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轉過身去,看到樊宗喜身披黑色斗篷向自己走了過來,他拍了拍灰馬的腦袋,轉身迎了過去,笑道:“那我就謝謝樊公公的美意了。”
樊宗喜來到胡小天身邊,和他並肩而立,夜晚,馬場的風很大,吹起他的斗篷,宛如旌旗一般招展,在夜色中發出獵獵聲響。樊宗喜道:“你所說的那羣人應該是飛翼武士,過去曾經隸屬於天機局。”
胡小天道:“天機局?他們怎麼敢對公主不利?”
樊宗喜道:“天機局共有三大部分,一爲陣圖門,擅長佈陣設法,二爲馭獸門,擅長驅使飛禽走獸,三爲機關門,擅長製作各類機關工具,陛下登基之後,天機局內部發生了分裂,一部分人因爲涉及當年刺殺皇上畏罪潛逃,所以如今的天機局已經不復昔日輝煌。”
胡小天點了點頭,他護送小公主前往燮州的途中,就遭遇了馭獸師的沿途阻擊,那羣人就應該屬於馭獸門,看來天機局在沒有分裂之時實力還真是驚人。
樊宗喜道:“此事我已經向三皇子稟明,明日我會面見姬提督,將此事的詳細經過向他說明。”
胡小天心中警示頓生,樊宗喜口中的姬提督顯然是姬飛花無疑,難道樊宗喜是姬飛花派系的人,倘若真是如此,以後還需要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胡小天故意嘆了口氣道:“若非小公主逼着我跟她賽馬,今天的事情或許就不會發生。”
樊宗喜道:“這場暴雨來得突然,等我們去尋找你們的時候,你們三人都已經不見了。我們一直追到缺口處,發現馬蹄的印跡一直出了馬場。”
胡小天道:“都怪我過於冒失,所以才讓安平公主受驚。”
樊宗喜淡然笑道:“你不用自責。安平公主已經說明白了,是她強迫你去找小公主的,在這件事上,你無需承擔任何的責任。”
胡小天道:“當時小公主的坐騎突然受驚,安平公主也是擔心她的安危所以纔要求我那樣做。”
樊宗喜道:“小公主的坐騎受了驚嚇,可是並沒有進入山谷。而是從谷外繞行到了馬場東南,還好她沒有遇到什麼危險。”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低聲道:“其實那棵大樹是人爲放倒的。”
胡小天心中一驚,向樊宗喜投過詫異的一眼。
樊宗喜道:“缺口的位置恰恰是馬場警界的盲區所在,當時風大雨大,有人想要趁機進入馬場。一定是沒等他們進入,就看到你和安平公主離開了馬場,於是追蹤你們的腳步一直到了陷空谷。”
胡小天此時方纔知道他們今天遭遇險情的地方名爲陷空谷。
樊宗喜搖了搖頭道:“所幸大家都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虛驚一場罷了。倘若安平公主出了什麼事情,只怕我等萬死也難辭其咎。”
胡小天歉然道:“小天無用,讓樊公公受驚了。”
樊宗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應該感謝你纔對,如果不是你拼死保護安平公主的性命,我此刻已經成爲大康的罪人了。這件事我會記在心底,只是你千萬不要忘記剛纔答應過我的事情。”
胡小天道:“樊公公放心,小天絕不會對其他人提起。”
不提纔怪,胡小天可不認爲他有什麼必要爲樊宗喜保密。翌日離開紅山馬場。他並沒有選擇和樊宗喜同行,而是騎着樊宗喜送給他的那匹大耳朵灰馬直奔翡翠堂。他原本計劃今晨出宮採買,可昨天的這場意外讓他在紅山牧場耽擱了整整一個晚上。其實採買只不過是一個幌子,更重要的是,他還和權德安約好了上午相見。
爲了更方便和他見面,也爲了掩人耳目,權德安將兩人的會面地點定在了臨近翡翠堂的四季乾貨店。胡小天打着採買的旗號,出入其間也方便一些。
前往會面之前,胡小天先去了翡翠堂,小鄧子已經先行抵達了這裡,昨夜胡小天徹夜未歸。雖然提前跟劉公公打了招呼,仍然有不少人爲他擔心。見到胡小天,小鄧子舒了口氣道:“胡公公,剛纔我出宮的時候劉公公還專門交代,讓我見到你就讓你辦完事情後儘快回去。”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事情其實已經辦完了,胡小天讓曹千山幫忙找個地方把自己的那匹灰馬暫時寄養,畢竟他現在長居皇宮,不可能帶着這匹灰馬出來進去。曹千山給胡小天辦事當然是求之不得,只不過他看到這匹像極了騾子的灰馬實在是有些納悶,胡小天怎麼會弄這麼一匹劣馬當坐騎?只要他開口,自己送給他一匹寶馬良駒就是。
把事情辦完之後,胡小天獨自一人去了四季乾貨店,在店老闆的引領下直接來到後院。
權德安獨自一人坐在銀杏樹下,秋風吹過,銀杏樹上金黃的葉子簌簌而落,宛如漫天翻飛的蝴蝶。
胡小天笑眯眯來到權德安的面前恭敬道:“權公公吉祥!”
