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飛花眯起雙目望向皇宮的方向,大雪紛飛,已經看不清皇城的輪廓,姬飛花道:“雪天裡總覺得這個世界說不出的孤單,好像突然間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
胡小天端起酒碗道:“我還在大人身邊,大人並不孤單啊!”
姬飛花可與星辰爭輝的雙眸投射到胡小天的臉上,看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孤單寂寞着?”他的目光落在仍在一旁忙碌的老年夫婦身上,低聲道:“他們雖然不說話,可是他們對彼此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全都清楚,人生一世,又有幾人能像他們這樣相濡以沫,老來爲伴?”
胡小天心說這可不像你,你姬飛花明明是雄霸皇城的一代梟雄,又怎麼突然間變得兒女情長了?難道是因爲文雅的入宮而被刺激到了?
胡小天道:“大人還有家人嗎?”
姬飛花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失落,稍閃即逝,他搖了搖頭,可馬上卻又點了點頭:“這皇宮便是雜家的家,皇上便是雜家的親人……”說到這裡,又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朗聲道:“所以這皇宮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瞞不過雜家的眼睛。”
胡小天內心一顫,姬飛花的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難道自己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一道身影忽然從橋頭跌落下來,此前毫無徵兆,胡小天被嚇了一跳,他定睛望去,卻見那人披頭散髮地被吊在那裡,身體在半空中晃來晃去,雙手不停揮舞,可惜啞穴被人制住,只能像瀕死的魚一樣不停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那對老年夫婦仍然在默默準備着飯菜,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他們無關。單單是這對老年夫婦的淡定就可以斷定他們絕非普通人物。
胡小天藉着火光辨認出被倒吊在橋頭的這個人竟然是大太監榮寶興,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姬飛花微笑道:“你應該認識他。”
胡小天點了點頭:“榮公公!”榮寶興乃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剛纔還在宮中,卻想不到此時竟然會被吊在西鳳橋頭。毋庸置疑,這一切顯然都是姬飛花所爲。胡小天暗自揣測,應該是文雅進御的事情觸怒了姬飛花,所以他纔會對榮寶興下手。
姬飛花道:“雜家是個護短之人。從來只有我的人可以欺負別人,不可以有別人欺負我的人。想不想聽聽他怎麼說?”筷子輕輕一抖,一顆花生米流星般飛了出去撞在榮寶興的胸口,榮寶興感到胸口一痛,卻終於可以發聲,慘叫道:“姬公公……饒命……”
姬飛花笑道:“你又沒得罪我,我爲何要你死?”
榮寶興哀嚎道:“胡公公饒命,我……我……不該讓人偷了你的黑虎鞭……”
胡小天心中暗歎,那根黑虎鞭果然是被榮寶興盜走了。他佯怒道:“你爲何要盜走那件東西?”
榮寶興顫聲道:“皆因我鬼迷心竅,我想用那根東西取悅皇上……幾次找胡公公索取不得。所以纔出此下策。”
姬飛花嘆了口氣道:“你在皇上身邊做事這麼多年,居然還不長腦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到現在都不明白,難道你這麼大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榮寶興哀嚎道:“姬公公饒了我這次。”
姬飛花的目光望向胡小天。
榮寶興道:“你們不能殺我,雜家貼身伺候皇上,皇上不會對我的死活不聞不問。只求你們給我一條活路,以後雜家必然會報答你們……”
姬飛花望着胡小天道:“他偷得是你的東西,雜家幫你將小偷找了出來,至於怎麼發落,還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胡小天心中暗忖,姬飛花是在給自己出難題啊。根本是榮寶興得罪了他,姬飛花對榮寶興生出了殺念,不然他豈會將榮寶興從宮中掠劫出來?可姬飛花既然做了這件事,就不會再給榮寶興留下活路,榮寶興註定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偷黑虎鞭應該不是主要原因,真正觸怒姬飛花的是文雅進御之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榮寶興一手安排。
胡小天緩緩站了起來。走向榮寶興。
榮寶興看到胡小天走來,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胡公公饒命……你若敢殺我,皇上絕不會放過你……”
胡小天道:“你這句話反倒提醒了我。”他來到榮寶興面前,忽然伸出手去,右手抓住榮寶興的咽喉狠狠捏了下去,靜夜之中傳來清晰的骨骼碎裂聲,胡小天修煉玄冥陰風爪已非一日之功,對付一個喪失反抗能力的老太監還不是手到擒來,榮寶興死不瞑目,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不甘地望着胡小天。
身後傳來清脆的掌聲,卻是姬飛花在爲胡小天鼓掌:“玄冥陰風爪,這一招頗得權德安的神髓。”
胡小天在河水中洗了洗手,重新回到姬飛花的身邊,榮寶興的屍體仍然在夜風中盪來盪去。那老婦從屍體旁邊經過,對這具尚未冷卻的屍身視而不見。
胡小天雖然親手殺掉了榮寶興,可是面對死不瞑目的一具屍體他可做不到像姬飛花一樣談笑風生,姬飛花鳳目朝榮寶興的屍體一瞥,笑得越發暢快了,他的笑容妖冶嫵媚,倘若不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一定以爲眼前是個女人。
姬飛花端起酒碗道:“喝酒!”
