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掀開窗簾,屋外竟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雪。
雪還在下,絲絲縷縷,宿舍樓裡很安靜,彷彿能聽見飄雪的聲音。
大家都去上班了,小園因爲還有一天假,於是躺在被窩裡沒有起來。
很久都沒有這樣賴牀了,小園眨着大眼睛,這樣的日子在她的生活中並不多見,簡直可以用奢侈來形容。
不知是哪個宿舍裡傳來刀郎的那首《 02年的第一場雪》的歌聲。
伴着漫天的雪花,聽着那他沙啞的歌聲,彷彿世界,彷彿時間,都停止轉動了。
吃過晚飯很久,大家準備洗漱休息時,楊大姐急匆匆找過來。
看見她焦急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家圍過來,聽她有些語無倫次的敘述才知道,原來紀嫣萌還沒有回來。
“不在學校嗎?”樂意有點急了。
楊大姐咬着脣,平靜一下說道:“我給學校打電話了,沒有。她下午還來電話說要回來。我還說別回來呢!”
大家這時纔想起來,今天是楊大姐的生日,難怪萌萌在這種天氣裡還一定要回來。
正說着,鍾原急匆匆上樓:“不行,沒有出租車,乾脆我騎自行車去找吧!”
“等你找到,她凍都凍死了!”樂意吼起來。
劍靈也急了:“那你說怎麼辦啊?”
楊大姐急得眼淚掉下來了。
十五六歲的大姑娘,這麼晚不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做家長的都會急死的。
小園穿起羽絨服,安慰她們道:
“沒事,我們去單位,應該有人值班。讓單位給出車,他們不會不管的!”
大家紛紛走下樓,樂意突然擡頭看見對面別墅的燈光,突然大叫:
“我們怎麼把他給忘了!”
然後大聲喊起來:“唐先生!唐先生!”
唐淵已經上牀休息了,聽見有人喊自己,於是披上衣服走到陽臺上。
他低頭望見路邊站着不少人,看樂意披頭散髮的樣子,他不敢耽擱,趕忙穿衣服下來。
聽鍾原簡要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唐淵趕忙從車庫裡把車開出來。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鍾原轉身對衆人說道,然後囑咐小園:
“你別去了,陪大姐等着吧。讓她彆着急。”
然後,帶着樂意和趙劍靈鑽進車裡。
小園點點頭,心裡也擔憂極了。
***
唐淵開車載着她們,一路焦急的往前方飛馳。
“您開慢點!”趙劍靈拍拍他的椅背。
外面光線很暗,雪花還在飄着,很快車窗上結了一層白霜。
爲了看得清楚,她們把車窗都打開,冷風夾雜着雪片倒灌進來,吹得唐淵直打冷顫。
車開了大概有十多分鐘,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個人影。
隨着距離拉近,一個穿着長款羽絨服,頂着滿頭雪花,推着自行車的女孩,出現在衆人視線裡。
“停車!”她們一起大叫起來。
鍾原打開車門衝出去:
“萌萌!”
紀嫣萌整個人好像都凍傻了,看見奔向自己的三個人影,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被鍾原一把抱住,她才大哭起來。
“我的自行車紮了……我又找不到能打電話的地方……”萌萌邊哭邊說。
“好了,好了,別哭了,馬上就能回家了。”
趙劍靈和樂意把萌萌夾在中間,使勁搓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看見紀嫣萌平安無事,她們心裡的石頭這才放下。
“我媽媽該生氣了吧?”紀嫣萌抹着眼淚,怯怯地問道。
樂意捂着她的小臉笑道:“不會的,你平安無事,你媽媽高興都來不及呢!不過下回可不許這樣了,我們都快急死了!”
趙劍靈突然想起來:“糟了,沒有手機!”
唐淵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副駕上的鐘原。
鍾原道了聲謝,趕緊給盼盼打了個電話,說了聲:“找到了,平安無事!”
望着後視鏡中笑得那麼甜的三個女孩,唐淵不由回想起童年的自己……
那個時候,父親是一家國營工廠的工程師,母親是大學老師。
全家就住在廠裡分的一間四五十平米的筒子樓裡,鄰里之間走動的很近。因爲父母工作忙,他就成了吃百家飯的孩子。
好像也是在一個冬天的晚上,那時他纔剛上小學,放學時不小心掉進了一個沒有井蓋的下水道里。
時隔那麼多年,他依然都能記得那天的寒冷與下水道四周陰冷的井壁,也清晰地記得全樓的人找到自己時,興奮的呼喚與手電筒晃動的光圈。
隨着年齡的增長,許多本該是寶貴的回憶,他都已經漸漸遺忘。
但是,那時的情景他卻一直都忘不了。
時光就這樣慢慢滑過,曾經擁有的一切全都遠離,曾經渴望的富裕生活,將往事代替。
然而經歷了那麼多,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虛與委蛇。性格被一點一點的磨平,學會了世故圓滑。
可是心裡卻依然渴望着,那樣單純的美好。
就像那時她們焦急的目光,就像此刻她們會心的微笑,就像這樣真心真意的去擔心和牽掛一個人。
“唐先生,謝謝您,您可幫大忙了!”
