着的男人啊!他是如初的爸爸啊,就算是死,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啊!
她哭叫着,撲到仲文的面前,咬牙切齒地去扯那該死的安
全帶。
希晨要撲過去,火焰的熱度熊熊而來,逼得他往後一退,嗆得直咳。
消防人員手忙腳亂地安裝着水槍,初夏抱住了仲文,眼淚溼了他一臉。“如果跑不了了,那一塊死吧。”
死了,就沒有所謂的愛與不愛,成全與不成全……
再也不用顧忌其他的,就全心全意跟隨自己的本心,愛着自己想愛的人……
她張開了雙臂,緊緊把他攬入懷裡:“不用怕,我們在一起……”
他卻在她懷裡睜圓了眼睛,火勢已經越來越大,他卻咬緊了牙關,忍住手臂幾乎要斷裂的疼痛扯住安全帶。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把她和如初接回自己的身邊!
他用力地掙着安全帶,初夏還在流淚的時候,就聽見了咔噠一聲響,仲文已經單手抱住了她,狼狽地從擠壓變形的車子裡鑽了出來。
防火噴霧噴在了兩人的身上,仲文跌跌撞撞地抱着她,幾乎是一路滾出來的,兩人抱在一處,渾身都是白色的黏霧,其他人手疾眼快地把兩人給拉到一邊去。
初夏剛喘出了口大氣,身後已經發出了一聲巨響,熱浪掀起,她背脊一疼,身前的人已經把她護到了懷裡。
接連的爆炸聲響起,無數的水槍噴到着火爆炸的汽車上,初夏被徹底嚇蒙,被仲文攬在懷裡,半天縮着腦袋發不了聲音。
只差兩秒,她和仲文就會在車內被炸成碎片。
火勢熊熊,初夏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她只有深深的悲哀。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是放不開對他的牽掛,一看到他有事,連性命都可以拋開……
她怎麼對得起全心全意幫助她的遲墨?怎麼對得起她自己下的要慢慢愛上遲墨的決心?
她心頭陣陣愧疚,仲文卻攬緊了她,親了親她的額頭:“乖,別怕……”他的聲音悶悶的,其實眼前已經陣陣發黑。即使這樣,他的心頭依舊是滿滿當當的愛,“我在這裡,就算我死,也不能讓你出……”
他話音未落,身子已經晃了晃,在所有人的驚呼當中跌坐到了地面上。他本就是憑着最後一口氣抱住初夏衝出來的,現在一口氣耗盡,失血過多加上腦震盪,讓他身子全然扛不住了。
“仲文!”初夏慌忙回頭去扶他,醫護人員已經衝上了前,七手八腳地替他安上了呼吸面罩。
他卻執拗地把面罩單手除下,微喘着,脣瓣已經幹得開裂,還是沙啞着聲音說道:“初夏,我沒有騙你,遲墨……遲墨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絕對對你不懷好意。不能嫁給他,不能……初夏,等我,等我……”
他的眼前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憑藉着本能,用傷痕累累的左手握住了初夏的:“你不能去嫁給他,不能……”
醫護人員把他扶上了檔架,要送去醫院,他的手卻和她的緊緊相握,不肯鬆開。希晨面有難色地看向初夏,只看見初夏忍淚道:“好,我跟你一道去醫院,放心,我在。你好好治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