胡小天雙手捧起酒碗,跟姬飛花碰了碰,仰首一飲而盡。酒壯英雄膽,火辣辣的一碗酒進入體內,騰!的一股熱力躥升而起,胡小天整個人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
姬飛花道:“明月宮你不會呆得太久,過兩天,會有一些事情發生,你且配合就好。”
胡小天心中不由得一沉,姬飛花果然不準備放過文雅,看來是要對文雅動手了。
胡小天道:“有句話小天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說!”
胡小天道:“文雅只是一個棋子,他們將她送到宮中的目的或許並不是爲了取悅皇上。”
姬飛花將酒碗緩緩放在桌上,尾指微微一動。
“大人有沒有想過,倘若她只是一個誘餌,若是我們急於對她出手豈不是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姬飛花微笑道:“這雜家倒是沒有想過,可是明明知道是一隻蒼蠅,卻要強迫雜家將她吞下去,雜家可做不到。雜家素有潔癖,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
胡小天心中暗道,說文雅是一隻蒼蠅?這世上有那麼漂亮的蒼蠅嗎?倘若真有,自己到不介意將她吞下去。
姬飛花道:“雜家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可總是改變不了。”他拿起一個藍布包放在桌上,慢慢推到胡小天的面前呢,胡小天認得這樣東西,裡面包裹得就是黑虎鞭。
姬飛花意味深長道:“收好了!千萬不要再讓別人偷去!”
榮寶興的屍體仍然在一旁搖曳,繩子摩擦在橋頭髮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胡小天知道姬飛花美貌如花的外表下卻包藏着一顆極其冷酷的內心,雖然目前他對自己還算不錯,那只是因爲自己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倘若有一天自己已經沒有了值得他利用的必要,姬飛花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剷除自己,就像自己殺掉榮寶興一樣。
雖然榮寶興是死在自己手裡,真正決定他命運的卻是姬飛花,竊取黑虎鞭這件事決不至於讓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喪命,真正觸怒姬飛花的原因是因爲榮寶興一手安排了進御之事,想將文雅送到皇帝的牀上,而文雅突然來臨的月事讓原本安排好的侍寢落空。胡小天再次領會到了姬飛花陰狠果決的手段,即便是榮寶興這個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得罪了他仍然免不了被殺的下場。
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胡小天在路口卻突然猶豫了起來,向前是司苑局,向右卻是前往明月宮,躊躇片刻,他終於還是選擇向右。雪沒完沒了的下着,很多地方已經沒過了足踝,這麼大的雪在康都已經有多年未見。
走入明月宮,看到宮室之中仍然有燈光透出,胡小天意識到在這樣的靜夜之中,仍然有人未眠。
他無意打擾別人的清淨,看到四下無人,施展金蛛八步,騰空越過圍牆,落到院落之中,然後躡手躡腳來到屬於自己的房門前,正準備開門進去,忽然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道:“我還以爲,你今晚都不會回來呢。”
胡小天內心一驚,轉身望去,卻見文雅披着白色貂裘站在風雪飄揚的庭院之中,他不知文雅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翻牆而入的情景,剛剛到來還是早就站在了那裡,從她肩頭的落雪可以判斷出,她應該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時間,無論怎樣文雅都不可能是在等待自己。胡小天躬身行禮道:“小的驚擾了文才人睡眠,真是罪該萬死。”
文雅淡然道:“我一直都沒睡,你談不上什麼驚擾。”
胡小天道:“外面風雪太大,文才人還是儘快回去休息,千萬不要着涼,更何況您今兒的身子還不方便。”他在婉轉提醒文雅今天剛剛來了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