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園慢慢睜開眼睛,那種頭暈眼花渾身無力的疲倦感再次襲來,她喘了口氣這才環顧一下四周。
雪白的病房裡一塵不染,頭上懸掛着幾個吊瓶,輸液管裡的藥液正滴滴噠噠的落下,左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我沒死?”她心裡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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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園,你數學學得那麼好就是用來幹這個的嗎?”
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程浩看到她醒過來沒有興奮,沒有激動,而是咬牙切齒的低吼起來。
他把向小園的手機扔在她面前,上面設置着自動呼叫的時間,對象是醫生辦公室的電話。
小園擡起眼皮看看他,不由自嘲的一笑。
自己算準了失血死亡的時間,算準了那個隱蔽的地點,算準了錄音電話自動報警,甚至算好了該怎樣割腕怎樣處理而不至於血液凝結,可是偏偏沒有算出他如何發現自己的異常。
“向小園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望着她的臉,程浩心裡的氣憤被悲涼代替。他鉗住她的雙肩,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用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問道。
向小園偏着頭,不回答也不看他。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有什麼你衝着我來好不好?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程浩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察覺到異樣,如果時間再晚一些那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我犯的錯誤,我自己改正,不勞您費心。”向小園把頭扭向一邊,沒有任何語氣地回答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不勞我費心?你是我未婚妻啊!”
程浩被她冷漠的態度嚇懵了,現在醒過來的向小園像個靈魂被抽走的陌生人。
“未婚妻?程先生,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小園擋開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
又是這種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
她的話語讓程浩想死的心都有,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這樣的無力,他只能哀求道:“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甚至可以用刀捅我,但是不要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
小園還是冷冷地轉過頭,即不說話,也不看她。
程浩越來越着急,還是在她昏迷的時候醫生才告訴他昨天小園提出捐獻自己的心臟。
這恐怕就是她尋死的原因,或者只是一部分原因。
“你以爲你死了,就能救活藍季雨嗎?我告訴你,如果你死了,她也一樣活不下來!”
向小園不屑地冷笑一聲:“程先生,果然還是老樣子,威脅我對嗎?告訴你,這次我不怕!你隨便!我連我的命都不在乎了,難道還會在乎別的嗎?”
“向小園!”程浩怒吼着,極盡忍耐眼眶裡的淚纔沒有落下,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那你的父母呢?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們呢?都不在乎嗎?”
“不要提他們!”小園大喊起來,眼裡燃燒起熊熊的怒火:“我背叛了所有的人,只不過證明自己愛上了一個人渣!其實我一直都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卻癡心妄想你會改變,你有苦衷。原來你的苦衷就是你是個商人,你要追求利益最大化!是我太過愚蠢,太高估我自己了……”
說到這裡,一直倔強地不肯流下一滴淚的向小園,聲音開始顫抖,她咬着脣抓着被角壓制着情緒,過了很久才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你不會天真到以爲你就算做出那樣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在乎吧?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聽到她樣說,程浩心裡突然空了一片,一直以來等待的審判,終於一錘定音。
其實這個結局他早該想到,只是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拖延,卻無處可逃。
程浩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垂首沉默着,兩個人就這樣相顧無言,空氣凝重到好像要化成固體砸下來。
突然,婁傑推門闖入,他高興地大叫道:“心源找到了!三個小時後到達。藍季雨有救了!”
然後看看還沒有從剛纔的情緒中走出來的二人,大吼道:“別愣着啦!”
