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少祺慢慢走着,那種莫名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頭。
她是有男朋友的,他親眼見過。
她的男友會不會很暴力?她會不會過得很委屈?
可是這一切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連世界上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存在,都不知道。
老天爺一遍又一遍地戲耍着自己,自己和她一遍又一遍的錯過。
是啊,就這樣,又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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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澄顫抖着撿起地上的碎布,那上面的斑斑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段總,從通風口跑的,應該沒有太久。”安保查看了一下說道。
倪琨拍拍薛澄:“沒事,人都出去了,肯定出不了危險了。”
這個丫頭太聰明瞭,估計明天她就能自己找回來。
薛澄還是急得一跺腳,轉身跑出去。
在一個拐角,一隻手把他拉了一個踉蹌。
他剛要發火,卻看見是程浩。
“小園怎麼樣?”程浩急道,剛纔看見他們一幫人進去,卻沒有把向小園帶出來。
薛澄壓了半天,纔沒喊出來:“小園從通風口跑了!”
程浩一咬牙,轉身從安全通道往樓下跑。
老天爺啊老天爺,求求你,千萬不要讓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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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琨和段晨曦看着從樓上面垂下來的一段用牀單綁成的繩子,不由感嘆。
這個丫頭,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平日裡永遠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摸樣,但關鍵時刻絕對讓你大感意外。
“擴散搜索麼?”段晨曦回頭看看倪琨。
倪琨搖搖頭:“我覺得沒事,別鬧的太大了。”
其實這件事已經鬧得很大了,再出動人員大範圍搜索,只怕明天會被媒體全都捅出來。
段晨曦“嗯”了一聲,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二人驅散了身後的工作人員,裝作已經無事。
這個丫頭既然能夠逃出來,估計明天霧散了也一定能找回去。
雖說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畢竟還是放心不下。
二人打着強光手電筒慢慢找着,也算是個心裡安慰。
霧太大了,強光電筒也照不出多遠。
很快,光柱就被吞噬在一團團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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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園拼命向着那光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尋找火源的飛蛾,只有一個信念,義無反顧地往有光的地方跑。
她只是在跑,機械地跑,用盡力氣在跑,在攀爬。
沒有辦法理會已經被礁石扎得血肉模糊的腳。那種痛,在強大的求生意志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漸漸看清了那光,她的心卻已然冰涼。
自己竟然跑到了懸崖上,那光是燈塔發出來的。這個時間能穿透層層大霧的,其實只有它。
自己心思千慮,卻被這一失,逼上了絕路。
在茫茫的濃霧中,她彷彿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這種感覺是那樣的不真實,好像在夢境中。
是的,這一切都該是夢,茫茫的大霧,高聳的懸崖。
耳邊夾雜着海浪拍擊山崖聲的呼喚,像巨人般矗立卻在嘲笑自己的燈塔。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恍惚間,她彷彿看見在明亮的宿舍裡,大家擠在一起嬉笑着分一包瓜子;她彷彿看見鐵路線上晃着大燈,呼嘯而過的萬噸列車;她彷彿看見和爸爸媽媽一起圍坐在飯桌旁,看着電視聊着天吃着晚飯。
然而,她真正看見的卻是濃霧中那兩個模糊的人影。
“不要過來!”小園邊說邊往後退:“你們別過來!你們的金主不讓傷我,傷了我,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她大喊着,往後退。
突然覺得腳下踏空,整個人像只斷線的風箏一般,跌落懸崖。
“糟了!”
段晨曦大喊一聲就要衝過去,讓倪琨一把拽住。
“等等!”
就在倪琨話音未落的同時,一個人縱身躍下,像炮彈一樣徑直扎入海里。
雖然隔着大霧,但是這一幕卻異常清晰,清晰得簡直有違常理。
一瞬間,那個一直困擾着他的問題,答案已經清清楚楚。
倪琨微微一笑。
“程浩,我們的遊戲,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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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如濃墨的海水冰冷刺骨,在進入水面的一霎那,那種熟悉的恐懼襲上心頭。
程浩還是咬着牙尋找着,不斷慶幸這水夠深,她應該不至於撞在礁石上。
向小園已經嗆了好幾口水,又鹹又苦的海水刺激着她的神經,但是卻無力反抗。重重的水壓,已經疼痛到麻木的手腳,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從來不相信什麼是註定,從來不肯坐以待斃。
可是人終究逃不過命運,縱然努力卻更加無力。
她像一個被撕碎的娃娃,任由自己向下墜落,卻無能爲力。
都說人在這時候會想到人生中最美好的情景,那些情景會像電影畫面重放一樣,串聯起起一幕幕往事。
可是,她感受到的只是一團漆黑,一片永遠走不出去的黑暗。
或許她該想想靖濤哥哥,他的比賽怎麼樣了;或許她該想想鍾原她們,如果她們知道她在這裡香消玉殞,會不會又難過又生氣。
可是她能想到的卻是程浩。
那天的一拖鞋,真的是自己的惡作劇,自己真的該跟他道歉,可是今生恐怕來不及了。
她向小園此生從未虧欠過任何人,但是註定要帶着這種愧疚,期待來世了。
突然她又想到自己年邁的父母,她突然不想死。
他們已經承受過七位至親的離世,難道還要讓他們繼續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想到這裡,她開始掙扎,卻發現連睜開眼睛都是徒勞的努力。
原來生命是這麼脆弱,就像希臘神話裡女神手中紡織命運的金羊毛,輕輕一扯就斷了……
就在她準備接受這一切時,突然一雙手將她攔腰抱住,阻止了她的無限下墜。
脣瓣間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那種溫暖的覆蓋,好像四月裡撫觸花瓣的風。
溫柔而溫暖,還混合着一種薄荷與菸草的香氣。
那一絲氣息的交換,將她從冰冷絕望的黑暗裡,從新拽回這個世界。
向小園本能地攀附住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拽下一顆釦子牢牢攥在手心裡,然後徹底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