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吃過飯,下人剛把桌子收起來,太子爺到了,身後還跟着一串弟弟。
尼楚赫細數一下,八、九、十三和十四,這四位關係真好,打成一窩的是他們,一塊逃課的也是他們,“他們過來汗阿瑪知道麼?”問四阿哥。
“不知道。”九阿哥嘴快應一句。
尼楚赫好笑,逃課還有能這麼理直氣壯,也是沒誰了,“不怕汗阿瑪生氣?”
“四哥以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汗阿瑪的大心臟早練出來了,不會生氣的。”八阿哥說得乾脆。
尼楚赫不禁扶額,他到底嫁了個什麼人啊。
胤禛朝他腦門上拍一巴掌,真不給他留面子,“你們過來幹麼,別說來送爺?”
八阿哥揉揉腦門,不是第一次被胤禛打,胤禩仍覺得新奇,但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受/虐狂,絕不承認,“師傅教的我們都懂,四哥你看呢?”
“爺看什麼?”胤禛白他,“爺此次去天津衛連福晉都不帶,會帶上你們?”給他們一個別做夢的眼神。
尼楚赫膝蓋一軟,還想跟四阿哥說說,看他能不能改變心意,現在好麼,還是去做衣服吧。
八阿哥他們同時看向尼楚赫,胤禛見福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體貼道,“這邊冷,去書房?”
太子就站在門邊,一會兒的工夫臉被風吹得通紅,率先點頭往他的書房走去。
胤禛一早便讓下人生起炭火爐,太子開門進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舒一口氣,“這種天去天津衛夠受罪的。”
“太子哥替我去唄。”胤禛擡手倒杯開水,“要麼?”
“不,謝謝四哥,太子,你找四哥幹麼。”八阿哥提醒他。
太子不知該怎麼開口,“孤聯繫的商戶昨天已動身去天津衛了。”
“他們去幹麼?”胤禛不明白,“現在又不走。”
太子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爲沒幫胤禛辦好事而羞愧,“孤找的都是商號掌權人,這點四弟大可放心,而西洋離咱們太遠,能被他們派出去的人都是商號裡的掌櫃級別的人物,他們不放心辛苦培養出來的人才很正常。還有,張廷玉要去張英不同意,找到孤又是跪又是哭,這事得你出面解決。”
“張英?怎麼能告訴他?他知道汗阿瑪不就全知道了?”胤禛的手一抖,茶杯裡的熱水濺到手上而不自知。
太子嘆氣,“張廷玉的四弟在國子監讀書,孤找到他,可那小子對西洋不感興趣,張廷玉受孤影響看過幾本西洋史,張廷瑑可能知道,便把這事告訴了他,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不過,汗阿瑪現在不知道,張英雖然喜歡扯你後腿,他知輕重緩急。”
“據說張廷玉是張英四個兒子中最聰慧機敏的,”八阿哥聽到非常熟悉的人名,眼神一閃,“他若真去西洋,張英會跟四哥拼命吧?”
太子搖頭,“張英不敢,他怕你四哥才求到孤跟前。胤禛,你看這事怎麼辦。”
胤禛沉思一會,“張廷玉在你身邊幾年了?”
“他進詹事府差不多五年了,怎麼了?”太子問。
“張家二郎聰慧過人的名頭我小時候便聽說過,以前也聽你講幾次他勤奮上進,做事認真,上次內務府的人鬧事,聽他說話也不像古板的人,搞不好有朝一日成就比張英還高。”胤禛一頓,“張英這麼緊張也可以理解。”
哥四個相視一眼,看出彼此不可置信。前世張廷玉入值南書房之初,八和九兩人都認爲張衡臣沾了他父親張英的光,萬萬想不到胤禛這麼高看張廷玉,偏偏還被他言中了,前世輸給胤禛真不虧。
八和九包括十四阿哥,心悅誠服!
太子贊同胤禛的話,“別說張英,孤也捨不得衡臣。”
四小兄弟心裡咯噔一下,草!太子看上張廷玉?四雙眼猛然睜大,太子只顧得和胤禛說話,沒發現四個弟弟的異常,“他可是孤的左右手,明年一走不知道何時回來,孤到哪裡去找這麼稱心的下屬。”
哥四個抹掉頭上的冷汗,太子爺啊太子爺,沒這麼嚇人的。
胤禛道,“其實我也不放心五叔,他性格太直,脾氣也太暴,有張廷玉這麼機靈的人跟着我倒是不擔心了。”
十四阿哥詫異,三位兄長不知,他可是清楚,前世老四病危時令張廷玉爲顧命大臣,輔佐弘曆那個腦缺兒。以前怎麼就不知道胤禛的雙眼這麼厲害!
自己的人能得胤禛這麼看重,太子爺與有榮焉,“張英今天上午在宮裡,臨走前你還是先搞定他吧,孤怕夜長夢多。”
胤禛點頭表示知道,張英平日裡以直臣自居,不鑽營不代表他不會,萬一把他惹急了,即便不敢把事捅到汗阿瑪跟前,也敢在背後捅他一刀。
太子怕走漏風聲只能自己過來,說完了也就起身告辭,“你們走麼?”
小十三和小十四上去抱着胤禛的大腿,小十四可憐兮兮道,“四哥,求求你了,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大海是黑的還是白的呢。”
小十三沒他這麼不要臉,“真不行麼四哥?”