說罷關門離去。
向小園夢方醒般回過神,哆哆嗦嗦地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
程浩想阻攔卻被她一把推開,她走路都走不穩,一下牀就直接摔倒在地上,卻依舊不肯接受程浩的攙扶。
看到她這個樣子程浩心疼的要碎掉,他直接將她抱起。
小園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沒有一點力氣,她徒勞地掙扎着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他的手臂,她只能用盡力氣張口咬住他的肩。
程浩頓時感覺肩膀一陣刺痛,但是心裡卻舒服了許多。
“我們可以不用死了……”他貼在小園的耳畔輕聲說道。
“你不該救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救活我的!”向小園哽咽着,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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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燈亮着,醫生正緊張而有序的忙碌着,這是一臺重要的手術,沒有一個人可以懈怠。爲了這一臺手術幾乎調動了全世界最好的心外科醫生,上上下下上百個醫護人員都爲此做着努力。婁氏的投入了龐大的資金和物力,竭盡所能的挽救着手術檯上的這個女孩。
與之相對比的的是手術室外等候區的寂靜和沉悶,每個人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雖然來人衆多卻鴉雀無聲。
向小園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握着雙手團在胸口不斷默默祈禱着。她拒絕別人的攙扶,拒絕遞來的坐墊,就這麼跪到膝蓋痛的麻木。
程浩站在她身後默默地望着,她左手腕上白色的紗布滲着紅色的血是那樣刺眼,她的臉色白如牆漆沒有一絲顏色,行爲等同自虐,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勸阻,只能這麼看着,看着。
彷彿那臺手術中所有的刀鋒都划向自己的心臟卻沒有打任何麻藥,只能這麼痛着身體卻一動都不能動。
他知道小園不只是爲了手術檯上的藍季雨,也是爲了自己,爲了他們的良心能夠安穩一些。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再爲自己曾經的行爲做任何申辯,無論他的初衷如何,所有的言語最後只能成了狡辯。
他期待着小園的祈禱能夠有用,老天爺能聽一聽她的聲音,在他拿走了一切開了這麼大的玩笑之後,能夠憐憫一下藍季雨這個可憐的女孩子。
這樣他們互相之間的折磨至少還有一點意義。
商鵬一言不發地靠在牆角低着頭,現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慶幸,是不安,還是帶着絲絲疼痛?
她活下來會怎樣?她死去了又該如何?這些問題他甚至不敢去深思。
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禱告:藍少祺,如果你有在天之靈的話,至少要保佑一次你的妹妹,她真的是無辜的。
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卻偏偏傷害了她。藍家的報應全都落在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兒身上,自己的復仇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婁傑早已躲了出去,可能唐淵的手術給他的刺激太深,以至於他根本不敢再面對這樣的場合。睹物思人再把傷心事複習一遍,他實在是沒有那個勇氣。
所以每個人都在沉默,偶爾傳來的小聲哭泣,給這種氣氛更添一種沉重的壓抑感。
“進去多長時間了?”有人在身後拍了一下程浩的肩膀。
“快四個小時了。”程浩一邊回答一邊機械地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來人。
“你怎麼來了?”程浩轉過頭,低聲問道。
付憲龍看看手術室的指示燈,又看看長跪不起的向小園深深嘆了口氣:
“你可真行!”
那時在藍少祺的婚禮上程浩跟自己開玩笑說要去婁氏,還以爲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誰能想到他真的這麼幹了。
明知不可爲,偏要爲之;明知不該幹,偏要去幹。付憲龍很是無奈,甚至覺得自己跟他這麼多年的死黨,竟然好像從未了解過他。
其實他一直如此,當年對待倪琨他都敢背信棄義,現在面對小園依然重來一次。
只是付憲龍不敢相信,連向小園都沒有改變他。
他這個一直以來的旁觀者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與判斷力,難道小園對他來說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嗎?
現在已經鬧到不可收拾,程浩這一次真的是騎虎難下,真的想不出小園如何才能原諒他。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着,在衆人焦急的等待中,手術室的燈滅了。
衆人一擁而上,圍住開門出來的醫生。
向小園回過神,想跑過去詢問醫生,可是使了幾次力氣都沒有站起來。程浩顧不上了解藍季雨的情況,比起小雨他更擔心現在的向小園。
“別碰我!”向小園用僅存的力氣吼道,然後扒住牆角想站起來,完全沒有知覺的雙腿讓她再次跌倒在地。
“大夫怎麼樣?”
“什麼情況,成功了嗎?”
衆人七嘴八舌地問着,讓醫生應接不暇。
婁傑站在過道里,看看手錶,突然心裡一悸。
又這麼快,只不過才五個小時,難道……
想起唐淵那時滿懷的希望全部破滅,他就覺得腿腳發顫,不敢上前。
“手術非常成功!”
醫生用帶着疲憊的聲音大聲回答道,眉眼中帶着自豪與欣喜。
衆人高興地歡呼起來,互相擊掌慶賀,周管家哭得老淚縱橫,嗚咽不止。
聽到這句話,向小園頓時覺得靈魂中有種支撐她的東西被抽走,她再也堅持不下去,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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