權德安的目光仍然盯着虛空中翻飛飄舞的黃葉,喃喃道:“秋天來了……”
胡小天心中暗笑,這老太監難道也會觸景傷情?到底是少了根東西,性情上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他接口道:“秋天來了,冬天就已經不遠。”
權德安深邃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他的臉上,佈滿皺褶的臉上表情淡漠之極,看得胡小天有些心底發虛,腦袋耷拉了下去,乾咳了兩聲道:“權公公有何吩咐?”
權德安道:“你昨晚去了紅山馬場?”
胡小天點了點頭,福貴就在御馬監,那小子應該就是權德安佈置在宮中的另一枚棋子,自己昨天前往紅山馬場的事情當然不會瞞過他的眼睛。胡小天道:“原本是去御馬監致謝,樊少監邀請我去紅山馬場參觀,小天一時好奇就跟了過去,沒想到在馬場湊巧遇到了三皇子、小公主和安平公主他們。”因爲知道這些事無法瞞過權德安,索性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權德安道:“七七就是貪玩的性子,說起來,雜家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
胡小天悄然觀察權德安的表情,發現權德安並無異樣,應該是對昨天發生在紅山馬場的事情並不知情,他嘆了口氣道:“要說這位小公主可真是不省心。”
權德安聽出胡小天話裡有話,眯起雙目道:“她是不是又爲難你了?”
“那倒沒有。”胡小天將昨天發生在紅山馬場的事情原原本本向權德安說了一遍,至於樊宗喜交代他要保密的事情早就被他丟到了一邊,他必須要取得權德安的信任,目前想要在皇宮活下去,他還要倚重權德安,必須不能讓老太監對他產生疑心。
權德安聽完,目光顯得越發深沉:“你是說攻擊你的人背後生有雙翅?”
胡小天道:“不是真的翅膀,應該是某種機械裝置,他甲冑的前面有兩個拉環,只要拉下拉環,那兩隻金屬翅膀就會舒展開來,應該還有調節翅膀角度的裝置,利用那對翅膀他能夠在空中滑翔。”
權德安點了點頭。
胡小天又道:“樊宗喜說那些人應該是出身於天機局的機關門。”
權德安呵呵笑了起來。
胡小天不知他爲何發笑,怔怔地望着他。
等到權德安停住笑聲,方纔道:“天下間懂得機關製造的工匠不計其數,豈能根據他的一對翅膀就斷定那殺手出身於天機局?”
胡小天道:“您老可得幫我保密,樊宗喜反覆交代,讓我不要向外聲張。”
權德安道:“樊宗喜的話也未必可信,你有沒有想過,他爲何要突然邀請你前往紅山馬場?三皇子他們去馬場的事情難道他之前真的一點都不知情?馬場的圍欄爲何偏偏在那種時候毀掉?”
胡小天道:“我也覺得奇怪,難道您懷疑這些事是他在背後策劃?”
權德安道:“樊宗喜和姬飛花過從甚密,姬飛花此人狼子野心,凡是跟他走得太近的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人。”
胡小天故意道:“我聽說皇上跟他也走得很近呢。”
權德安聞言面色一沉,怒道:“大膽!竟敢侮辱皇上!”
胡小天慌忙將腦袋耷拉了下去,心中卻不以爲然,若非姬飛花和龍燁霖走得太近,你權德安也不會失寵,你讓我潛入宮中的目的已經明朗,應該是想利用我去對付姬飛花。
權德安道:“你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胡小天道:“沒想什麼,只是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不知應不應該給您說。”
權德安暗罵這廝狡詐,他搖了搖頭道:“既然都說是風言風語那就不必說了,雜家懶得聽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胡小天道:“那就不說,姬飛花那個人實在是有些囂張,他是內官監的首領,可劉公公也是司苑局的頭領,論地位兩人平起平坐,論聲望劉公公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他居然欺負到了司苑局的門上,那天幸虧您老人家及時趕到,不然還不知他要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呢。”
權德安眯起雙目望着胡小天,猜度着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胡小天道:“聽說姬飛花是您老一手扶植起來的?”這貨專挑權德安的痛處去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