胤禛揉揉胤祥的腦袋,“下次?”
“下次什麼時候?”十四忙問。大將軍王心心念着大清的海軍,恨不得一夜長大擠掉胤褆自個去天津衛。
對上兩個弟弟,胤禛認真想一會兒,“明年夏天吧。汗阿瑪去暢春園避暑,哥帶你們去海邊。”
“說定了!”小十四伸出手指,小四爺奇怪,“幹麼?”
十四阿哥認真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十三身子一僵,這麼幼稚的人是大將軍王,騙鬼去呢!
胤禛也是醉了,“你幾歲,當自個是十五弟麼?”
“十五弟什麼都不懂好不好。”十四固執的舉着手,直到胤禛伸出手,他才扭過頭,“太子二哥你是見證人,如果四哥反悔你要幫弟弟討回公道。”
太子嗤笑道,“孤憑什麼?胤禛又不帶孤去。”拉開門走出去,懶得搭理那幾個腦殘兒童。而胤禛隨後跟出來,因爲同路,他到了離張家不遠的岔口上,才從太子的馬車裡鑽回自個車裡。
張英不在家,不過,太子回去便會放張廷玉一天假。
胤禛坐在張家書房裡,陪聊的是張家大公子張廷瓚,胤禛隱約記得他一直在山東,瞧他面色蒼白,“張大人病了?”
“偶感風寒。”張廷瓚不自覺扯出一絲苦笑。
胤禛跟張英很熟,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很久了?”
“差不多三個月了,讓四爺見笑了。”張廷瓚說着話忍不住咳嗽一聲。
胤禛不解,“小小的風寒拖了三個月?”
“下官身子不爭氣。”本來回京述職,結果變成回家養病,別提張廷瓚多鬱悶了。
胤禛:“讓你父親請個御醫來給你瞧瞧。”
張廷瓚聽到這話眼神一閃,他大概明白了,爲什麼父親信中經常抱怨四阿哥無法無天,卻沒聽說他參過四阿哥,“謝謝四爺關心,請過御醫,反反覆覆一直不見好,御醫也找不出什麼原因,大概我這副身子太不中用了吧。”
“瞧你也不是體弱之人啊。”胤禛想一下,“大概中藥見效慢,讓張廷玉幫你找個西洋大夫,西藥見效快,雖然治標不治本,等你病好了之後再慢慢調養就是了。”
“西藥?”張廷瓚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對京城的事有所耳聞,起初挺排斥西洋人的,自從張廷玉進了詹事府,聽他說太子精通西洋學,又加上金雞納霜被世人接受,“洋大夫會給咱們治病?”雖然沒拒絕,心裡還是有點猶豫。
胤禛就想開口,張廷玉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奴才給四爺請安,四爺萬福。”
“在你們自個家沒這麼大的禮,坐吧。”胤禛擡手一直,張廷玉選擇坐在他哥旁邊,“父親待會才能回來,讓爺久等了。”
“沒事。”胤禛一頓,“剛纔正和你兄長聊他的病,爺建議請個洋大夫,你這位兄長非常果斷拒絕了爺。”
張廷瓚陡然瞪大眼,這位主子怎麼能這樣,他還在跟前,睜眼胡謅真的好麼?
偏偏張廷玉信了,起身打個千,“多謝四爺提醒,您不說下官真沒想起來。大哥你就是太古板了,中藥治不好的病不一定洋大夫看不好,待會兒父親回來我就去詹事府,求太子派個西洋醫生來幫你瞧瞧。”
“倒不如拿着二哥的帖子去找欽天監的洋人,二哥不一定知道哪裡有洋醫生。”胤禛說。
張廷玉再次站起來向他謝恩,“謝四爺提醒。”
胤禛擺擺手,“不客氣。”兩人三言兩語把這事定了下來,期間張廷瓚沒機會說一句話,瞧着聊得歡的兩人,哭笑不得。
張英回到家中聽說四阿哥在書房等候多時,大冬天生生驚出一身汗,向胤禛打個千就問,“不知四爺大駕光臨所爲何事?”
胤禛看向一旁的張廷瓚,張廷玉雙眼一亮,“大哥知道,四爺儘管講,不比顧慮。”
“張英啊張英,爺看你大公子儀表堂堂,二公子膽識過人,聽說三公子和四公子同樣文采非凡,把子女教育的這麼好,當你和別人不同,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固步自封的老古董啊。”胤禛很可惜,搖頭嘆息。
張英不敢說什麼西洋離大清太遠,海上有危險之類的,因爲他已經知道帶隊的人是恭親王,他兒子可沒有皇家王爺貴重。眼皮一動,梗着脖子道,“父母在,不遠遊!”
“放屁!你老家乃安徽桐城,父母也在桐城,你不在桐城來京城幹麼?”胤禛真想給他一大嘴巴子,“二公子願意去西洋,爺同意你敢不同意?”
張英哼哼道,“不敢!”那又怎樣,張廷玉敢偷走,他就敢給四阿哥來個釜底抽薪。
“不敢就老實點,別再去毓慶宮煩二哥。”胤禛站起來,衝張廷玉道,“好好準備一下。”說着便往外走。
張英衝着他的背影直翻白眼,誰知胤禛腳步一頓,“哦,對了,爺來你府上所爲何事若讓第五個人知道,張英你趁早洗乾淨脖子等着爺。”
張英身子僵硬,冷汗直流,“......是!”