鍾原開口道謝,打斷了唐淵的回憶。
唐淵笑笑:“謝什麼,應該的。以後有事別客氣,儘管開口就好了。”
趙劍靈聽他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
想想往日大家小心眼地排揎他,就覺得臉紅,於是也開口道:
“幸虧您在,要您不在可就慘了!”
唐淵又笑道:“其實我剛從香港回來。回頭我打聲招呼,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用車跟保安說一聲,自己去取就行了。”
大家更不好意思了,互相望望,突然覺得他剛說的“香港”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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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趁熱吃!”他們一進門,向小園把熱騰騰的雞蛋麪擺上桌。
因爲唐淵也在,楊月華沒好意思再多訓萌萌。
紀嫣萌也餓壞了,捧着碗大口大口吃起來。
“唐先生吃點嗎?”小園本來只是客氣了一句,沒想到唐淵說了聲:“好!”
折騰了一圈,唐淵還真是有點餓了,聞到雞蛋麪的香味,他也不客氣了。
鍾原她們捧着薑茶慢慢喝着,沒想到唐先生爲人竟是這樣好相處,一點架子都沒有。
更想不到的是,這麼粗陋的食物,他竟然吃得津津有味,還以爲他這樣的人,每天一定要錦衣玉食、山珍海味,纔可以生活呢。
“對了,你謝謝姐姐們了嗎?還有唐先生?”楊月華看萌萌只顧着吃,張口問道。
紀嫣萌擡起頭,認真說道:
“謝謝原原姐姐,劍靈姐姐,樂意姐姐,小園姐姐……”姐姐太多,一口氣都沒謝過來。
然後,她看看唐淵,說了聲:“謝謝唐叔叔!”
向小園她們差點笑噴出來,唐淵這個尷尬啊,這麼快就和樂意她們差了一輩。
楊月華踢了萌萌一下:“胡說什麼呢!要叫哥哥!”
紀嫣萌呲呲牙,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也笑起來。
宿舍裡突然安靜下來,因爲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小園只好把電視打開,來緩解一下有點冷場的氣氛。
十點的晚間新聞正好播放到香港出現的不明傳染病。
畫面中的香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滿屏幕都是戴着口罩和身着白色防護服的醫護人員。
大家突然明白哪裡不對勁了,唐淵不是說他剛從香港回來嗎?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唐淵身上,盯得他毛骨悚然。
*****
田盼盼收拾桌子,向小園在拖地,大家一邊收拾屋子一邊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聽說那種傳染病很厲害,跟病人接觸過就染上,染上就死!”
肖晴緊鎖眉頭,十分恐懼。
小園氣樂了:“聽聽,聽聽!謠*言就是這麼起來的,有那麼誇張嗎?”
趙劍靈點點頭:“那唐先生不是好好的嗎?應該沒有傳的那麼邪乎吧?”
樂意皺皺眉:“這事還真不好說,原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大陣勢啊!但願就一陣吧!”
鍾原拿着遙控器換臺,無論哪個臺的新聞說的都是這件事。
“你們看,接觸者要隔離呢!”
“不會吧?也太誇張了吧?”
大家又圍到電視旁七嘴八舌邊議論起來。
往日裡,再厲害的傳染病不過把患者隔離。可是,這怎麼連接觸者都要隔離啊?
“有……潛伏期……”盼盼怯怯地說。
“啊!”大家叫起來,立刻緊張萬分。
“快,快!趕快拿消毒水再把地拖一遍!桌子也要重擦!”鍾原大吼起來。
小園心裡也打鼓:”那牀單用洗嗎?”
樂意皺着眉道:“都清潔一遍!”
衆人紛紛行動起來。
田盼盼撇撇嘴:
“幹嘛啊?唐先生又不是瘟神!人家前腳走,後腳就拿消毒水墩地,咱們這麼做也太過份了!”
樂意瞪她一眼,扔給她一塊抹布:“快擦桌子!認真點!”
盼盼又扁扁嘴:“香港離北京遠着呢!北京應該不會那麼倒黴,也傳染上這種病吧?”
衆人一致吼她:“你個烏鴉嘴!”
嚇得盼盼趕緊閉嘴。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只是在短短的一個月後,田盼盼的無心之說,竟然變成了一場可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