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廉以爲胡小天是敢怒不敢言,語重心長道:“小天,我只能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如果你一個月內無法將修橋的資金籌措到位,只怕我也……”
胡小天打斷他的話道:“許大人,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情自己擔待,你無需爲我擋風遮雨,上頭真要追究下來,你也沒這個能力。
“呃……這……”許清廉被他嗆得老臉通紅。
胡小天笑眯眯道:“我既然把修葺青雲橋的任務接下來了,那就一定能幹好。”
許清廉道:“口說無憑!”他一步步逼近,試圖將胡小天推入自己早已設好的圈套。
胡小天卻偏偏不上他當,狗曰的想我給你立軍令狀嗎?門兒都沒有,再說你丫也不配啊,胡小天道:“大人,咱們身爲青雲父母官,理當爲百姓分憂解難,而不是往老百姓的身上強加負擔,你說對不對?”
許清廉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胡小天冷笑看着許清廉,纔怪!你丫不是號稱青天高三尺嗎?吃了原告吃被告,青雲縣的老百姓提起你哪個不是怨聲載道,這會兒居然在我面前充好人了。胡小天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咱們想讓老百姓順順當當地捐錢,就應當做個表率,以身作則才能服衆,你說對不對?”
許清廉有些明白鬍小天的意思了,這小子是想他們這些當官的帶頭捐錢,許清廉生就的吝嗇性情,讓他掏錢比割他的肉還難,他咳嗽了一聲道:“小天,非是本官不贊同你的提議,可是你也知道,咱們每年的俸祿實在是可憐,也就剛剛夠養家餬口,哪有多餘的錢捐出去,即便是咱們每人都捐出一些銀兩。那也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胡小天道:“態度!老百姓想要的無非是咱們的一個態度,杯水也是水,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有道是莫以善小而不爲,如果咱們都不願做。老百姓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拿錢出來呢?”
許清廉又連續咳嗽了兩聲道:“此事需要和諸位同僚商量一下,暫且不要操之過急。”
胡小天早就看出這廝是個小氣鬼。上不得檯面的貨色,當下拱了拱手道:“許大人,這篇公告還望您儘快發佈出去,以免老百姓以訛傳訛,影響了我個人聲譽事小,影響到整個衙門的公信事大。”
許清廉點了點頭,目送胡小天遠去的背影,脣角不由自主又浮現出一絲冷笑。
胡小天出了大堂,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倏然躲到了右側的牆拐處。雖然身法很快,可仍然沒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胡小天笑着走了過去,繞到牆角處,看到主簿郭守光滿面尷尬地躲在那裡,郭守光的右眼之上仍然烏青一塊,這是被胡小天昨兒一腳給踹的,想起昨晚被胡小天一腳踹到在地痛毆的場景。郭守光此時仍然恨得牙根癢癢。雖然他在青雲只是一個主簿,官算不上大,可好歹也稱得上是德高望重,在這麼多人面前胡小天讓他丟盡了面子,士可殺不可辱,此仇不報非君子。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人從來都不把自己當成什麼君子,可有人明明幹着卑鄙無恥的事情,卻偏偏要以君子自居,郭守光顯然屬於後者,見到胡小天恨由心生是一方面,害怕是另一方面,所以郭守光纔會躲起來。
胡小天眼神何其犀利。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已經認出了郭守光,快步跟了過去,嬉皮笑臉道:“郭大人,你在跟我藏貓貓嗎?”
藏你大爺個頭,郭守光內心憤憤然罵道,可這種話他斷斷然是不敢輕易說出來的,昨天已經領教了胡小天的黑腳,這貨顯然是個不懂尊老愛幼的無賴,更讓郭守光鬱悶的是,他居然還是自己的上司。郭守光耷拉着腦袋,非常敷衍地作了個揖:“胡大人,卑職這廂有禮了。”
胡小天看到郭守光半隻熊貓眼的狼狽模樣心中暗樂,再想起昨天一腳把這廝踹到尿坑裡面的情景,心中馬上涌現出一個大大的爽字,玩虛僞胡小天從來都不甘人後,裝模做樣道:“郭大人,你眼睛怎麼了?”
郭守光在心裡默默問候胡小天祖宗十八代,你丫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昨晚不是你在我眼睛上踹了一腳,老子會淪落到如今這幅摸樣?他嘆了口氣道:“昨晚的事情胡大人不記得了?”
