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一早,向小園就跑到那個穆青家的門口,看到她,穆大師不由一愣。
“您吃早飯了嗎?”小園笑得好像一朵花。
天下着小雨,小園的衣服都貼在身上,這麼小的雨都能把她淋成這樣,看來她是來了一會兒了。
穆青到底是大師級的人物,她很有風度的笑笑,把小園讓進屋裡。
“沒有呢。”
小園高興極了:“那太好了!我帶東西了,我給您做!”
穆青哭笑不得,回答道:“你不用這樣,因爲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的。”
小園剛想解釋什麼,門鈴就響了,總算有人給她解了圍。
向小園只好知趣的出去,她聽到背後有人問:“那個小孩是誰啊?”
穆青答道:“估計又是想走關係考我的研究生吧!”
向小園悻悻地從穆大師家出來,她知道自己這樣沒頭沒腦的實在招人討厭,但是她又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於是難過的蹲在一棵小樹下抱着膝蓋畫圈圈。
她正畫着圈思考着下一步怎麼辦,突然一片陰影遮來,雨卻瞬間停了。
“喂,你觀察螞蟻有什麼結果啊?螞蟻都比你聰明,還知道往別處搬家躲躲雨呢!”程浩支着一把傘,似笑非笑的挖苦她。
小園扁扁嘴,站起身,也笑了起來。
在別人看來自己真的是很愚蠢吧?反正自己一直都是這麼愚蠢。
程浩看着望着自己笑的一臉天真的小園,輕聲道:
“屋裡很悶,要不要陪我在湖邊散散步?”
小園點點頭,因爲她也很悶。
兩個人執着一把黑色的大傘,默默地圍着湖邊走着,都各懷心事不說話。
早晨的小雨開始漸漸轉大,雨滴打在傘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給寂靜的湖邊配的音樂一般,越發顯得清淨與涼爽。
湖邊的柳樹枝垂的很長很長,碧綠的柳葉被雨淋溼貼在枝條上,帶着一種慵懶搖曳着。湖水輕輕蕩着,在盛夏時節又有一層薄霧淡淡地籠罩在水面上,那些透明的雨絲撕開這層薄霧落到水面上泛起圈圈的漣漪,但是很快又被薄霧吞噬下去。
“我知道我很蠢,如果你想笑話我,就笑話好了!”小園望着遠處的水面鼓起勇氣說道:“我可能給穆大師添麻煩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讓她幫忙指導一下鍾原。這半年多鍾原都過的很不好,我想讓她高興一下。”
說到“不好”兩個字,小園的眼圈瞬間紅了。
其實這半年多,大家過的都不好,感覺所有的事情排山倒海的塌下來,每個人都過的好累,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
程浩點點頭:“你是很蠢,就這麼沒頭沒腦跑過去,也就我肯收留你!你說,我是不是比你更蠢?”
小園被他逗樂了,說道:“你還蠢?你比猴子還精!”
程浩也笑起來,兩個人對視着,像傻瓜一樣笑着。
半晌,程浩才說:“穆大師也就住一個月,你要真想求她,就快點。我這房子的租期至少一年,但是她只要租一個月,我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答應最少租三個月的。”
向小園一愣,她沒想到穆青就住這麼短的時間,她心裡頓時打鼓,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也可能說服穆大師。
程浩好像看出了小園的爲難,於是笑笑岔開話題。
“那棟燒燬的別墅,你打算怎麼建?”他好像漫不經心的說道,像詢問又像自言自語。
小園搖搖頭:“不知道,你的房子,您願意怎麼建就怎麼建吧!”
程浩想了想:“我不打算建了,就變成綠地吧,這個城市裡綠地已經太少了。”
小園點點頭:“嗯,我覺得也是。”
二人望着湖面,又是一陣沉默。
“你最近看見唐淵了嗎?”程浩還是先開口問道。
小園蹙眉搖搖頭:“沒有,自從樂意去深圳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每次想起唐淵和樂意,向小園就覺得像有塊石頭堵在心口。那兩個人一直在打啞謎,誰都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最後卻什麼都沒發生。
“其實我覺得唐先生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是不是你們這些有錢人都這麼奇怪?”小園忍不住問出來,然後側着頭望着程浩,好像想聽到他的回答。
程浩還是淡淡笑笑,眼眉間卻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愁緒。
小園嘆了口氣:“我一直覺得唐先生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人,是一個特別特別完美的人。真的,你簡直挑不出他的任何缺點。他笑起來讓人覺得特別溫暖,這麼有錢有地位的一個人,卻那麼平易近人。可是,我一直不懂,他到底想怎麼樣。我記得有人說過,老實人傷人才是傷的最重的,因爲你說不出來。就跟吃了一口米飯然後夾了根魚刺似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還無法跟別人說。”
聽到她這樣形容唐淵,程浩都驚呆了,這個形容簡直太準確了,他現在何嘗不是這種感覺。
小園用餘光發現程浩在望着自己,於是苦笑道:“難道您也在找他嗎?”