“昨晚的事情……”胡小天一臉迷惘,裝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方纔撓了撓頭道:“昨晚的事情我好像記得一些,許大人灌了我幾杯酒,然後……好像你過來敬酒,再然後,咱倆好像一起去茅廁……再然後……我就不記得了……”
郭守光氣得只咬牙,我曰,你丫選擇性遺忘,對你自己不利的完全都忘記,你根本就是在裝。
胡小天當然是在裝,而且還裝得有模有樣:“那啥……郭大人,我昨晚該不會在酒後做出什麼逾越禮節的事情,如有失禮之處,還望郭大人多多擔待。”
郭守光心中再生氣也明白這次沒地兒說理去,誠如胡小天昨晚所言,他毆打自己的時候根本沒有其他人在場,誰也無法替自己作證,這頓揍十有八九是白捱了。縣令許清廉也勸他要忍一時之氣,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對付一個初出茅廬的毛孩子,跟本不在話下。
胡小天道:“郭大人,剛剛我跟許大人說過,許大人也同意了,回頭你幫我將公告廣爲散發出去,拜託了啊!”
郭守光一頭霧水道:“什麼公告?”
胡小天道:“等你見到許大人就清楚了。”
郭守光目送胡小天離去,這才匆匆來到大堂和正在那裡翻看卷宗的許清廉相見,他把剛剛遇到胡小天的事情說了。許清廉點了點頭,將胡小天剛剛草擬的那份公告遞給郭守光過目。
郭守光看完只有,壓低聲音道:“大人同意將這張公告廣爲張貼出去?”
許清廉道:“他現在的日子只怕不好過吧?”
郭守光低聲道:“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許清廉呵呵笑道:“守光啊,還是你的主意多,讓他去修青雲橋,單單是募集資金就足夠他頭疼了。”
郭守光道:“大人有沒有給他設定期限?”
許清廉搖了搖頭道:“這小子相當的狡猾,暫時我還沒有搞清他的來路,不適合將事情做得太絕。“
郭守光哀嘆道:“大人難道看不出,此子狼子野心,上任第一天起就覬覦大人的位子,大人千萬不可太過仁慈,否則必受其害。”
許清廉雖然對胡小天沒什麼好感,可也並不認爲他對自己有太大的威脅,自己在青雲經營了兩年,正是根深蒂固的時候,一個剛剛到來的年輕人就想動搖自己的根基,只怕沒那麼容易,他漫不經心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下手之前必須查清楚他的背景來路。”
郭守光道:“此人驕橫無理,昨晚我好心陪他如廁,他卻在我背後突施冷腳,我跌到之後,他還一腳踹在我的眼睛上,大人要爲卑職做主啊!”
許清廉道:“這件事我問過他,他矢口否認,守光啊!畢竟當時無人在場,沒有認證,我也無法將他治罪。要說這小子還是有些頭腦的,居然想出了讓我們先出頭捐錢,說什麼以身作則。”
郭守光對這位縣太爺的吝嗇性情是非常瞭解的,他嘆了口氣道:“大人,咱們縣衙上上下下,薪水實在是微薄的很,大家都是有心無力,即便是硬要捐,也拿不出太多錢來,那點錢和修橋所需的銀錢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啊!”
許清廉深有同感道:“可不是嘛!”
郭守光道:“他想借着這件事出風頭,根本沒有考慮過同僚的感受。”
許清廉點了點頭,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驚堂木上,拿起卻又想起現在並非是開堂之時,而後又輕輕放下,低聲道:“你有什麼主意?”
郭守光向他靠近了一步:“他既然答應去修建青雲橋,就等於拿到了一塊燙手山芋,拿到手裡容易,想要丟掉……嘿嘿……”他冷笑了一聲又道:“這橋沒那麼容易修起來的,他籌措不到錢,完不成您給他的任務,罰他也是天經地義,若是他籌集到銀錢,順利將橋修起來,一樣會遭到百姓的不滿,到時候只要有人告他個製造名目,名爲捐錢實爲斂財,您說燮州府會不會坐視不理?”
許清廉嘿嘿笑了起來,乾枯的手指輕撫頜下長髯道:“公告的事情先壓一壓。”
郭守光道:“我將徵召河工石匠的告示先貼出去。”
“籤他的名字讓他蓋上官印。”許清廉勢要把刁難進行到底。
郭守光因爲捱了胡小天那頓痛揍的緣故留下了心理陰影,低聲道:“大人,他那個人無禮得很,倘若再找我的麻煩……”
許清廉冷笑道:“你放心,有本官給你撐腰,諒他沒那個膽子。”
郭守光信他纔怪,捱打的時候就在許清廉的官邸,怎麼沒見他爲自己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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