程浩沒有回答,只是說:“我們回去吧!”
向小園察覺到他有心事,但是他不說,自己就不問吧。
下午向小園從補習班回來,程浩告訴她定做的鞋已經到了,讓她趕快試試。
小園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個燙金的灰色真皮鞋盒,分別盛放着兩雙皮鞋。
黑色的皮子透露着淡淡的光澤,乍一看跟商場的高檔專櫃裡那些製作精良的皮鞋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小園拿起那雙牛津鞋套在腳上,頓時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從腳底涌上來。
難怪人們都說,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
這量腳定做的鞋果真跟她穿過的任何鞋子都不一樣。那種感覺根本不是穿着一雙鞋,而是本應就該長的一雙腳。
向小園驚歎地在實木地板上跳了幾下,高興地大叫起來:
“天啊!好棒啊!原來真的不一樣啊!我從來沒想到鞋可以這麼舒服,天啊!”
她驚呼着,捨不得把鞋從腳上脫下,然後穿着它在樓上樓下跑了一個來回,這纔回到沙發旁換上拖鞋,想再試試那雙小牛皮長靴。
程浩微笑着看着她像一個孩子一樣興奮地跑來跑去,很久都沒有看見小園這麼開心了。
一點小小的物質就可以讓她這麼滿足,這讓他也覺得很欣慰。
她要的從來都不多,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從來不曾對人、對世界失去好奇心,永遠都像一個孩子一般有一點點的滿足就會笑的跟花一樣燦爛。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對世界已經麻木了,而她是他的窗戶,只要她在,就會有新鮮的空氣進來,讓他可以重新呼吸。
小園將靴子套在腳上,正在綁緊鞋子上的帶子,然後端詳它們的樣子。
“向小園!”
程浩突然非常嚴肅的叫她的名字。
小園一愣,趕忙擡起頭,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心裡一緊。
“我們結婚吧!”
向小園整個人都傻在那裡,一顆炸雷頓時從頭上掠過,直接劈在她心裡。
她的大腦裡頓時一片空白,可是程浩嚴肅的樣子完全不像開玩笑。
小園不知該如何作答,半天僵直的手指才能活動。她趕忙用最快的速度脫下腳上的靴子,然後用快鏡頭般的動作將它們塞在鞋盒裡遞給程浩,接着頭也不回的逃回到自己房間裡。
看到她一氣呵成的動作,程浩愣住了。
自己的這句話是不是又把她嚇到了?
向小園將自己埋在被子裡,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程浩突然間的一句話真的是讓她無所適從,現在她只想找一個縫隙將自己埋起來。
其實從上次在機場程浩吻她的那一刻起,小園就預感到他會對自己說什麼。可是從他自美國回來,一直到前一刻,他都不曾對她說過什麼。
向小園一直以爲是某個瞬間讓他感動了一下而做出的那種舉動,又或者他會對自己表白希望兩個人交往試試。她甚至在心裡醞釀了很久如果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自己該怎樣回答,而不是就這麼直白的說出:
“我們結婚吧!”
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內存不夠,有太多的數據要處理而暫時罷工了。
現在她只想冷卻一下,因爲她都隱隱聞到了自己腦子裡焦糊的味道。
真是一團漿糊,還是一團燒焦的漿糊……
直到快吃晚飯的時候,向小園這才戰戰兢兢地從樓上下來。
面對她這樣的表現,程浩好像一點都不吃驚。
“我又不會吃人,你離我這麼遠幹什麼?”
程浩看到她像個小鹿一般踮着腳尖走路的樣子不由好笑。其實猜到會嚇到她,但是沒有想到會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小園不敢說話,半晌才“嗯”了一聲,往前挪挪。
“程,程先生……”她的話還沒說出來。
程浩面若冰山的打斷她:“你可以考慮,我給你時間!”
聽他這樣說,向小園鬆了口氣。可是這口氣還沒出完,就聽程浩又補充道。
“只是給你接受的時間,讓你有個適應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